第70章噩耗
這一刻,季同忽然有些理解那位父親了,自己身後背負了一座城池,就已經無時無刻不感受到壓力,何況他的肩膀上擔的,是整個唐夢的脊樑!日漸沉重的負擔讓他必須時刻保持著山嶽般肅穆的面孔,只有那樣,他才能讓所有人看到自信!每一座不朽的豐碑身後,總是掩藏著深深的苦澀。
「目前為止,北疆防線上並沒有什麼異動,但那塊地域已經成為了整個東大陸的視線焦點。」平凡緩緩陳述。因為一個人的受傷,可以令半個大陸都震動,季青城的份量可見一斑。季同悠然神往,這樣的成就,或許是每一個熱血男兒心中的理想吧。
「我想走一趟帝都!」季同彷彿放下了什麼沉重的包袱,長長吁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起來,「他,是我父親!」這是季同第一次公開使用這個稱謂,眾人明白年輕的領主有了自己的決斷。
諾坎普的道科特天醫族雖然無法真的生死人,肉白骨,但他們的醫術絕對夠得上精湛二字,相信在帝國範圍內還很難有人能與之抗衡。當然季同還有一塊更重的砝碼,那就是二黑。那種有如神跡的治療方式,連季同都開始有些相信它真是那什麼神格的化身。
一邊的季同還在心中念叨,另一邊的惦記對像顯然沒有那個覺悟。自從搖身一變成了活的圖騰,小東西混得那叫一個滋潤。一身油光滑亮的頂級魔獸皮小襖,頭上一頂價值連城的先知峨冠,小皮靴走在地上啪啪響,如果不是因為趾頭太短,恐怕還要弄根象徵無上威嚴的權杖耍耍。只憑這一身行頭,連季同見了都要含恨而死。
小傢伙成日裡流竄於蠻族聚居地和城主府之間,如今已到了每餐無肉不食,無酒不歡的境地。不過榮歸城就那麼大,以它好動的性子恐怕也煩悶了吧,這回正好帶出去溜溜。
季同慨然東望,帝都,又要回去了嗎?
西京城繁華依舊。
一時的動亂未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跡。唐夢帝都,就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默默地見證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衍更替。
寬闊的街道上,人流如潮。帝都的百姓們似乎早已從戰爭的陰影中走出來,那一幕幕有些瑣碎的討價還價是平靜生活的美好縮影。季同注意到街頭巷尾不時有武裝齊備的兵士遊走,看來「軍神」的遇刺帶來的壓力不小,此時的帝都防衛顯然有了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季同依然是一副富商打扮,身後跟隨的是平凡和吟輝。小神棍對帝都嚮往已久,用他的話說:「只有登上最高的險峰,才能俯瞰整個世界!」作為整個東大陸宗教文化的中心,帝都的誘惑力不言而喻。
一名老者與季同並行,不時指點四周,談笑風生。賈森?特裡,這位不起眼的小老頭就是道科特天醫族第一百四十三任族長。與斯拉夫人類似,這些生活職業類的種族大多以本族技能的造詣高低來甄選族長,能夠脫穎而出的自然是個中翹楚。
二黑挺著個肚腩,雄赳赳氣昂昂地邁著八爺步,可愛又可笑。這年頭寵物比人精貴已經不是什麼新聞,可這般人性化的委實難見,行人不斷投來的好奇目光讓季同有些不豫,忍不住橫了二黑一眼。如今的小東西可不是好相與的,頓時做出一副無比委屈的表情,那樣子比死了爹還淒慘。季同目瞪口呆,眾人的目光中帶著絲絲憤怒,彷彿自己成了虐待寵物的典型。
無奈地翻了白眼,季同拉了而黑疾走,好不容易擺脫了鄙夷的人群,小東西這回露出了奸計得逞的委瑣笑容,讓季同暗呼鬱悶。天色已晚,幾人尋了一處旅店住下,貿然找上季府顯然不智,對季寒,要說沒有憎恨那是假話,季同知道自從那場「荒原榮光」後,自己的名字也算響徹了大江南北,季寒若想調查來歷並非多麼困難的事,二人相遇,指不定又要迸出什麼火花。一番斟酌,季同決定趁著夜色先去查探查探,明日相見也好心中有底。
星夜。
季同一身黑袍,拒絕了吟輝的跟隨,孤身一人前往。
眼前的大院是季同生活過的地方,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裡的一切,儘管這幾日的防守異常森嚴,但對季同來說依然形同虛設。西北院兩牆交際處,撥開茂密的草叢,季同從洞穴中潛入。這裡是整個季府最荒涼的地方,季同兒時戲耍偶然發現,幾年中並未被修補。
循著記憶,季同在林立的屋舍間穿梭,兩年來他從未停止鍛煉,此時腳步無比輕柔,每每沾地都是不發一聲,與高級刺客相比也毫不遜色。很快他便知曉,府中的防衛體系與當年相比並無多大變化,季同輕車熟路,在避開巡夜守衛的同時向著南院行進。
深秋的夜晚寒風蕭瑟,吹過院裡的草叢,發出沙沙的響聲。不遠處忽然閃過一道人影,季同隱約看見,同樣是一身夜行的黑夜,動作迅捷無比。「這又是誰?」季同好奇心大起,微一猶豫,腳下使力,悄悄綴在那人身後。
儘管有所準備,那人的的實力還是超出了季同的預料,縱躍間矯若猿猴,卻不帶一絲風聲。季同使盡了渾身解數才勉強沒被落下。「這該是個頂級刺客吧?」季同暗暗想著,忽然心頭一顫,莫不是之前的刺殺與此人有關?
昏暗中,兩道人影如流星趕月,藉著夜幕的遮掩,誰也不曾發現。季同暗暗觀察,發現對方的目標與自己如出一轍。南院,可以說是季府的核心所在。心中的疑惑愈加沉重,行進中絲毫不敢大意,季同知道對方也在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一名刺客的感官永遠比尋常人更靈敏。
入了南院,那人拐了個彎,幾個瞬息間消失在樓宇叢中,待到季同跟上,已不知所在。心中微微驚訝,季同忙先隱住身形。略略掃視周圍的一切,季同驚訝地發現這竟是季寒的住所,那道那此刻竟是來刺殺他的?
使勁搖了搖頭,季同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按理說季寒並沒有多大的刺殺價值才是,一個還未繼承爵位的王侯子弟,季同想不出有人要刺殺他的理由。想不明白就不想,懷著一絲好奇,季同悄然向季汗起居的院子靠近。
夜色靜謐,越是靠近季同越加小心,季寒生性謹慎,修煉上也有不俗的造詣,自己進退間莫要被發現才好。
隔著數丈,隱隱傳來一陣話語聲,也就是季同,感官敏銳得令人髮指,那說話的聲音很低,若是換了旁人決難聽見。有人說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季同心中掙扎,還是決定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悄悄貼了上去。
屋裡燈火尚明,季同小心地伏於窗下,透過窗門間的一絲縫隙,暗暗窺測著屋裡的一切。季寒一身儒裝,依然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臉上卻難掩焦躁,不停地在房中踱步,而另一個人赫然一身黑袍,黑巾掩面。季同的心猛地一陣狂跳,直覺告訴他今天也許撞上不為人知的秘密。
「怎麼會失敗的?不是亞聖級刺客麼,都他媽是廢物嗎?你們知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危險?」季寒有些氣急敗壞,但還是苦苦壓低著聲音,他的眼中佈滿了血絲,看得出來十分壓抑。
「季先生,請注意您的語氣!左相大人也很震怒,可您的父親已經擁有了聖級的修為,苦丁散只是削弱了他部分能力。您提供的信息並不準確,應該說,這中間你也需要負一半的責任。」蒙面人聲音沙啞,卻不卑不亢。
季同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好一個季寒,或許自己早該想到!辛苦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季同知道現在不是爆發的時候,默默地傾聽著房中的一切,季同目光如大波龐山巔的冰雪般寒冷!
風乍起,吹得窗欞一陣「吱呀」聲,季同一驚,忙將腦袋縮了縮,整個身子埋入一旁的暗影中。季寒果然心有所動,目光閃爍踱過來,仔細瞧了好一陣才施施然走回去。經此小小波瀾,季同再不敢探首去看,只是隔著牆傾聽著二人的話語。
只聽季寒一聲輕歎,充滿了無力。「卡塞爾先生,請原諒我的無禮,失敗讓我無所適從。」
那蒙面人嘿嘿一笑:「無妨,你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互相遷就便是。」季同卻已在心中將「卡塞爾」三字牢牢記下。
「如此下去終歸不是辦法,不知貴方是否有能力將計劃再進行一次?」季寒試探著問,語氣明顯有些不自信。
「嘿嘿,季先生,那裡的防禦力量如何你最清楚,一座病榻方圓數丈內集中了不下十位亞聖級高手,貴國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不惜血本啊,看來幾大勢力對令尊都還有所倚仗!」
雖然早就心中有數,但在蒙面人口中證實,季同還是忍不住一陣失神。望著這美輪美奐的宅院,濃重的悲哀升騰起來。那唐夢戲曲中所唱的分毫不假,「鐘鳴鼎食之家,斗角勾心之所」,骨肉相殘,果真能這般理直氣壯?
「哼,他又算什麼皇帝!不過是名割據的王侯罷了!」季寒對稱帝的大皇子充滿了不屑,在他眼裡,那不過是塊被扶上牆的泥巴。
「為今之計,恐怕也只有您還能靠近那七尺床榻了!」卡塞爾語帶誘惑。
「不行啊!」季寒長歎,「你不知道那地方守衛有多嚴,不是炎龍過來的親兵,便是洛天鴻派駐的高手,就算我有這心,在眾目睽睽下也玩不出什麼花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