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旁觀
季同是明白人,剛才那「十六叔」展現出來的速度來看絕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就算是劍師級別的武士也應該有所不如。二看招式風格,他顯然是個正宗的武士,而不是那些速度型職業,以如此輕的年紀練到這地步,完全稱得上天才了。而且他那個「十六叔」的叫法頗有講究。帝國範圍內,兄弟數目可以排到十六以後的幾乎無一例外的都十歷史悠久的豪門,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估計是帝都哪一家出來遊歷的子弟,在兵荒馬亂的時節裡還有興致四處溜躂,也虧他們有這份閒情。
正思慮間,一種不對勁的感覺在心中閃過,季同一愕,想到自己在感知方面的敏銳性,忙把五官的觀察範圍擴大到四周。一幕極意外的景象映入季同腦海,那個叫張三的地痞,在望向「十六叔」時,竟有一絲精光在眼中一閃而逝。真想不到,這位海布裡的流氓頭子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若不是哪一抬眼見的崢嶸,自己根本無法發現這個秘密。季同暗暗責怪自己大意,市井多奇人,到哪都不該放鬆警惕。可是一個疑問又在心裡冒了出來,能夠在氣息上瞞過如今自己的,絕對已經有了很高的境界,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讓他長期屈身於街頭巷尾?
一個隱約在季同記憶中停留過的名詞在這一刻漸漸浮現——江湖!
在艾爾斯大陸,無論是魔法還是鬥氣的修煉,都有許多民間的秘傳流派。他們都有著各自傳自上代的獨門技藝,且大多敝帚自珍,在他們看來,一個流派秘傳技藝的強弱多少便是它繁榮與否的最大表徵。
以這些流派為基礎,又形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組織。所謂的組織與流派不同,他們不拘泥於一脈子弟,對各流派出師的人才兼收並蓄,只不過平時沒有修煉上的交流而已。組織的存在完全以利害關係為依托,這些組織與流派以及他們的生存環境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大而無當的概念——江湖。
江湖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與官方層面沒有任何交集。幾乎所有流派的弟子來源都出自民間,與帝國那些面向富戶和貴族的魔武學院沒有利益上的衝突。江湖人都相對封閉,一旦有誰與官方扯上了關係,必將被視為公敵,因此這麼多年來雖然相互間鬥得風聲水起,卻一直將影響壓制在很小的範圍內。
對於江湖,季同也只有一個相當模糊的認知,而眼前的張三似乎就是一名江湖人。有點感歎於這股民間力量的龐大,季同不自覺地閃過一絲貪念,但他也知道冰炭不同爐的道理,將這一絲念頭深深壓在心底。
就在季同心思念動這會功夫,那兩個管了閒事的少年已經隱入了人群準備閃人了,季同下意識地去關注張三的行動,卻發現他竟然跟了上去,季同本就是個好奇的人,怎能錯過這等好戲,跟平凡和淺淺知會了聲,三人也遠遠地綴在後面。
張三的跟蹤技術相當嫻熟,身形時隱時現,將周圍的人流和地形環境都運用得淋漓盡致,季同遠遠觀看這,竟有些歎為觀止。
「刺客!」一直沉默得平凡冷不丁從嘴裡蹦出兩個字。季同心裡一顫。平凡本身便是個刺客,而且是境界極高的那種,自然不會認錯。季同看見平凡古井不波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狂熱。對手難尋,季同明白這一刻在平凡眼裡,張三算得上是個勁敵。
也不知十有意還是無意,周圍的行人開始慢慢變少,季同發現這一路的方向儘是朝這城中的冷僻處,便暗暗留上了心。
三轉兩拐,一行進了巷子,季同讓兩人先停下,憑他超越常人的目力早已發現這小巷的盡頭是被人堵上了的,這是道死胡同。這一路三人跟得分外小心。季同的身手自不待言,平凡本就是擅長隱匿形跡的刺客,就連淺淺都頗有幾分武學功底,加上刻意將距離拉得很開,季同自信沒有露出什麼破綻。揮揮手,幾人隱入了一座兩層高的閣樓後,透過細密的木柵欄,可以俯瞰整個周圍的場景。季同示意務必噤聲,直覺敏銳如他,已經猜想到後面必有場戲文可看。
那緩步前行的「十六叔」忽然腳步頓了頓,張三似乎措手不及,本來藉著建築掩映的身形一陣踉蹌,瞬間暴露在那兩名少年的視野中。
季同很意外!與平凡對望了下,發現他正一副努力思索的神色。對於平凡的判斷力,季同有十萬分的信心,實力到了這個境界,又是同行,決不至走了眼去。但既然張三是高明的刺客,何以會輕易搞得如此狼狽,要知道,一名嚴格訓練的隱性職業者犯這種誇張錯誤的幾率實在與晴天遭雷霹是一般大小。
平凡的面容忽然一陣舒展,彷彿想明白了什麼,望向張三的視線化作了兩道寒光。一瞬間,季同似乎也捕捉道了一絲突破口。努力回憶著剛才的細節,赫然發現那張三在走到後半段時,腳步聲已經變得有些渾濁,這是絕不該出現得事。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莫不是張三早已經開始示之以弱,故意讓對方發現他,然後伺機化被動為主動?好一招扮豬吃老虎!
如果這樣的想法真的成立,那這個張三的心計委實深沉得可怕。
憑心二論,如果不是看到了張三之前的表現,季同也會覺得這樣的情節很合理。被毆的公子哥派手下的地痞跟蹤對頭意圖報復,而那地痞因為實力不濟最終被發現狂扁。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發展那再自然不過了。
任何人看透了他人的圖謀後都會產生成就感,無論對方強弱與否,只會有程度上的差異。「十六叔」現在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屑。那個叫舒二的廢物居然派一個街頭混混來跟蹤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二人冷冷地步向張三,好似走向一條困在囚籠中的小狗。張三現在的樣子真的很猥瑣,面如土色,卑躬屈膝,像極了那失風被捉的竊賊,任誰都很難想到這樣窩囊的傢伙會有所危害。
「十六叔」慢慢走近,張三的頭垂得更低了,彷彿不敢正視來人,一隻手無力地落向了腰間。
「小心!」
季同對那兩個世家子弟其實頗有好感,身在王侯之家地他當然明白,能夠為街頭平民出頭地貴族子弟有多麼稀少和可貴。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季同本能地想提醒他們一把,高聲吆喝了下。季同既已出聲,平凡的身形也動了,渴望對手的他恐怕早已按奈不住,一陣風似地躍下了閣樓。
張三並沒有因為突然地變故而驚慌,反而是趁著那「十六叔」瞬間地失神堅決地動手了。動靜交換之間果然是快若驚雷,離開腰間地右手上赫然是一柄寒光四射地匕首。
「十六叔」終究不是等閒之輩,在間不容髮之際身形一弓,手指輪動,背上地闊劍已電射而出,堪堪覆蓋了自己身前地破綻。這一手玩得相當漂亮,一看就知道苦練了千百次才有這樣得熟練度。然二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非常離譜。
張三的影子詭異地一扭,巧妙地越過了作勢防守的「十六叔」,然後如餓狼般直撲身後還在發這呆的半大小子。這一下正擊中了「十六叔」的痛處,心中暗暗叫苦,自己那稚嫩的侄兒如何能抵擋這個讓自己都看走了眼的高手。
張三有些慶幸。剛才那一聲暴喝幾乎打亂了他之前的佈置,作為一名有經驗的刺客,瞬間的反應讓他作出了正確的決定:在兩個年輕人中,取年長的是假,那實力相對弱小的年少者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作勢欲撲的假動作逼真得很,眼前的障礙輕易被晃了開去。留下一個兀自發呆的侄兒對上他,幾乎是唾手可得。儘管心裡有些不甘,但張三也只能在既有的情況下選擇最好的結果,挾持其中一人離開無疑成了他此刻的打算。
小巷淺窄,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焦灼的味道,彷彿一切都要燃燒起來,淺淺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不自覺地拉了拉季同的手,狀若無骨的柔胰納入掌中,縱然身在危局,季同也不禁心中一蕩。
張三的匕首如毒蛇的獠牙般森然可怖,那不久前還豪氣沖天的半大小子來不及作出反應,就已感覺到了刃風襲體,形勢危殆!張三正待下手挾持,忽覺背上汗毛爆豎,這種感覺是何等熟悉,作為優秀刺客的本能,每當有危及自己生命的事物迫近,張三都會在身理上有所反應。而此刻這種反應尤其強烈,容不得思索,張三果斷地放棄了眼前地獵物,一個滑步錯開了原先的方位,利用少年的身體作掩護避了開去。
幾個縱躍間飛奔及遠,張三猛然回頭,一條瘦瘦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平淡的著裝,平淡的面孔,卻給了他莫大的震撼。張三心中一聲謂歎,這是一名天生的刺客。四目相投,雙方都流露出一種狂熱,如果不是立場不同,兩人也許會惺惺相惜,而現在只有戰鬥的**。
說實話,張三也有些見獵心喜,然而形勢已比人強,他當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友善切磋,一旦開打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縱然僥倖贏上一招半式,旁邊那幾位也不是什麼擺設,他們現在應該恨自己入骨了吧!想到這裡,張三身形飛退,小巷兩旁的牆圍並不算高,幾個起落間便躍了出去,這一次是真正的全速奔馳,季同終於見識到速度型職業的特點,暗自揣度憑自己的腳力恐怕還有所不如吧。思慮間平凡也已經不見了蹤影,估計是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