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胸並不寬廣的田承嗣心中對姜鑲很是生氣,姜鑲的結果注定悲劇了;不過田承嗣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畢竟只是個打著崇禎旗號狐假虎威的鷹犬,在朝堂上的份量還很輕,比不得那些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創下一番局面的老謀深算之輩,因此暫時拿姜鑲這種崇禎比較倚重的鎮將也沒有什麼招,只好忍下氣下令先到大同永泰門紮營,於是五千官兵又開始悶著頭繼續趕路,申時時分前隊的官兵已經能夠看得見大同城城郭,前鋒哨騎來報,大同分巡冀北道兵備副使朱家仕前來恭迎。
田承嗣立即穿過中軍大隊人馬驅馬前行,前方路邊站著一群身著紅色綠色藍色官服的當地官紳,最前面是一個穿正六品官服的文官,不用說這人就是朱家仕,田承嗣翻鞍下馬朝朱家仕走去,朱家仕則一路小跑上前邊作揖便高呼道:「大同分巡冀北道兵備副使朱家仕,奉大同巡撫衛景瑗之命,恭迎田大人!」
百戶李勝平說道:「將軍,這人屬下知道,是甘肅河州人,崇禎元年的進士,現任大同兵備副使、分巡冀北道兵備副使。」
田承嗣也遙遙作揖回禮說道:「朱大人,辛苦了啊。」
大同分巡副使朱家仕說道:「是田大人辛苦了,大同官員都在前面恭迎大人吶。」
田承嗣說道:「那就請朱大人前面帶路了。」
朱家仕說是在前面不遠,可還是有五里地,田承嗣重新上馬,朱家仕的僕人也牽來了一匹白馬,供自己的主人乘坐,駿馬奔馳下五里地很快就到了,臨到田承嗣快要跟大同官員照面時,練霓裳竟然也身披軟甲,包了頭帕,騎著她自己的紅馬,跟田承嗣來了個並轡而行。
田承嗣不明白練霓裳是何意,不過練霓裳既然自己願意露面,田承嗣還是很高興的,這說明自己跟練姐姐的關係已經越來越近了,看著遮住了銀髮的練霓裳,容光煥發美艷照人,田承嗣心頭那個美啊,悄聲說了句:「姐姐,你應該帶一幅面紗的。」
練霓裳說道:「為什麼要帶面紗?」
田承嗣說道:「弟弟不想讓那些腦滿腸肥的官員看見姐姐的絕美容貌嘛。」
練霓裳臉現嬌艷,啐了一聲道:「你是我什麼人,竟然也來管我。」
田承嗣說道:「姐姐,我是你弟弟啊!」
練霓裳說道:「這不是做弟弟該管的事情。」
李勝平這是趕上來小聲說道:「將軍,大同的官員到了。」
田承嗣立刻甩蹬下馬,把馬韁交給了親兵,在朱家仕的陪同下,與迎上來的大同眾官員見面,「田大人,這位便是大同巡撫衛景瑗衛大人。」
衛景瑗字仲玉,號帶黃,陝西韓城縣渚北村人,生於萬曆十四年九月十三日,天啟五年進士,初任河南推官,公正廉潔,執法不阿,杖斃豪強、衙蠹無數,直聲大振,崇禎四年,方授山西道監察御史,又巡察真定府,後任河南道御史,巡視糧倉,改革陋規,樞臣楊嗣昌為了剿滅農民義軍,提議增加剿餉,衛景瑗堅決反對,言道:「天下安危,要視百姓疾苦。今百姓困苦不堪,反而加征,後果不堪設想。」
後調尚寶局丞,又調大理寺丞,晉陞少卿,先後平反大案冤案二十餘起,景瑗在朝野資望甚隆,理當擔任朝中要職,但恰逢周延儒當了丞相,阿諛者為了討好周,於十五年春調衛景瑗任右僉都御史巡撫大同,晉北一帶災害嚴重,百姓飢寒交迫,疾病流行,衛景瑗到任後,廉潔奉公,興利除害,裁減缺丁,厲兵秣馬,鑄造火器,懲戒貪官,打擊豪強,賑濟災民,政績顯著。
歷史上衛景瑗在崇禎十七年,李自成率大順軍渡黃河進軍山西,攻陷太原、忻州、代州,寧武總兵周遇吉告急之時,衛景瑗要求姜鑲派兵援助,而姜瓖則認為寧武關非可守之地拒不出兵,景瑗憤然斥姜鑲誤國,並傾囊得九百五十兩黃金,發給將士準備出兵,以解寧武之圍,但終因姜瓖等人阻撓手下軍士未能成行,後來姜瓖在其弟姜瑄的勸說下,決意投奔大順軍,於是騙代王拿出庫存銀兩、布匹犒賞將士,取得守城士卒對自己的信任。
繼又散佈衛景瑗是陝西人早已與李自成暗中勾結,將要叛變投敵等流言蜚語,離間代王對景瑗的信任。加之永慶王射殺景瑗僕從,更加深了二人之間的矛盾,當時又適逢景瑗患足疾,不能出外理事,於是大同軍權被姜瓖獨攬,姜鑲以加強城防保衛為名在城門各派自己親兵協助守城,等待時機以便迎大順軍入城。
三月初一,大順軍兵臨城下,姜瓖將永慶王射殺,迎大順軍入城,後騙衛景瑗議事,衛景瑗乘馬而出,目睹滿街大順軍,知道受騙,被大順軍執見李自成,衛景瑗不跪,據地而坐,大呼皇帝而哭,自成勸其投誠,並許以高官。景瑗道:「我是皇帝封授的官員,豈有投降做賊之理!」三日後,大順軍押著衛景瑗覲見李自成,李自成勸降不成,說歎息道「你真忠臣,我派車馬送你回家吧。」衛景瑗道:「國破,哪有家可歸,你快殺我。」李自成道:「我絕不殺你。」衛景瑗猛然以頭碰階石,血流滿面,三月初六日,景瑗行至海會寺,南向皇帝哭拜,大呼「臣失封疆,死不盡罪,願為厲鬼以報。」後與德祗、德敏二子及母訣別,於觀音大殿前沐浴、整冠後,自縊而死。
田承嗣認為衛景瑗這人太迂腐,可是大同總兵姜鑲明擺著更是三姓家奴,還擺明了不給自己面子,那田承嗣只有呵呵笑一聲選擇跟衛景瑗合作了,「哈哈,下官久仰衛大人的風骨,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衛景瑗聽了田承嗣的話很是舒服,說道:「田大人,你戰功彪炳,本府也很是佩服。」
田承嗣笑道:「下官只是薄有微功,那及得上衛大人在大同鎮賑濟災民活人無數的功勞啊!」
衛景瑗面露得色說道:「田大人過譽了,來來來,本撫給你介紹,這位是副朱總兵(朱三樂)、戶部督儲郎中徐大人(徐有聲)、山陰知縣李大人(李倬)。」
副總兵朱三樂、戶部督儲郎中徐有聲、山陰知縣李倬等官員士紳齊聲作揖道:「見過田大人。」
田承嗣跟大同官員士紳一一見禮,每個人都聊上幾句話,絲毫都沒有像此時京城的錦衣衛那般擺官架子,這讓大同官員士紳見狀不由得非常振奮,認為朝廷京師又出了個有擔當肯做事的幹吏了,大同士紳向錦衣衛送來牛一百頭、豬一百頭、羊兩百隻、美酒五百壇、大米麥子各一百擔、草料一百車、禮盒一百多個,田承嗣除了牛和糧食之外,其他的物資都統統收下。
衛景瑗見狀大奇說道:「田大人,你這是何意啊?」
田承嗣說道:「衛大人,聽說山西遭災,大同的災情也非常嚴重,這牛和糧食還是留給大同百姓生產自救吧!」
衛景瑗說道:「田大人,你有這個心意就行了,這一百頭牛、兩百擔糧食實在是杯水車薪濟不了事,田大人儘管收下就是,大同賑災本撫自有安排。」
田承嗣說道:「不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皇上非常關心山西災情,下官身為外戚與國同休,也非常憂心大同鎮的旱災災情,今日錦衣衛正巧途經大同鎮,全體決意解囊賑災,以皇上的名義向大同鎮軍民捐金銀器白銀十萬兩。」
衛景瑗吃驚道:「好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等等田大人,你說是錦衣衛這次要捐十萬兩銀子賑災?」
田承嗣做出禁語的手勢說道:「衛大人到時只需說是皇上宮中所出就是了。」
衛景瑗說道:「田大人公忠體國真讓本撫敬佩啊,那本撫先代大同鎮軍民向皇上和田大人致謝了。」
大同分巡副使朱家仕、副總兵朱三樂、戶部督儲郎中徐有聲、山陰知縣李倬等幾個站得近的大同官員也都聽見了剛才田承嗣與衛景瑗的對話,都對田承嗣生出了敬意,「弟弟,你過來一下。」練霓裳這時在身後喊道。
田承嗣想衛景瑗告罪一聲,連忙回到練霓裳的紅馬前,仰著臉問道:「姐姐,你有什麼事嗎?」
練霓裳伏在馬背上低聲說道:「弟弟,你這是在收買大同鎮軍民的人心?」
田承嗣說道:「姐姐,弟弟只是替皇上向大同鎮稍盡綿薄之力罷了。」
練霓裳冷哼道:「弟弟,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
田承嗣心裡發緊連忙說道:「姐姐,弟弟只願大明國泰民安人民富足。」
練霓裳咯咯笑道:「看來弟弟在闖王那裡撈夠了好處呀,姐姐這裡也想向大同鎮軍民捐一筆銀子,弟弟覺得應該是多大的數目呢?」
田承嗣說道:「姐姐的心如大海,不是弟弟能夠猜測的,還是姐姐說個數目吧。」
練霓裳盯了田承嗣一會說道:「姐姐的銀子沒有帶在身上,弟弟可否借姐姐一筆銀子呢?」
田承嗣說道:「姐姐,你我雖然名為姐弟,實則一體,軍中之物不拘多少,姐姐盡可以任意取用便是。」
練霓裳說道:「好,那弟弟替姐姐向大同鎮軍民也捐銀十萬兩銀子。」
田承嗣說道:「好!弟弟這就告訴衛巡撫。」
田承嗣牽著練霓裳騎的紅馬走向衛景瑗,「衛大人,下官的姐姐也要向大同鎮軍民捐銀十萬兩銀子。」
衛景瑗大驚連忙撲倒在地喊道:「娘娘仁慈!千歲千歲千千歲,微臣代表大同鎮軍民向娘娘致謝!」
練霓裳見了是咯咯嬌笑,田承嗣急忙上前扶住衛景瑗說道:「衛大人,你誤會了,下官說的是這個姐姐,不是皇宮裡的那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