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隱沒
他的猜想距離事實並不遙遠。靈魂火焰雖然附著了施法者的一點意識,但它畢竟不是真實的智慧生命,當受到無形滯障的阻礙時,火焰熾烈的本性讓它條件反射般將敵意轉嫁到了季同身上,而當感應到可以互為滋補的元素球時,這種碰撞就變得不可避免。
靈魂火焰只存在著最粗劣的本能,而沒有任何判斷力,這也著定了它被吞噬的命運,儘管過程頗多凶險,但最終的結果對季同來說還是收穫頗豐。那一絲意識是靈魂火焰中最奇妙的部分,被季同體內結構獨特的元素流煉化,成為了純淨的精神力。要知道精神力的修煉不比魔力般可以投機取巧,只有真正長年累月的鍛煉,才能有質的提高,而季同無疑又一次踩到狗屎了,感受著每一絲元素的逡巡流轉,季同有些迷醉,在修煉上,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不勞而獲。
看見季同緩緩站起身,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眾人的臉色都緩和了許多,在這短短的旅程中,他們經歷了不少意外,眼看著親密的同伴在身邊受創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許多第一次經歷戰鬥的遺忘族的年輕人背負了不小的壓力。在殘酷的廝殺過後,他們的神經依然維持著緊崩的狀態,直到這一刻才算鬆弛下來。
「小季啊,這回又收穫不小吧?」大長老目光如炬,滿含深意地笑道。
季同知道瞞不過老狐狸,嘿嘿一笑:「長老,這殿中的其餘部分可曾搜索過?」要說身上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明不白,季同索性岔開話題,對於冥焰族的手段,他已有了深刻的認識,許多時候絕對的實力並不能左右勝敗,環境,策略等多方面合理利用,完全有可能以弱擊強,在這一點上,冥焰族為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一提到這個,賈巴兒臉色一沉:「沒有,裡裡外外都搜了不少遍,半個人影都不曾看見。」
這顯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冥焰族能夠與遺忘種族抗衡數千年,自然有著強大的實力,自冥帝以下,三大冥帥都有著不下於聖級的造詣,包括十位冥將也都有著各自的特點,季同在「閃電魔」韋德身上就曾險些吃癟。直到目前為止,隊伍遭遇的都只是一些小魚小蝦,以賈巴爾對冥焰族的瞭解,他們決不至龜縮不出,好戰本就是冥焰族的天性!這中間莫非暗含著什麼陰謀?
思慮間,大長老的目光投向了「風之子」:「卡尼吉亞先生,您有什麼看法?」
儘管剛才有些狼狽,但他的綽號卻得到了印證,那種超越極限的速度帶給人的是實實在在的震撼,是以許多年輕戰士望向他的目光不但沒有絲毫輕蔑,反而滿是崇敬。
作為一名刺客,卡尼吉亞曾有過無比輝煌的歷史,年輕時,他曾兩度深入冥焰族腹地,刺殺了當時的冥將「陰暗獵手」羅伯特?霍利,甚至連冥帥穆托姆伯也曾在他手下身受重傷,如果問此行的隊伍中誰對冥焰族的聚居地最瞭解,那麼這個人非「風之子」莫屬。
「尊敬的長老閣下,冥焰族的冥塚向來是他們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如今忽然空空如也,恐怕他們的內部有了不小的變化!」卡尼吉亞正色道。在大長老面前,他行的是晚輩之禮,一個九百多歲的老傢伙,真要認真說起來,恐怕沒有幾人能夠得上他的孫子輩。
這一路上他們也曾看到一些破舊的屋舍,可惜沒有人煙,眾人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些廢棄的住所,現在一想,倒像是整個冥焰族都憑空消失了一般,只留下那幾十名法師守護著他們心中的聖地!想到這個可能,季同的第一感覺是無法相信,冥焰族有數十萬人口,遺忘之淵雖然不小,但大多是人間絕境,要說有哪個隱秘的地方能藏下一個如此龐大的種族,那幾乎是天方夜譚,可是結合卡尼吉亞的說法,又只有集體搬遷這一種情況能夠解釋得通。
「管他娘的!出去到處找找不就得了!」二長老聽得氣悶,忍不住又開始爆粗口,這傢伙完全沒有心禪族的氣質,倒是與同樣一根筋的布賴恩特打得火熱。
大長老忍不住橫了他一眼。縮了縮腦袋,慈寶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般,這世間恐怕也只有大長老能令他如此敬畏。
「等等,還有一樁要緊的活要干!」
季同嘿嘿冷笑,他的插話讓眾人有些不明所以。
緩緩走向不遠處的冥帝御座,手中精金長劍不知何時已出鞘。
劍光冰涼如秋水!
鑲嵌了無數華貴珠飾的御座剎那間分崩離析,下一刻眾人耳中響起了金鐵交擊的聲音!
「噗!」銳器入體,同時夾雜著骨骼斷裂的「啪啪」聲,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那御座背後還有一個可以藏身的處所,一條人影頹然倒地,瞪圓的獨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四個字。人群中一陣喧嘩,只有幾位長老露出欣慰的笑容,望向季同的目光裡滿是讚許。
「這是條大魚!」季同心中狂呼,那一身服飾眼熟得緊,與當初的韋德如出一轍,這是十大冥將中的人物啊。
布魯斯?鮑文從來都不曾想到自己的死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他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劍風及體時還能匆忙拔出隨身的匕首抵擋,可惜季同的力量又豈是他一個法師所能抗衡的,龐然巨力下,匕首倒轉,深深釘入他自己的胸口。
所謂善泳者溺於水,向來崇尚在暗處偷襲的他終究難逃命運的輪迴,正是因果報應,絲毫不爽。
望著死不瞑目的屍體,季同展顏一笑,那插著匕首的胸口分明還掛著一件造型古怪的物事。
一個哨子!
遍尋不獲,眾人最終還是失望而回。
迷失之旅,損失了數十位遺忘種族年輕戰士,換來的是上百名冥焰族法師的性命,再加上十大冥將中「齷齪天尊」布魯斯?鮑文的頭顱,這樣成果不能說不豐碩,但相比為此出動的陣容豪華程度,卻有些雞肋了。
冥帝和幾乎整個冥焰族的突然消失像一片無形的陰霾,時時籠罩在眾人心頭,揮之不去。相比一直以來遙遙對峙的世敵,一支了無痕跡而又隨時可能出現的強大力量更讓人心悸。
諾坎普。
當季同一行歸來時,還未洗去滿身的風塵,便聽到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就在三日前,帝國元帥,炎龍軍團團長季青城公爵在回帝都省親時遇刺,傷勢嚴重,生命垂危!
季同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那個人或許從未在意自己,但他畢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血脈相連,古怪難言。
與屢屢迫害自己的季寒不同,季青城所有的只不過是冷漠罷了。在季府,他就像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神壟,所有人都會掛在嘴邊,而對所有人來說又是那樣飄渺。
記得十歲那年的夏天,自己和小羽正在院中嘻戲,遇見從邊塞歸來的季青城。似乎是剛剛打了大勝仗,他的情緒格外爽朗,竟然咧開嘴對自己笑了笑。季同第一次發現那張無比威嚴和冷漠的面孔也能露出如此燦爛的笑容。在季同的十幾年記憶中,那是唯一一次父子間印象深刻的交集。人與人的關係總是那樣奇妙,大約就是因為這一點點交集,季同心中某個角落,始終還留有一絲不起眼的牽絆。
從紛亂的記憶中脫身,季同發現眾人的目光有些閃爍,欲言又止。對於自己的身世,諾坎普的核心層並非一無所知。
都是在關心自己吧!想到這裡便生出一絲暖意。這是一群可愛的人啊,自己在做落寞的時候與他們相遇,一路走過來,到今天已經隱隱如親人一般。
使勁搖了搖腦袋,季同發現自己忽然有些多愁善感。
「有沒有最新的消息,……他的傷勢到底怎樣?」
平凡永遠是那副苦瓜臉,話語中不帶一絲感情;「帝都的名醫一夜之間幾乎全都彙集在了季府,傳聞大光明教的紅袍祭祀迪瓦茨不惜損耗本身的生命力,才勉強將傷勢吊住。」望了望季同的表情,發現並沒有多大的波動,才繼續道,「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只是目前帝國各地技藝精湛的醫者和一些實力強大的祭祀都在往帝都趕,大概情況不會太好,也不算太壞,至少應該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哼!」季同有些不忿,「只要他一天不曾真正嚥氣,那所謂的幾大勢力哪能放過如此難得的討好機會,帝都雖是洛老大的地盤,恐怕他也不敢阻攔前去獻技的醫者。」
略略掃視了一圈,季同的目光鎖定了一個人影。
「秦漢,你怎麼看?」
對於這位戰俘,諾坎普並未真正監禁,季同十分欣賞他的指揮才能和周密的思考,因此只是限制他離開榮歸城,其餘與諾坎普人無異。真正融入這個集體,秦漢才明白自己當初的落敗決非偶然,幾個月來,他幾乎每時每刻都能看到聽到新奇的東西,這讓他樂在其中,渾然忘卻了俘虜的身份,而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諾坎普人。
「帝都的形勢發展暫且不論,我只知道一天沒有季帥,邊疆便一天沒有寧日!」
季同心中一顫,他發現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季青城在軍中的地位猶如定海神針一般,一旦他倒下,誰也無法保證炎龍軍團是否還能如往日般戰無不勝。泰穆爾南侵之心未曾一日而歇,這樣想起來,恐怕這次刺殺與敵國難逃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