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淺淺
這是一群生長在馬背上的男子,中原的花花世界令他們震撼的,不僅僅是光怪陸離的異域文化,還有那險惡的人心。為了養活整個部族,為了守護僅有的親人,他們重新拿起了彎刀,跨上了風驥,幹起了為人不齒的劫掠勾當。
他們的刀槍只會指向那些為富不仁的貴族們,對於苦難的平民,只有同情和救助。在多民族大融合的唐夢,沒有人知道貌不驚人的他們來自遙遠的異鄉。人們只知道他們來去如風,所以他們有了一個名字——疾風盜團。
淺淺緊了緊韁繩,座下的風驥輕輕打了個響鼻。作為大草原的驕傲,風驥有著類似於尋常馬的外貌,和數倍於普通馬的奔馳速度。這也是疾風的由來,不是沒有人巧取豪奪,但這個世界上只有塞爾塔大草原的原生部落才懂得風驥的豢養方法。
似乎從長大開始,就很少這樣這樣縱馬疾馳了,淺淺輕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一絲香汗。對於劫掠,儘管事出有因,她還是不甚感冒,長輩也知道她的性子,從來不讓她參與。這世上的事都有風險,何況劫掠怎麼說都還是個技術活!
這次的目標在一片六百里原野上,向來人煙稀少,據海布裡的耳目探聽到的消息,這裡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座城池!大概又是哪位貴族公子心血來潮,在如此偏遠的地方大動土木,這是一項如何勞民傷財的工程已經可想而知。連一向性子溫和的淺淺都有些生氣,那些平白耗去的財富不知道可以幫助多少苦難者。
根據情報,這裡暫時還沒有任何防禦力量,連最起碼的城門守衛系統都沒有成型,這一次的行動就像囊中取物般輕鬆愉快,疼愛淺淺的二哥吉諾比利建議她跟去散散心。
廣袤的黑土地上,雖然不是寸草不生,卻也夠得上荒蕪。一座高大的城樓就像黑夜裡的魔法燈般顯眼。吉諾比利勒住馬頭,身後的隊伍井然有序地一字排開,沒有喧鬧的呼喊,所有人都靜靜凝望著遠處的城樓。
此刻吉諾比利的感覺很不好。幾年的劫掠生涯讓他養成了敏銳的直覺,眼前被視同俎肉的城池似乎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淺淺眨了眨清澈的雙眼,迷惑地望著一臉凝重的二哥,對他的舉動十分不解。
城門一直洞開著,許久不見人進處,這下連淺淺都注意到了異常。正在眾人的心情起伏不定的時候,一點紫色的身影從城門中穿梭而出,並迅速在視野中放大。說來只是彈指一揮間,那紫影已經在眾人數丈外站定。走得近了才瞧得清楚,原來是一匹紫色的駿馬,腦際還有一處明顯的突起,長相很是怪異。馬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不算很俊郎,但眉目之間帶著種特別的味道,讓人一眼看過很難忘記。人叢中的淺淺看得臉上一紅,清秀的面孔平添了幾分嫵媚。
剛才那一幕也許不算張揚,但吉諾比利卻看得心中一沉,他所在意的,是那匹紫色駿馬的速度。在今天以前,吉諾比利一直以為風驥全力奔行時的速度已經算得上騎寵中的極限,就算比起自己偶然見到的高級魔獸來也不徨多讓。在經歷了剛才那一剎那的震撼後,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麼荒謬。眼前的紫色駿馬是如此麼神氣,也只有這種速度才真正稱得上追風逐電。
毫無疑問,疾風盜團的每一個人都具有不凡的戰鬥力,但他們真正的憑仗卻是機動性,超越尋常的速度讓他們即使在面對比自己強悍的敵人時也可以從容遁走,因此疾風盜團很少在行動中出現傷亡。快弱疾風,一觸即走,這是他們的標誌。今天的吉諾比利無疑踢到了鐵板,這種速度不僅是視覺上的震撼,也是心理上的沉重打擊,要是對方有一批這樣的飛騎,自己一方將是甕中之鱉。
半晌無語。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對面的年輕人。
「呃,也許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有些尷尬。」聲音清朗而真摯,「但是,親愛的朋友們,請允許我真誠地歡迎你們的到來!我,季同,就是身後這座榮歸城的城主!」
為了搭配小斯的形象,季同今天特意選了一件紫色的外套,精心搭配之下,相得益彰,整個人都被襯得格外精神。對於疾風盜團,他在聽聞之初就有些覬覦,在近距離觀看他們整齊的陣容後,這種想法愈發堅定。
眾人齊齊錯愕!這就是城主?有些誇張的年輕似乎印證了原先的想法,但這真是一個貴族之家的公子哥麼?穩重、從容的氣度,加上一點睿智,吉諾比利絕不相信這是一名紈褲所能擁有的品質,想到對方的速度和好似早有準備的神態,不禁露出一絲警惕。
「哦,我親愛的朋友,請不要誤會!」彷彿看透了他們的顧慮,季同的解釋接踵而至,「請相信我,沒有任何敵意!」
無辜地攤了攤雙手,季同露出春風般的微笑:「各位,我想我今天單人獨騎出城來應該可以表達我的誠意了。對於貴團的俠義之舉,在下一直是十分仰慕的,能讓眾位前來做客,是季同的榮幸!」
巧妙地將「前來劫掠」說成「前來做客」,疾風盜團的眾人臉色都緩和了不少。淺淺好奇地從人叢中探出頭來,望著這個陌生而又特別的男人。
季同的目光掠過眾人,卻忽然停滯,渾身如遭雷殛。第一次發現盜賊團中原來也有女孩,這是除那個人以外第一次出現讓他感到驚艷的女子。那是一張怎樣的臉龐呵,沒有塗脂抹粉的矯揉造作,帶著一點安靜,三分純真,精緻的五官配上兩個淺淺的酒窩,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季同感到離開「她」以後古井般的心海中瞬間蕩起了一絲漣漪,那句吟遊詩人的傳世之作躍然腦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淺淺發現對面的男子突然直楞楞地望向自己,臉上浮起兩朵紅雲,羞怯地轉開對視的目光,一縮腦袋,又躲進了人叢裡。
季同一陣恍惚,眼中的女孩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又彷彿是躲入雲中的一彎新月……
沒有太多的失落,若有若無的微笑又躍上了季同的嘴角,這一趟出來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季城主,我想我們也不用兜圈子。」對於玩弄心計,吉諾比利始終沒什麼信心,大草原上的漢子都生就一副爽直的心性,沒有唐夢人那樣多的花花腸子。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是強盜,這次來自然是沒安什麼好心。說實話,我們低估了榮歸城的實力,所以現在該付出什麼代價,我們能接受!」吉諾比利的語氣有些悲壯,他相信眼前的年輕城主絕對是有備而來。任何偷襲性質的行動,一旦被襲方在事先已經知道消息,那麼可想而知襲擊方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吉諾比利說完這話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同伴間幾個眼神示意,一旦不敵就不計犧牲,保護主力突圍。
季同饒有興致地看著這數十騎進退有據,如為一體,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要是自己能有這樣一支配合默契的快速反應部隊……想著想著腦中又浮現出剛才的倩影,不禁心中一蕩。
「偉大的太陽可以作證!」季同做了一個懷抱長空的動作,一臉正氣凜然,「我的真誠可以照亮最幽暗的淵藪!」
吉諾比利猶豫了!草原上的部落沒有任何神邸信仰,唯一崇拜的是每天東昇西落,為他們指引方向的太陽。草原人沒有了太陽,就像馬兒沒有了青草!儘管明知道信仰不同,但對方以太陽的名義的起誓,吉諾比利不得不斟酌一二。
「各位想必不是中原人吧?」季同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吉諾比利聞言全身一緊,身後的一眾都臉色大變,看得季同偷笑不已。這群人太可愛了,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其實剛才季同僅僅是猜測,儘管已經南下不少年,但吉諾比利的大陸語明顯還不是唐夢調子。聽慣了遺忘種族的南腔北調,又深受小勞這個語言大師的熏陶,季同的耳朵不是一般的靈敏。讓他意外的是這種猜測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證實。
「你…早就在調查我們?」吉諾比利張了張嘴,好久才艱難地蹦出一句話。
「首領閣下!」季同打量了一下這位長著個大號鼻子的英俊青年:「請不要懷疑我的用心,如果我有心將掌握的信息提供給官方,相信貴團會非常被動,而諸位到如今都安然無恙應該足可以證明我的友好了吧?」沒有咄咄逼人的語氣,但季同一番話自然流露出理直氣壯,讓吉諾比利絲毫沒有辯駁的餘地。嘿嘿!一開始動口就是你們最大的錯誤,玩這個,你們實在太嫩了!季同在心裡暗笑。
季同的一番道理被推敲了良久,疾風盜團的大多數人似乎被說服了,尤其是淺淺,竟然發現自己對這位造型奇特的年輕男子懷了淡淡的好感。
「怠慢客人不是諾坎普的風格,季同願以人格擔保諸位的安全,懇請大家進城一敘,在下在府中略備了小宴,為各位洗塵。」
眾人微有些猶豫,終於經不住季同的盛情相邀,魚貫進城。
一路緩行,榮歸城的民眾對於突然出現的一隊騎兵沒有想像中的大驚小怪,只是偶爾略帶好奇地望上兩眼。對於榮歸城居民成分之複雜,讓吉諾比利大為驚歎。從著裝,口音,到建築的風格,這座突然崛起的城池裡似乎一切都保持著多元化,這種博雜程度比唐夢的民族大融合要強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