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被他幽深的目光鎖定,又猛然間砸過這麼一句情話來,一時沒招架住,臉就有點紅。
雲啟似乎很滿意李鈺的反應,又拿起湯勺來給她盛了半碗老鴨湯,伸手送到她面前說道:「這個湯你也嘗嘗,這會兒不涼不熱,剛剛好。」
李鈺卻不急著接湯碗,只似笑非笑的看著雲啟,半晌才開口:「王爺,您有什麼話直說好嗎?你不直說,只在這兒跟我玩深情,小心我會當真哦。」
雲啟怔怔的看著李鈺,半晌才歎了口氣,頗為落寞的問:「我這麼認真的說話,你居然沒當真?」
李鈺:「……」這是,被表白了?
「我就不能單純的對你好一點嗎?」雲啟把手裡的老鴨湯往李鈺的唇邊遞了遞,輕聲歎道:「喝一口吧,涼了就不好了。」
李鈺訥訥的接過湯碗來,機械的喝了一口,簡直食不知味。
「不好喝?」雲啟看李鈺臉上連表情都沒有,便故意問。
「呃,好……好喝。」李鈺忙收拾心緒,又低頭喝了一口湯,再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明媚的微笑,「真是太好喝了。」
「我說吧,這個湯是我最喜歡的菜品之一,肉也鮮美,你嘗嘗。」雲啟說著,又用筷子夾了煮的稀爛的鴨肉放到李鈺的碗裡去。
李鈺覺得自己必須打破這種氣氛,這真是太詭異了!雲啟給她盛湯給她夾菜,兩個人一個吃一個看著,從哪個角度想都特麼的老夫老妻的感覺。弄得她心裡惶惶的,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那什麼,你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是不是蘇聽泉他們對百草鼎的事兒還不死心?我聽說自從劍湖泛舟回來之後,他們可是屢次登門拜訪,難道不是拜託你這位東陵王替他們當說客?」
雲啟臉上的微笑漸漸地僵住,天知道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談別的,他只想跟她安靜的坐在一起,談一談美食,說一說趣事,就算無話可說,就這麼沉默的坐著也不錯。誰想理會百草鼎什麼蘇聽泉那些破事兒!
「怎麼,被我猜中了?」李鈺看著雲啟一點一點冷淡下去的神色,心裡也有些不高興——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花費諸多心思,也不過是為了拉攏蘇聽泉他們。
「他們的確找過我幾次,不過不僅僅是為了百草鼎。」雲啟摒棄了心中的不快,神情淡泊,語氣平靜,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哦?不僅僅是為了百草鼎,還有什麼?」李鈺臉上做出很驚訝的樣子,心裡卻暗想果然,這些人都是絕頂聰明的,怎麼可能聽不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他們想要入朝堂,參知政事。當然,這有點匪夷所思,不過你那天不也說了嗎?天下是大家的天下,不是你李氏一門的天下。你還說蘇聽泉他們德高望重,入朝堂參知政事也不為過。所以,他們幾個把你這話當真了。」
李鈺故做沉思狀,良久方沉吟道:「入朝堂參知政事當然是可以的,但是不知道他們能勝任什麼職位?這事兒我雖然可以跟父親建議,但總不能讓我太為難了,空口說白話的事兒我可不幹。」
「自然不能讓你百說話。」雲啟笑了笑,把蘇聽泉的條件跟李鈺說了,而且是平白直敘,幾乎是一個字兒都沒變。
李鈺聽完後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歎道:「不應該啊。他們就算是忘了誰,都不能忘了你東陵王啊。蘇姚王江四家容易抱成團,但沈譚兩家就不行了。江南六大家族都買你東陵王的面子,他蘇聽泉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兒?」
「這有什麼,蘇聽泉要的是百草鼎和進戶部,他沒打算管沈譚兩家的事兒。」雲啟淡淡的說道。
「嗯。」李鈺點了點頭,身子前傾盯著雲啟的臉,低笑著問:「那麼你呢?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你之前也說過。」雲啟抬頭看著李鈺的眼睛,緩緩地說道:「我想要一份安逸的生活,希望公主殿下能夠成全。」
「哈哈……」李鈺忽然笑了,「怎麼可能啊王爺。」
「怎麼不可能?」雲啟淡淡的說道。
李鈺幽幽一歎,說道:「王爺你非要在我面前言不由衷嗎?你想要過安逸的日子,首先你外公周老侯爺都不答應。」
雲啟苦笑道:「說的也是。那麼,我替你和蘇聽泉做成這個中間人,公主殿下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你,想不想入內閣?」李鈺低聲問道。
「什麼?」雲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看著李鈺。
李鈺嫣然一笑,說道:「我問,王爺你想不想入內閣,主政事。」
「……」雲啟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入內閣,主政事,往大了說,為天下黎民做一些事情;往小了說,歷練自己,縱然不能青史留名,也一定要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可是,這天下畢竟已經更名易主,早就不是雲家的天下了!
而他身為一個前朝王爺,通常來講要麼保命躲避,要麼暗中招兵買馬再興戰亂,不管選擇哪一條路,這種時候他都應該對大周皇室有多遠躲多遠,又怎麼可能往上湊呢?
「你不想?」李鈺盯著雲啟的眼睛,低聲一歎,「你真的想在東陵蹉跎到老?或者你還另有打算,想著東山再起,率領你的江南水師一舉攻下京都,奪回皇位?」
「別說了!我不知道。」雲啟沒好氣的打斷了李鈺的話,起身離開榻席,走去了蓮池旁邊。
原本好好的氣氛,一下子急轉直下。
西月帶著丫鬟過來的時候看見兩個人背對背,一個站在水邊,一個靠在榻席上;一個冷著臉一言不發,一個瞇著眼睛裝睡。於是默默地歎了口氣,上前去笑道:「難道是奴婢做的飯菜不可口?公主居然半點食慾都沒有?」
「哪裡哪裡。」李鈺睜開眼睛笑著揉著肚子,「我都吃撐了。」
「既然這些都不合公主的胃口,那就請公主嘗嘗奴婢這清蒸石斑做的怎麼樣,剛在廚房裡的時候聽皇子殿下說了,公主喜歡吃清蒸魚。」西月說著,從身後丫鬟的拎著的食盒裡捧出了剛做好的清蒸魚。
「唔……好香啊!」李鈺就喜歡吃魚,而且喜歡吃清蒸的海魚,這些深海魚極為難得,在這個朝代尤其不容易弄到手。
「王爺也喜歡吃這個呢。」西月說著,轉身朝著雲啟笑道:「王爺,快請過來吃魚了。」
雲啟緩緩地轉過身來,臉上的氣惱之色已經消失,墨色的瞳眸裡是管常見的那片淡泊平靜。
雲啟坐下來時忍不住觀察李鈺的表情,見她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沒心沒肺的樣子,又暗笑自己自作多情。像李鈺這樣的人,每日裡嘻嘻哈哈,以整人為樂趣,嘴上說著的和心裡想的永遠不是一回事兒,她的那些胡言亂語簡直是誰信誰倒霉。自己怎麼會對這樣的人動心思?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西月服侍兩個人吃魚,又叫丫鬟拿了百花釀來。
李鈺笑道:「這回可不敢喝酒了,上次從這裡醉了回去,被皇后好一頓斥責。」
「這個是奴婢用舊年的雪水和梅花釀製的,活血養顏,也不會醉人,公主喝兩杯沒事兒的,保證不會醉。我們家王爺酒量極淺的,也能喝兩杯。」
李鈺聞言忍不住抬眼看雲啟,雲啟卻跟沒聽見一樣安靜的吃魚。
西月又笑道:「怎麼公主還不信?我家王爺從小身子弱,老王妃在的時候就專門吩咐過,不許給王爺吃酒的。」
「是嗎。」李鈺輕笑道,「那你們王爺的馬車裡還總是放著酒。」
這兩個女人在耳邊嘰嘰喳喳的,雲啟終於聽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抬頭看了西月一眼,伸手拿過酒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杯說的:「今日公主能賞臉也是東陵王府的榮幸,想來認識這麼久了,又承蒙公主多次出手相助,還沒認真的敬過公主一杯酒,來,咱們先喝三杯。」
「哦?」李鈺看著雲啟,他如雪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直挺的鼻樑,圓潤的鼻尖,精緻又帶著無盡的誘惑,比姑娘還秀眉的容顏上卻有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鳳眸瀲灩著點點水光,讓人看著就有一種會不由自主的沉進去的感覺。
李鈺愣神之際,雲啟手裡的酒杯已經舉到了李鈺面前:「干?」
「干。」李鈺忙端起酒杯跟雲啟碰了一下,看著他一口把杯中酒乾了,她也不含糊,一仰頭把一杯酒都倒進了嘴裡。嗯,這酒就是糖水,一點酒味都沒有。就這樣的酒,別說三杯,三十杯也沒問題。
西月看他們兩個又開始說話喝酒,知道剛才的那股彆扭勁兒已經過去了,便找個借口帶著旁邊的小丫鬟都退了。
旁邊一時無人服侍,雲啟便親自給李鈺斟酒,李鈺見狀更是人來瘋,一疊聲的說今天一定不醉不歸。
雲啟的酒量的確是拿不出門去,李鈺眼看著他喝了幾杯之後就靠在身後的靠背上不再說話就知道這人是真的醉了,想起那天在畫舫上他給自己喝白開水,李鈺就斷定他那天喝的肯定也是白開水。
看著他臉色緋紅,李鈺就忍不住色心大發,伸手拎著酒壺湊了過去靠在他的身邊,問:「哎?這就醉了?」
雲啟卻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墨色的瞳眸氤氳著一層水汽,沒有了往常的清泠冷靜,顯得有些孩子氣的可愛。
李鈺覺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犯錯誤了,於是忙撇開視線對著酒壺喝了一口酒,用肩膀碰了他一下,心軟的問:「難受嗎?」
「唔……還好。」雲啟被撞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頭,抬手撐著膝蓋支住了腦門。
他是真的醉了,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暈,好像都在虛空裡飄著。
但心裡卻很明白,知道身邊這女人是他既喜歡又厭棄的李鈺,每次跟她在一起,都是又高興又煩惱。就像現在,他暈暈的腦門裡很希望能靠的她更近一些,心裡的那一絲清明卻提醒他一定要躲開這個危險的女人。
看他閉上了眼睛,李鈺便放肆的打量著他,這個人的容顏像是得到了上帝的親吻,眉眼五官,甚至下巴的一段弧線都那麼完美,讓水池裡的王蓮花都遜色幾分。她不眨眼的看著他,把他的樣子在心裡一遍一遍的描畫著。
雲啟似乎這樣靠著睡不舒服,低聲咕噥了一聲,側轉了身去,他表情很是平和安靜,只有微蹙的眉尖顯示著他的不適,讓人隱隱心疼。
李鈺湊過去,低聲問道:「喂,睡了嗎?」
「唔……沒有。」雲啟含糊的回了一聲,依然閉著眼睛。
「你醉了。」李鈺轉過臉去不再看他,而是仰著臉和他一起靠在大靠枕上,攏起雙膝,抱著膝頭,閉著眼睛享受蓮池上的微風和蓮香。
因為太過安靜,又或許是因為酒勁兒翻上來了,李鈺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過她睡得並不安穩,先是覺得有點冷,於是朝著溫暖的地方使勁靠了靠,後來又覺得有點熱,於是迷迷糊糊的去扯自己的衣衫,之後不知被什麼束住了手,扯也扯不開。
她很著急,心急火燎的感覺,好像胸腔裡有一股邪火沒處兒發洩,全身熱騰騰的難受。
一股清涼的泉水及時解救了她,她下意識的去吸,去吮,宛如一個行走於沙漠的人陡然見到了一泓清泉,貪婪而熱切。即使這樣,感覺猶自不夠,她直接用上了牙齒。
「!」好疼!雲啟的身子一僵,一絲腥甜的味道在嘴裡散開,他下意識地翹起腦袋想要躲開某人的魔齒,但對方卻不依不饒的貼上來。
他真的很想把懷裡作惡多端的傢伙推出去,這瘋丫頭先是投懷送抱又莫名其妙的扯自己的衣服,然後抱著自己親來親去的,還下嘴咬人,這究竟是想要幹嘛?!
正在雲啟又急又氣又疼的時候,『嘩』的一聲,一杯冷水兜頭澆下來,把睡夢裡的李鈺驚醒,也把雲啟給嚇了一跳。
「?!」李鈺茫然的睜開眼睛,下雨了嗎?
雲啟抬手把衣衫凌亂的李鈺護在懷裡,憤怒的轉頭。
「你們在幹嘛?!」嬌艷明媚的女子,一襲火紅色衣衫,一手掐腰一手捏著茶盞指著榻席上的二人,怒聲質問。
「玥晗……」雲啟的臉上頓時烏雲密佈,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你他媽的又在幹嘛?擾人清夢要遭雷劈的知道嗎?」李鈺從雲啟的懷裡鑽出來之前,一邊罵人一邊把臉上的水漬在他衣衫上蹭了蹭,然後怒氣沖沖的瞪回去,氣勢十足,絲毫不輸於周玥晗。
「表哥!你……你……你好過分!」周玥晗氣的小臉通紅,手一甩,把茶盞摔了個粉碎。
「關山!」雲啟別開臉,冷聲喝道。
「王……王爺!」旁邊有護衛匆忙近前來跪在地上,「大哥有事出去了,屬下……屬下失職,求王爺恕罪。」實在是護衛們看他們兩個又摟又抱又親又啃的,沒辦法再看下去了,所以各自找了個角落遁了。
「今日所有當值的人,都去執事房領五十板子。」雲啟說著,從袖子裡抽出帕子吧李鈺臉上殘留的水漬擦乾淨。
「是。」幾個護衛忙低頭應了一聲,起身退開。
雲啟又冷冷的看了周玥晗一眼,沉聲說道:「玥晗,給公主賠罪。」
「哼!」周玥晗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委屈的掉眼淚。
「周郡主。」李鈺想要起身,卻被雲啟按在懷裡,於是怒目瞪雲啟:「放開。」
雲啟一手握住她的後腦勺一手抓著她的手,低聲說道:「玥晗是我的表妹,她做了錯事冒犯了你,我先替她給你賠罪。」
「你替她賠罪?」李鈺冷聲一笑,「你以什麼身份替她給我賠罪?!」
「我是他的表哥。」雲啟低頭,以額頭抵住李鈺的,無奈的歎道:「請你看在我只有外祖父這一個親人的份上,別跟小孩子計較,嗯?」
「……」李鈺咬牙,他為了周玥晗竟不惜如此!
「表哥!你……」
「你閉嘴!」雲啟轉頭,冷聲呵斥斷周玥晗的話,又轉過臉來低聲叫李鈺:「鈺?」
「哇——」周玥晗終於忍不住哭著跑了。
李鈺卻拉長了臉,冷冷的看著雲啟:「怎麼?你不去哄哄你的小表妹?」
「在去哄她之前,先說說我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不必了。」李鈺冷笑道,「冤有頭債有主,這筆賬我不會記在你的頭上,我會單獨找周玥晗去算。」
「不是她。是你跟我。」雲啟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舌尖,「你傷了我,這事兒該怎麼算?」
「……」李鈺看著雲啟粉色舌尖上一粒血紅,緩緩地瞪大了眼睛——這是誰咬的?誰?!
「王爺!郡主來了?!」西月氣喘吁吁地收住腳步,瞄了一眼榻上狼狽的二人趕緊的低下頭,這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樣子,讓她這做丫鬟的簡直不能直視。
本來西月為了保證她家王爺能跟心上人安靜的待一會兒,正哄著雲越李鐸還有元寶幾個小崽子蓮池另一邊的小亭子裡玩兒,聽見護衛說周郡主來了,頓時覺得不好,也沒來得多問就往這邊跑,李鐸和雲越還以為來了什麼壞人,也忙跟著跑了過來。
「西月。」雲啟滿意的看著目瞪口呆的李鈺,淡淡的吩咐道:「服侍公主去梳洗更衣。」
「是。」西月忙欠身應了一聲,站在那裡沒動。
「姐姐呢……姐姐……沒事兒吧?」雲越邁著小短腿才跑過來,看見李鈺好端端的坐在那裡,停下來大口的喘氣。
「哎?西月姐姐,剛那女的誰啊,哭的好醜啊!」李鐸隨後跟了上來,見李鈺沒事兒後立刻轉移了話題。
「那是周郡主。」雲越替西月回道。
李鐸扁了扁小嘴,不屑的哼道:「還是郡主?長得那麼醜,好意思當郡主啊。」
雲啟以手臂蹭了蹭李鈺紅彤彤的臉頰,低聲說道:「我先去一下,你不許走。」說完,猶自不放心,左右看了看,忽然欠身在李鈺的唇角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李鈺的眼睛一瞪再瞪。
雲啟已經轉身下了榻席,看了西月一眼,翩然離去。
西月在雲啟看過來的時候忙欠身一福,表示奴婢明白您的意思,您請放心的去吧。
「他……他,他……」李鐸指著雲啟的背影,舌頭打結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唉!叔王真是不知羞,要親也要避開我們嘛。」雲越卻見怪不怪,還非常老成的歎息搖頭,又伸手搭在李鐸的肩膀上帶著他往一邊走,「好啦好啦,男人和女人都是這樣子啦,見多了你就不奇怪了。」
「他親了我姐姐!」李鐸這才緩過勁兒來,一聲怒吼。
雲越無奈的拍拍李鐸的肩膀,勸道:「嘖!別喊了,再喊滿東陵城的人都知道啦!」
「他怎麼能這樣!被他給親了,我姐姐以後怎麼嫁人!」李鐸還滿心糾結。
雲越看小屁孩一樣的眼神掃了一眼李鐸:「怎麼就不能嫁人了?直接嫁給我叔王不就是了。」
「我不喜歡姐姐嫁給他……」
「為什麼啊?我叔王哪裡不好。」
「不知道,我不要姐姐嫁人,我要她一直陪著我。」
「這怎麼可能,你以後也得娶媳婦的,不能一直陪著姐姐。」
「你也會找媳婦嗎?」
「我沒人管了,找不找無所謂。」
「那我也不找,要找就找我姐姐……」
「哈哈!說你笨你還不服,哪有弟弟娶姐姐的?笨死了!」
「你才笨……」
西月看著兩個小崽子一邊說一邊走遠,轉頭朝著元寶使了個眼色,元寶答應了一聲麻溜兒的追上去照顧二人。
王府的丫鬟都是西月調教出來的,很多事情不用吩咐,只需一個眼神,大家就知道該怎麼做。
之前沒敢露面是因為沒有領頭羊怕亂上加亂,西月一過來,大家便都悄悄地從花木山石之後鑽了出來,打了洗臉水,取了梳妝匣,又拿了一套簇新的衣裙來。
四面的屏風遮擋起來,西月帶著眾人上前,俯身問著氣鼓鼓的李鈺:「公主,奴婢們伺候您梳洗更衣?」
李鈺剛剛被雲啟的溫柔親吻給弄的暈乎乎的,這會兒緩過神來,想的第一件事是去找他算賬,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周玥晗算賬。不過她也明白,不管招誰算賬,都得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再說,否則氣勢上就壓不住他們。
西月見李鈺沉著臉點了點頭,忙上前來將李鈺的髮髻解開打散,拿了雕花象牙梳把凌亂的髮絲梳理順滑,又鬆松的綰了個庸妝髻,去過玉簪來別住。
她小的時候在雲啟的母妃身邊當差,雖然沒幹過近身服侍的差事,但卻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前東陵王妃也喜歡她的靈巧,曾吩咐嬤嬤悉心培養。
後來東陵王被刺死,東陵王妃傷心過度一病嗚呼,雲啟拿出一筆銀子來打發母妃身邊的丫鬟離府自去,西月因為早就無家可歸而留在了雲啟身邊服侍,一呆就是九年。
「不錯。」李鈺看著鏡子裡的妝容十分的滿意,臉上的怒氣也便散了幾分。
「公主,把這衣裳也換了吧?」西月微笑著問。
李鈺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濕透的衣襟,又皺起了眉頭。
「周郡主性子急躁了,不過王爺肯定會教訓她的。公主就不要再生氣了。」西月說著,伸手去解開李鈺凌亂的衣襟,把衣裳脫下來,拿了那套淡紫色新衣裳給她換上。
李鈺看著新衣服袖口上精緻的紗堆櫻花,和自家繡鋪的徽記,蹙眉問:「這是誰的衣裳?」怎麼就這麼合自己的尺寸?
「這是前兩天王爺吩咐奴婢去買回來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果然,今兒就用上了。可見我們王爺真是周到細緻。」
「……」李鈺扁了扁嘴巴,又想起雲啟剛離去時那個莫名其妙的吻——這個人……究竟想幹什麼?
不遠處雲桂堂後面的竹林裡,正冷冷的看著周玥晗哭泣的雲啟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表哥?」周玥晗立刻止住了哽咽,含著眼淚關切的看過來。
雲啟皺了皺眉頭,心裡琢磨著七哥怎麼還不來,嘴上淡淡的應了一聲:「不哭了?」
「表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周玥晗一聲控訴之後,眼淚又滾滾的掉下來。
「還要哭?好吧,我等你哭夠了再來。」雲啟抬手揉了揉眉心,轉身欲走。
「表哥!」周玥晗上前拉住了雲啟的手臂,「祖父的話你忘了嗎?你……你是一定要娶我的!」
「玥晗,這件事情絕不可能。等有機會我會去跟外祖父解釋清楚。」
「你果然變了心!都是李鈺那個妖女!」周玥晗用力的甩開雲啟的胳膊,怒罵:「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蠱?她那麼一個瘋子,還叫人拿劍指著你,不惜弄傷你來要挾祖父!你卻對她這般死心塌地!」
「罵得好!」竹林之後一聲讚歎,得到消息趕來救場的雲少棠翩然而至,「罵的妙!那女人就是個瘋子!誰惹上她誰倒霉。郡主還是看開點吧。」
「肅王爺好。」周玥晗看見來人是雲少棠,委委屈屈的打招呼。
「周郡主好。」雲少棠笑瞇瞇的看著周玥晗,歎道:「怎麼哭的這麼傷心啊?是不是元敬欺負你了?來來,跟我說說,回頭我教訓他。」
「哼!我說給祖父,讓祖父教訓他!」周玥晗恨恨的瞪了雲啟一眼。
雲啟則朝著雲少棠拱手:「七哥,麻煩你替我招待一下玥晗,我有點急事兒,先行一步。」
「好啊!你忙你的去,周郡主我一定替你招呼好。」雲少棠是接到護衛的報信,知道周玥晗潑了李鈺和雲啟一頭一臉的水以及其中的緣由,才翩翩然來替雲啟解圍並順便看熱鬧的。
其實他也不想攙和這事兒,雲啟似是知道他的打算,所以叫護衛傳話的時候順便說了一句說若是不幫忙,小心他庫房裡的那些古董珍玩全部消失。
那可是他有生之年辛苦收集的寶貝,也是他後半輩子賴以生存的家底!
為了將來能有口飯吃,肅王爺不得不屈服了。
看這雲啟離開後,雲少棠拉著周玥晗往一旁的小亭子裡走,一邊走一邊八卦的笑著:「快說說,快說說,這是怎麼了?」
「表哥他被李鈺那個妖女給蠱惑了!」周玥晗咬牙控訴,「那女人簡直不要臉,大白天的跟表哥摟在一起……哼!簡直不知羞恥!」
「啊!真的啊?」雲少棠立刻瞪大了眼睛,「只是摟在一起嗎?」
「還……還親上了!」周玥晗一想剛才自己看到的畫面,就面紅耳赤,氣短胸悶,拳頭攥的嘎嘎響,恨不得這就去把勾引她情郎的妖女砸個稀巴爛!
「親上了?!」雲少棠一臉的八卦,但因為眼前小妹妹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又不好意思表現出太過的驚奇,便咂了咂嘴巴,又問:「他們……那個什麼,你怎麼就闖過去了呢?沒護衛攔著你啊?」
周玥晗抹了把眼淚,哼道:「那些人都是飯桶!我想躲過他們還不容易嗎!」
「噢!是的,周郡主的功夫很是了不起。可你看到他們摟在一起……親來親去的,你哭什麼呀?」雲少棠壓著心裡的偷樂,故意問。
「表哥是我的!他只能娶我!而且……他還凶我!你們男人被迷惑了心竅,就翻臉不認人了!」周玥晗怒道。
「哎——郡主可別這樣說,我就不是那樣的人。」
「你是不是那樣的人關我什麼事兒?!」周玥晗把對雲啟的怒氣撒到了雲少棠身上。
「你看你這就不對了啊,你有氣也不能朝我來啊。」
「唔……都是李鈺哪個妖女!她無恥下賤,勾引我表哥!」周玥晗氣的拍桌子,「我要回去告訴我爺爺,讓他發兵跟周皇帝拚個你死我活!」
「哎,哎哎——這可不是兒戲!」雲少棠忙勸。
「那要怎麼辦?!表哥對她跟老母雞護崽一樣,我不過潑了她一臉水,就跟我急了!嗚嗚——我要弄死她!我要她生不如死!」周玥晗咬牙切齒的喊道。
「行了行了行了!」雲少棠拉著周玥晗落座,勸道:「周妹妹,你這大吼小叫是沒用的!」
周玥晗立刻眼淚汪汪的看著雲少棠,「肅王爺你幫我想想辦法,決不能叫那個妖女得逞!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
「好!咱們好好的合計合計哈。」雲少棠一拍大腿,眉飛色舞。
……
這邊雲少棠跟周玥晗湊在一起商量怎麼對付李鈺,那邊雲啟衣裳都來不及換急匆匆的去蓮池。看見蓮池上的涼亭裡屏風四合,知道李鈺沒有一氣之下不辭而別,方輕輕地吁了口氣。
「王爺。」一個小丫鬟拿著李鈺換下來的衣裳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看見雲啟忙福了福身。
雲啟輕輕地點了點頭:「嗯,公主好了嗎?」
「回王爺,已經好了。奴婢去取了王爺的衣裳來給您換下。」
「去吧。」雲啟忍不住皺眉,這會兒他才覺得自己跑來跑去出了一身的汗,難受死了!
想他從小到大活了十八年,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呢都講究個進退有度,縱然是被逮捕押解進京的時候都依然從容平靜,淡泊優雅,何曾像今天這麼狼狽過?!
「周玥晗呢?」李鈺從屏風之後轉出來,走到雲啟跟前,冷著臉問。
「……」雲啟低頭看著她,皺著眉頭,不說話。
「好吧,你不說,我也不怪你。」李鈺點了點頭,側開目光,「我走了,今天謝謝你的美酒美食。改日我自當回請。告辭。」
「鈺。」雲啟伸手拉住了李鈺的手腕。
「如果你想說的是蘇聽泉他們的事情,改天我會讓花爺跟你詳談。」
雲啟無奈的問:「你一定要跟玥晗過不去嗎?」
「是她先跟我過不去。無緣無故潑我一臉水,連聲對不起都不說就算了?安逸侯沒好好教好她,就只好由我來代勞了!」李鈺用力甩開雲啟的手,揚長而去。
雲啟站在原地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袖子裡的手緩緩地攥成拳頭。大半天都挺高興的,卻因為最後一點事兒不歡而散——周玥晗啊周玥晗!
回去的馬車裡,李鈺靠在榻上盯著車頂默默地琢磨著怎麼教訓教訓周玥晗,怎麼能讓她一下子怕了自己,最好是麻溜兒的滾回安逸洲去。雲越和元寶無聊的扔骰子玩,李鐸則左一眼右一眼的瞄李鈺。
「姐姐。」李鐸終於忍不住開口。
「嗯。」李鈺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你喜歡東陵王嗎?」李鐸忐忑的看著李鈺,小手悄悄地伸出去握住了她的衣袖。
「還行吧。」對於小孩子的問題,李鈺沒怎麼走心,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教訓周玥晗的事兒。
李鐸努了努小嘴,不甘心的問:「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
「嗯。」
「長得好看有什麼好?」李鐸生氣的哼道。
李鈺終於被李鐸的問題給引回一點注意力,她側了側身,伸手捏了捏李鐸胖嘟嘟的臉蛋兒,說道:「秀色可餐這個詞知道嗎?長得好看都可以當飯吃。還有,賞心悅目這個詞聽過嗎?漂亮的人或者景物可以讓人心情愉悅。誰不喜歡好看?若是長的歪瓜裂棗的看了就倒胃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噢。」李鐸點了點頭,半晌又問:「姐姐,難道我不好看嗎?」
「你?」李鈺好笑的捏起了李鐸的下巴,點了點頭,說道:「你挺好看的,就是太小了。」
「那我會使勁兒長大的。」
「好,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使勁兒長大。」
「等我長大了,就娶姐姐為妻。姐姐你不要喜歡別人了。」
「……」李鈺挫敗的歎了口氣,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回到府衙,李鈺先帶著李鐸往殷皇后那裡去坐了坐,並順便跟殷皇后提及李鐸的啟蒙問題,說身為皇子,李鐸應該博學多識,不應該整天閒著沒事兒只跟丫頭婆子們混在一起了。
殷皇后聽了這話皺眉歎息:「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後推動身的日子,究竟是什麼打算?東陵府遍地都是生意人,哪裡有合適的人給鐸兒當師傅?」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辦完。如果不辦完這件事情再走,江南六省就要被吳襄給收攏去了。到事後江北的百姓就等著被大齊皇帝的鐵蹄給踏成肉泥吧。」
殷皇后聞言大吃一驚,她絕沒想到李鈺這幾天是在做這樣的事情,於是皺眉問:「這麼大的事兒,你不跟你父親商量,一個人就辦了?」
李鈺冷笑道:「怎麼商量?哪裡還有時間商量?等我回去跟父親商量了再來,那幾個老油條早就改姓吳了!」
殷皇后被李鈺堵得說不出話來。國家大事她自然不懂,但被女兒這般藐視心裡可真不是滋味。
「行了,這事兒已經有眉目了,再等十天。我們就啟程北上。」李鈺說著站起身來,朝著殷皇后欠了欠身,「您早些休息,我回房去了。」
「等等。」殷皇后也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李鈺跟前,沉聲說道:「我能幫你什麼?」
李鈺很是意外的看著殷皇后,片刻後忽然笑了:「還別說,您如果願意幫忙的話,有件事還真的好辦了許多。」
「什麼事?」殷皇后低聲問。
李鈺看了看左右,旁邊侍立的丫鬟婆子都欠身退了出去。李鈺方湊近了殷皇后的耳邊,如此這般跟她低語了數句。
殷皇后先是皺眉,隨後輕笑,最後連連點頭,等李鈺說完了,方輕笑道:「雖然有點陰損,有失德行,不過正應該如此恩威並用,才能叫他們心服口服。」
「那咱們就說定了。」李鈺笑道。
「好。」殷皇后輕笑點頭。
從殷皇后那裡告辭出來,李鈺又把自己的計劃細細的旅順了一遍,越發覺得完美無缺,便高高興興的叫蓮霧預備熱水沐浴。
二更天後,熱氣散盡,夜風涼爽,被悶熱折磨了一天的人們終於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李鈺則換好一身夜行衣悄悄地出了府衙,直奔東陵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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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滴們說,改怎麼懲治周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