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還能不能有點理智了?」雲啟無奈的歎了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少棠氣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把自己賣給詹姆斯的三件珍玩被掉了包,然後放在庫房裡的兩件心愛之物也不翼而飛的事情跟雲啟說完又暴跳如雷的吼道:「肯定是李鈺干的!這事兒除了她在沒有第二個人能辦到!我跟你說,我一定要把東西弄回來,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這個瘋女人!」
「這個不怎麼可能。」雲啟輕輕搖頭,笑道:「你身邊的這些護衛,沒有一個人能打得過韓岳。何況她身邊還有個花滿樓。更何況,捉賊捉贓。你憑什麼說是她拿了你的東西?」
「就是她!除了她還有誰!她就是看我不順眼!整天想著算計我,整我!啊啊——我的五件珍玩!賣給詹姆斯的那三件價值兩百萬白銀!那四美圖和琉璃樽那都是無價之寶!天下只此一件!」雲少棠痛心疾首的拍桌子。
「行了!你也該冷靜一下了。一開始我就不贊同你的建議,現在好了,嘗到苦頭了?」
肅王爺滿是傷痕的心口又被雲啟給補了一刀,當時就委頓的癱在了涼榻上,望天長歎:「老天啊!你趕緊的收了這個妖女吧!」
好說歹說,終於勸走了雲少棠,雲啟把關山叫進來,問他李鈺這兩天的行蹤。
關山猶豫了一下,方低聲說道:「從劍湖回來,有兩天沒她的消息,今兒忽然跟花滿樓去了那個西洋菜館。而且是為了約見沈著。」
「沈著?」雲啟的眉頭驀地皺了起來,「他們都談了什麼?」
「愛琴海的包間密封太好,我們的人聽不見他們都談了什麼,但據進去送菜的人說,他們談的很高興,還喝了不少酒。沈著還喝醉了,是被家人帶回去的,大公主也喝的薰薰然,是韓岳……把她抱上的馬車。」
「……」雲啟那張絕美傾城的容顏頓時一片蕭索。
關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轉頭看了看隱沒在西屋之後的太陽——陰天了嗎?怎麼會有涼風嗖嗖的感覺?
雲啟靠在榻上閉目沉思良久,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吩咐關山:「去拿筆墨來,再拿一份素箋。」
關山應聲下去,沒多會兒端了個托盤過來,筆墨端硯還有素色信箋都齊備了。
棋盤挪走,筆墨擺好。雲啟執筆舔墨,略一沉思,便在信箋上緩緩書寫。
片刻後,一份信箋書寫而成,雲啟拿著素箋認真的端詳了片刻,待墨跡干了之後,折疊起來裝進信奉交給關山,吩咐道:「送去給公主。」
「李……公主?」關山像是故意這麼一問,表情有點賤兮兮的。
雲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還有哪個人是公主嗎?」
「是。屬下這就去辦。」關山再也沒敢廢話,答應一聲麻溜兒的走了。
關山走了,本來覺得會舒暢一點的雲啟心裡更堵了。
劍湖畫舫上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依照那丫頭如此記仇的性格,她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恨自己呢。
這次請她來王府賞王蓮花,說不定她根本不答應。
唉!雲啟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靠在榻上閉目養神並繼續品味堵心的感覺。
晚上,李鈺沒有還沒有回信,蘇聽泉祖孫和江玿王慕甫三人又來了。自從劍湖那天相聚之後,蘇聽泉等人已經是第三次造訪東陵王府了。
雲啟心裡有點煩,但卻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吩咐廚房準備酒宴,又叫人去請雲少棠出來作陪。沒想到雲少棠今天被李鈺給打擊到了泥裡去了,實在沒心情喝酒,推說身上不舒服已經睡下了。雲啟只好自己同這幾個人周旋。
其實從畫舫上聽見李鈺說的那些話之後,蘇聽泉江玿等人也慢慢地緩過味兒來了。
尤其是李鈺幾句:『天下是天下人的』;還有『憑著幾位德高望重就算是入朝堂參知政事也無不可』的話,著實讓蘇聽泉江玿等人心癢難耐。
蘇家祖上是雲裳大長公主的駙馬定國公,再往後,大長公主的長子承襲爵位,封為定候,接下來蘇家人經過六代繁盛,後來因為站錯了隊,被割去了爵位,潛回祖籍,永不敘用。
那場大的變革,被踢出朝堂的還有王家。
江家比他們兩家晚一些,但更是致命的打擊,江家主枝被流放,江玿的曾祖父是江家流落在外的庶子。後來憑著自己的本事經商,再慢慢地往蘇,姚兩家靠攏,經過兩代人的努力才有了些地位。
到了江玿的父親執掌江家時,又恢復了他們江寧織造的地位,然也不過是十幾年的榮華,蘇太后一執掌後宮,他們的皇差就被奪了去,由皇商淪為普通商人。
細數這三家的祖上,不管曾經多麼榮耀,都是已經是曾經過去,跟他們這一輩人無關。所以李鈺提出的那句,幾個大家族有機會入廟堂參知政事的事情,對他們的誘惑力簡直太大了。
如今他們跟雲啟討論的事情已經從百草神鼎慢慢地轉換到應該以什麼樣的條件換取他們選出代表直接進朝堂做官這個議題。
「我們也不要求太高,只要能進戶部就行。」蘇聽泉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的看著雲啟的眼睛。
顯而易見的,戶部歷來都是掌管全國的財政大權的官署,如果能有人去戶部當差,他們這幾個家族就算不能得到很多的保障,也能夠對朝廷的政策律令提前感知,能夠及早做好準備。
而且他們也瞭解過了,大周朝的朝堂之中戶部尚書的官職還缺著呢!他們當然不敢奢求二品尚書銜,但至少得弄個主事吧?在主事的位置上熬幾年,等機會往上爬,那其中的變數可就多了!
雲啟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微微苦笑道:「說句心裡話,現在李鈺那邊我也不一定能說得上話。大家不要對我抱太大的希望。」
「王爺,您這次必須得幫我們。」江玿低聲歎了口氣,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們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西南那邊——吳襄已經發動了兵變,囚禁了祿王,打算自己登基稱帝了。」
所以你們沉不住氣了嗎?雲啟輕笑出聲,低著頭沒說話。
「說心裡話,我們大家原本都希望王爺您能站出來做皇帝。就算是在東陵登基也未嘗不可。只是不知道您到底顧慮什麼。我們有三十萬江南水師,難道還怕那區區幾萬義軍不成?況且,如果是王爺您登基,寧侯肯定也會配合,那樣的話,不管是李闖還是吳襄,都只有引頸待戮的份兒了!」江玿皺眉說道。
「在帝都,雲越親手把大雲朝的傳國玉璽交給了李闖。」雲啟平靜的看著江玿,語氣沉而緩慢,「雲越雖然是個孩子,但他卻是祭拜過宗廟,舉行過登基大典的大雲皇帝!而我,只是雲氏一族的子孫。」
「如此說來,是因為小皇帝您才不登基的嗎?」蘇闊皺眉插嘴。
雲啟擺擺手不願跟蘇闊多說,只道:「一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而且你們真的希望江南六省自己**成一個小國嗎?那樣的話,你我都是歷史的罪人。這些話以後不要說了,現在我們還是說說下一步怎麼辦比較現實。」
「去江北開舖子做生意,以及給江北父老捐糧捐衣我們都可以答應。江南水師麼,只要不超過五萬人,我們也可以答應調度。」蘇聽泉緩緩地說出自己的價碼,沉思片刻後,又道:「另外,我蘇家還可以單獨拿出五萬石糧食和一萬兩白銀送給李公主。我們就要百草鼎和兩個戶部主事和一個右侍郎的名額。不知道王爺覺得是否妥當?」
雲啟想了想,說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今日我已經給李鈺送去了請箋,約她後日在我王府後花園裡賞王蓮。如果她答應過來的話,蘇老先生這些話我可以幫著轉達,至於她答應不答應,就未可知了。」
「如此,我等就先謝過王爺了!」蘇聽泉說著,站起身來朝著雲啟深施一禮。
旁邊江玿和王慕甫以及蘇闊三人也趕緊的隨著蘇聽泉朝雲啟躬身而拜。
雲啟忙伸手將蘇聽泉拉起來,歎道:「老先生又何必如此客氣,我與諸位也是同氣連枝,能幫自然要幫的。」
蘇聽泉聽了這話自然高興,又感慨的說道:「那日在畫舫上,老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只是當時人多,老夫也不敢冒昧。今日沒有外人,這話悶在老夫的心裡也是難受,索性就直說了吧。」
雲啟淡然笑道:「老先生有話就請直說。我們之間又何須拐彎兒抹角。」
「是這樣的。」蘇聽泉說話之前先笑了兩聲,身子前傾靠近了雲啟,「老夫看著,王爺跟那李公主宛如金童玉女,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王爺身份尊貴,也將是及冠之年,老夫聽說那李公主今年剛好及笄,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雖然大雲朝沒了,王爺的身份尷尬,但憑著咱們江南六省對王爺的支持,王爺的身份不但絲毫不降,反而拔高了許多,想來大周皇帝也能算的過這筆賬來。王爺細想想,若是覺得可以,這聘禮,就由老夫出面操持。如何?」
雲啟開始聽蘇聽泉說這個還有點想笑,這些人真不愧是奸商,為了尋求靠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來了。不過聽到後來又有點心思萌動。
是啊!李鈺那丫頭今年就十五歲了,女孩子過了及笄之年就該議論婚嫁了。可是一想到她會嫁給別人,雲啟的心裡就難以平靜。她身邊那麼多人,韓岳,上官默,如今又多了一個沈著……
忽然間,他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馬車上的那個吻,臉上便不由得發熱。
蘇聽泉見雲啟先是低頭不語,還只當是他不樂意。
後來又見他漸漸地紅了耳根,蘇聽泉便知道自己猜測的不錯。於是笑道:「若是王爺心裡有意,咱們就算是多調集十萬水師北上抗胡,也是值得的。」
雲啟心裡的旖旎被這句話打破,驀然回神後掩飾的咳嗽了兩聲,輕笑道:「多謝老先生為我操心了。這事兒還是等等再說吧,我不認為現在是說這個事兒的時候。」
蘇聽泉點頭說道:「也好,談判總要一步一步的來。我們先說百草鼎的事情,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再進一步商討王爺的婚事。」
雲啟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心想本王的婚事何時輪到你們來商討了?
蘇聽泉看雲啟不再掩飾自己的疲倦之色,便也不好再說下去,反正目的已經達到,多說也沒什麼意思,便起身告辭。雲啟虛留了兩句,便由著他們去了。
說起雲啟心裡忐忑著李鈺會不會因為畫舫上的事情記仇而拒絕他。實際上他還真是太小看自己對李鈺的吸引力了。
李鈺這種人,從來信奉的便是『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信條。
你說雲啟準備了好吃好喝專程請她去看王府花匠金新培育了好多年的王蓮,她能不去嗎?
至於畫舫上的不愉快和雲啟雲少棠二人算計她,買通江洋大盜來偷百草鼎的事情?正因為這個才更要去呢,用李鈺的話說,這次去了一定要多吃多喝,必須吃夠本兒才行,不然難解心頭只恨!
第二日,雲啟收到李鈺答應來賞王蓮的消息時,一直沉悶又煩躁的心竟然雀躍起來,臉上一掃沉寂和冷漠,說話時都不自覺的帶出了微笑。
西月看在眼裡笑在心裡,打起精神來把王府後花園蓮池上的那道曲廊和湖心亭收拾得煥然一新,湘妃竹簾,輕紗帳幔,屏風,涼榻,香茗好酒全都準備齊全,比過年還隆重。
雲少棠這兩日是無心出門了,雲啟也不理他,只任憑他自己躲在屋子裡鬱悶。因為雲啟明白,讓雲少棠見到李鈺,只能讓他更鬱悶。
而且,雲啟打得主意是,這次只請李鈺一個人,一個多餘的人也沒有,兩個人就安安靜靜的吃頓飯,賞個花,然後再看情形順便提一提蘇聽泉說的那些爛事兒。當然,如果李鈺不高興,他就直接不提了。
總之這頓飯雲啟打定主意要哄李鈺高興,別的人別的事兒都先放一邊。只是當李鈺的馬車停在王府後花園直通大街的西門口時,雲啟看著從馬車裡先後跳下來的三個小崽子,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了。
「叔王。」雲越跟雲啟最熟,笑嘻嘻的上前打招呼。
「哦,越兒,你怎麼也來了。」雲啟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跟雲越打招呼。心裡卻恨不得三個小崽子立刻消失——到哪兒都有你!跟著添什麼亂啊?!
「是啊!鈺姐姐說你這裡有很多好吃的!」雲越開心的上前來,又主動給雲啟介紹:「這個是元寶,叔王自然認識,這個是李鐸!也是鈺姐姐的弟弟啦。」
李鐸。雲啟朝著小李鐸點了點頭,溫和的笑道:「我是不是該稱呼你為皇子殿下?」
「東陵王。」李鐸先朝著雲啟拱了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即可,姐姐說了,身份不過是浮雲。」
「……」身份是浮雲你怎麼還稱呼我東陵王?雲啟忽然覺得這小孩跟李鈺一樣,也是個難纏的角色。
穿一身碧玉色夏裙的李鈺輕盈的從馬車上跳下來,笑瞇瞇的往雲啟跟前走。
「公主。」雲啟朝著李鈺拱了拱手。
李鈺笑語嫣然,微微欠身還禮:「王爺。」
不過是一個明媚的微笑,雲啟的心情一下子飛揚起來,宛如三月桃花,灼灼其華,繽紛爛漫。
他微笑不語,李鈺也毫不避諱的含笑看著他。
兩個人一時間看對了眼兒,誰也不說話。一時間微風輕輕拂過,空氣裡的粉紅泡泡滿漫天紛飛,柔情蜜意恰如飄逸的絲綢般纏繞著二人,綿綿不斷。
李鐸站在一旁左看右看,終於不耐煩的問:「你們幹嘛呀?又不是陌生人,就這麼死對著眼睛看,不彆扭嗎?」
「哎呀,人家不是好久沒見了嗎?」雲越一把攬過李鐸的肩頭,老大哥一樣拍了拍,又帶著他往裡走,「你還小,不懂啦,走走,咱們先走了。」
元寶看著兩個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兩個小傢伙就這麼進去了,無奈的回頭看了雲啟一眼,一副很老成什麼都懂的樣子。
雲啟立刻笑了,尖尖的下頜朝著元寶一點,微笑道:「元寶,王府你熟,替我好生招待越兒和小鐸。」
「王爺放心吧。」元寶答應一聲,忙跟了進去。
李鈺看著瞬間被收買的元寶,輕笑道:「他現在可是我的人。」
「這裡也曾經是他的家。」雲啟說著,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公主,裡面請。」
李鈺笑著斜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園門。
王蓮這種東西本不是華夏所有,但托了大雲王朝開海禁並加強對外貿易的福,這種十分罕見的觀賞花卉被西洋商人帶來了大雲並進賢給了大雲皇室。
因為王蓮是典型的熱帶植物,喜高溫高濕,耐寒力極差,帝都皇室的花藝師只在溫室中培養成功過。後來,老東陵王也得了種子,後經過精心培育,這種紫葉王蓮竟在自家的後花園裡養活了。
「哎呀!好大的荷葉啊!」李鐸看著蓮池裡直徑足有一丈多的蓮葉,驚歎。
東陵王府蓮池裡的王蓮葉子真是不少,一片片葉面舒展漂浮在水上,顏色翠綠,葉脈偏紫紅,宛如翡翠血絲玉盤,上面滾著晶瑩的水珠,真正應了『滾珠濺玉』這四個字。
有白色的蓮花從蓮葉旁邊探測而出,花瓣層層疊疊,迎風舒展,花型碩大而美麗。微風過處,絲絲縷縷的花香鑽入鼻息之中,夾雜著些許白蘭似的花香,但卻更醇更濃,令人心曠神怡。
「這兩朵花是剛開的,」雲啟跟在李鈺的身旁,看著她盯著那株乳白色的蓮花看,便忍不住為她介紹著,「那邊那朵是昨天開過的,等傍晚時再開,顏色會是粉紫色,更加嬌艷欲滴。今天夜裡,花再次合併成花骨朵,等明天傍晚時開第三次,顏色會變得更深,艷麗非凡。」
「哦,那如果想要看粉紫色的花,還要等晚上嘍?」李鈺轉臉,笑看著雲啟。她目光裡閃爍著放肆的挑逗,*而直白。
雲啟的耳根莫名一熱,忙避開了她的視線:「是啊,公主如果想看的話,我當然也可陪你挑燈夜賞。」
「只是賞花嗎?」李鈺輕笑著追問。
心底的燥熱感一再噴發,倒是讓雲啟有了底氣,他轉回頭來迎上李鈺的目光,微笑著瞇起眼睛,反問:「不然呢?公主還想看什麼?」
「看美人啊。」李鈺依然笑的輕佻,卻被雲啟平靜的目光看的有點心虛——尼瑪,你敢不敢更鎮定一些?太打擊老娘的自尊心了,難道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的確,挑燈賞花並順便賞美人,可謂是神仙也不換的日子。」雲啟看李鈺別開了視線,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好像找到對付這瘋丫頭的辦法了——她耍流氓,你就要比她更流氓,然後她就老實了。
「姐姐——看我看我!」雲越不知怎麼跑去了蓮葉上,坐在上面朝著李鈺揮手,「快看我!」
李鈺忍不住笑罵:「你怎麼上去的?弄濕了鞋子回去的時候不許上我的馬車。」
「關山把我抱上來的!」雲越伸手一指旁邊,關山正抱著李鐸往另一片大葉子上放,岸邊站著元寶翹首以待,著急的不得了。
李鐸一坐上蓮葉就開始不老實,欠身伸手往雲越的身上撩水。
雲越自然不怕他,一邊咯咯笑著躲,一邊撩水反擊,元寶很快加入戰鬥,三個人先是互相撩水攻擊,之後不知怎麼的又忽然一致對外,向著李鈺和雲啟身上撩水。
雲啟忙伸手揮開長袖替李鈺遮擋,並想趁勢把她帶到遠處去,李鈺卻推開他的手臂,捲了捲袖子縱身跳上了遊廊的欄杆,然後揮手解下腰間的宮絛纏上遊廊的畫棟,縱身一蕩,跳上了一片碩大的蓮葉上,一抬手將宮絛解下來當武器,沾著水往三個小傢伙身上猛撩。
「啊哈哈……姐姐好厲害!」
「加油!快!不要停……」
「姐姐饒命啦,小越不敢啦……哈哈哈……」
一大三小四個人在水上亂成一團。李鈺手裡的宮絛甩開,旁邊不少嫩葉慘遭荼毒,還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險些被抽斷了花梗。
雲啟看著一池狼藉,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心愛的王蓮花啊!
沒多會兒的功夫,三個小崽子身上全都濕透了,西月怕他們著涼,忙喊關山把他們抱上來去換衣服,再看李鈺的裙角衣袖也濕了大片又喊道:「公主殿下也去換身衣裳吧。」
李鈺低頭看了看裙角,笑道:「無妨,一會兒就干了。」
西月還想再勸,李鈺已經單腳**雙臂向兩側展開,另一隻腳慢慢地往後抬起來,身子緩緩地前傾以保持身體的平衡。碧玉色的裙衫被風吹拂著,颯颯作響,猶如羽衣,她整個人便像是**在蓮葉上的一隻鳥兒。
雲啟一下子看呆了,連呼吸都屏住。
李鈺這個動作也不過是保持了幾個深呼吸的功夫,往後翹起的那隻腳就繼續往上緩緩地勾起來。腰卻緩緩地直起來,一隻手也緩緩地往後去,慢慢地掰住那只翹起的腳踝。
此時她一腳踩在蓮葉上,另一隻腳尖指向天空,手挽著腳踝,手臂和腿正好抱成一個桃形。另一隻手為了保持身體平衡依然伸向前方。
寬幅裙角被水打濕,貼在腳踝上被完全展開,裙幅上精美的鳳羽刺繡在陽光下閃著金光,隨風搖曳像是開屏的雀翎。
「公主殿下好美!」西月忍不住感歎。
李鈺繼續動作,腳尖緩緩地被勾近肘窩裡,前伸的手臂緩緩收回,和勾著腳尖的那隻手挽在一起,合成一個桃形在腦後。
這個動作保持兩個呼吸之後,她方緩緩地放開,收起手臂和腿,換另一邊重來一次。
她的這幾個動作都是從瑜伽裡面演變過來,緩慢,舒展,而此時她並不為了鍛煉更不是為了吸引誰的目光,唯一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的衣衫裙角讓風吹乾而已。卻不知道這一幕被雲啟看在眼裡印在心裡,一輩子都不能忘,之後的歲月每每想起便熱血沸騰,難以自制。
雲越他們三個由王府的婆子帶著去換了衣服回來,李鈺的裙角衣袖也干的差不多了,收動作的時候她雙手合十沉了沉呼吸。
此時的她收起了剛才的靈動和舒展,一身綠裙臨波而立,沉靜莊嚴,宛如佛國聖女。連遊廊上的丫鬟和護衛都忍不住停止了腰身收斂起之前的興奮之色,肅穆而立。
李鈺等呼吸平穩之後才撿了宮絛一甩手纏住遊廊的畫棟,用力踩了一下蓮葉,借力使力躍上了遊廊。
站在欄杆旁的雲啟只覺得香風一閃,李鈺人已經站在了眼前,便忍不住感慨:「你這一身功夫真是不錯,燕北邙能把你教成這樣,定然廢了不少苦心。」
「你什麼意思啊?我看上去像是很難教嗎?」李鈺翻了他一記白眼轉身往亭子裡走去。
雲啟被瞪了也不生氣,反而心情出奇的好,還偷偷地笑了笑,加快腳步跟上。
因為是有心討好,所以這次宴席的菜品點心等一律都出自西月之手,做的那是相當的精緻。
「這個是金霜酥,這個是翡翠糕。」雲啟落座後,指著兩樣點心給李鈺,「味道不錯,你嘗嘗。」
李鈺聽著這華麗麗的名字就猜想味道肯定不如名字好,她捏了一個小小的金霜酥,看著小小的酥餅上煎出來的金色霜花心想倒是挺精緻的手藝,女人天生愛美,尤其是李鈺看到漂亮的東西就忍不住……咬一口。
「唔……好好吃!」李鈺的一雙大眼睛頓時瞇了起來,霜花被煎的又酥又脆,咬下去後褶子最厚的地方又軟糯糯的,裡面的餡料居然是鮮香美味的牛肉!
雲啟得意的笑了,轉頭招呼雲越三人:「你們也吃。」
雲越看李鈺吃的那副醉了的樣子,口水早就流一地了,聽見雲啟這般說,再不猶豫,立刻起身,伸手抓了兩個,一手一個,左右開吃。
元寶毫不手軟的搶了一個一下子丟進嘴裡,李鈺見狀忙伸手抓了最後一個。
「……」李鐸淚眼汪汪的看著李鈺。
「笨,喏。」李鈺看著親弟弟這傻樣兒,最後一個沒捨得往自己嘴裡塞。
李鐸忙接過來咬了一口,感動的眼圈兒泛紅:「唔……好香啊!姐姐你最好了!」
有個吃的就是好姐姐了,小崽子真沒節操。李鈺扁了扁嘴巴,又去唱翡翠糕——嗯!這個也好吃啊!這翡翠糕是綠茶粉和糯米粉做的皮兒,青翠碧綠,裡面是紅豆沙玫瑰餡兒香甜美艷,吃起來甜而不膩,唇齒留香。
李鈺吃了一個翡翠糕,又接過西月遞過來的一隻純白骨瓷小湯碗,裡面兩隻白白嫩嫩的糕團看上去玉雪可愛,泡在晶瑩剔透的湯水裡,一看就叫人忍不住流口水。李鈺淺嘗了一口晶瑩剔透的湯水,忍不住又問:「這個是燕窩?」
「回公主殿下,這個是燕窩雪梨燉的湯汁,這小糰子是黃桃李子餡兒的糕團兒。」西月欠身回道。
李鈺忍不住感慨:「不得不說,王爺你家的廚子一個賽一個的好手藝,我之前還覺得蘭嫂做的菜已經是非常美味了,沒想到啊!真正的高手還是藏在你這裡。」
雲啟輕笑道:「這幾樣糕點和甜湯都是西月做的。知道你要來,她忙活了一個上午呢。」
「啊,原來是西月姐姐的手藝!辛苦,辛苦!」李鈺笑瞇瞇的看向西月,半晌又歎了口氣——西月是雲啟的貼身丫鬟,直接撬過來是不可能了。自己想要時常吃到這些美味,必須先把她主子弄到手不可了!嗯,這算不算是又多了一條把美人納入囊中的理由?
「奴婢不辛苦,公主若是喜歡就常來啊。公主想吃,奴婢可以時常給您做。」西月笑道。
「常來啊?」李鈺笑瞇瞇的瞄雲啟,「只怕是你家王爺沒那麼多閒工夫招待我呢。」
雲啟微微笑了笑,又遺憾的歎道:「只怕……是公主沒那麼多閒功夫吧?還有,我聽劉長治說,皇后娘娘啟程的事情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公主就該北上進京了吧?」
「唉!你這個人,可真會煞風景。」李鈺無奈的歎了口氣,把手裡的湯碗放回去,身子一軟靠在後面的靠枕上。
西月忙笑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今天公主可以在這裡吃個痛快麼。廚房裡還有菜品沒料理好,奴婢先去一下,公主請稍等。」
「好,你去你去!」李鈺一聽這話立刻笑了,「你有什麼拿手的絕活兒今兒可千萬別藏私,我吃過這回,下回可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你得讓我回到京都也惦記著你做的好吃的才行。」
「是,奴婢今兒一定全力以赴。」西月笑著福了福身,又招呼雲越等三個小崽子:「廚房裡還有一些金霜酥,幾位小爺要不要去吃?」
「要去!要去!」雲越立刻跳下了榻幾。
「我也去!」元寶對東陵王府的廚房是相當的熟悉,「我還要吃何嬤嬤做的小籠包!」
「姐姐……」李鐸眼巴巴的看向李鈺,等著親姐姐發話。
「去吧去吧。」李鈺看他那可憐樣,輕笑著擺手,「一群小吃貨。」
「噢,走嘍!」元寶比任何人都高興,跳下榻幾就往廚房跑。後面兩個緊緊的跟上。
李鈺看著他們三個歡呼雀躍的身影,忍不住扁了扁嘴巴:「小孩子真好。」
「你是在惋惜不能跟他們一樣直接跑廚房去吃嗎?」雲啟好笑的看著李鈺那幽怨的小眼神。
李鈺不悅的橫了雲啟一眼,哼道:「我看起來有那麼饞嗎?」
雲啟輕聲咳嗽了兩下,掩飾著自己忍不住的笑:「沒有,你只是看上去挺餓的。」
「切!」李鈺再翻了雲啟一個白眼,端起剛剛放下的湯碗,把裡面的兩個糕團收進了嘴裡——嗯,清甜的黃桃果肉帶著一點李子的微酸,好吃!
雲啟靠在身後的靠墊上,安靜的看著李鈺吃東西,看著她低著頭,長而微翹的睫毛一下一下的忽閃著,品味的時候,大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像是一隻滿足的貓兒。
這一刻,他竟然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好像單單只是這樣看著她,便可以天荒地老。
只是這樣安靜的時候並沒有維持多久,先是四個丫鬟進來上菜,兩個菜,第一道是紅燒牛腩,另外是一道湯色金黃濃香四溢的蟲草竹筍老鴨湯。
李鈺剛喝了兩碗燕窩雪梨百果糰子了,這會兒自然不再動湯,而是抓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丟進了嘴裡。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聞到了香味也知道西月這丫頭廚藝了得,但美味的牛肉一入口,李鈺依然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嗯!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雲啟拿了筷子又夾了一塊牛肉放到李鈺的碗裡。
「呃……謝謝,你也吃啊。」李鈺看著雲啟給人夾菜時的動作有點心塞,你捨不得美味不願伺候人就算了唄,用得著給我夾塊牛肉也這麼彆扭嗎?
「嗯。」雲啟微笑點頭,「你慢點吃,後面還有別的好吃的。如果前面吃太多,後面就吃不下去了。」
李鈺想想也是,於是又吃了一塊鴨肉之後便放下筷子對著美味的牛肉和老鴨湯跟自己的思想做激烈的抗爭。不過這抗爭實在太艱難,李鈺決定找點別的話題分散一些對美味的注意力。
「王爺今日請我來看王蓮,又專門弄了這麼多好吃的,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這話其實李鈺一進門的時候就想問來著,只是先是跟三個小崽子玩水玩高興一時忘了,後來又被美食吸引了,所以這會兒才來得及問。
雲啟的好心情被這句話給破壞了大半兒,為了掩飾不怎麼愉快的心情,他一邊抬手給自己盛老鴨湯,一邊說道:「也沒什麼話,就是覺得上次在畫舫上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這次專門請你一個來府裡玩賞,算是賠罪吧。」
又有四個丫鬟近前來,同樣奉上了兩道菜:烤羊排和甜酸可口的蜜汁番茄。番茄就算了,在這個時代很是難得,可對李鈺來說卻沒什麼新鮮的。於是她立刻朝著外焦裡嫩的烤羊排下手。
「賠罪?」李鈺等四個丫鬟下去之後,方眨著眼睛對著雲啟笑:「王爺是不是太客氣了?上次游劍湖,我覺得挺好的,算是乘興而去,盡興而歸。」
雲啟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忽然跳水自己游回來,我只當是哪裡得罪了你,你心裡記仇不再理會我了。」
「何談得罪?王爺多心了,沒有的事兒。」李鈺笑著搖頭——本公主一般不記仇,有仇當時就報了。記仇多累啊!傷腦筋的事兒可不能幹。
「那就好。」雲啟又給李鈺夾番茄。
「唔……我不吃那個。」李鈺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雲啟笑道:「我記得太醫曾經說過,女孩子家多吃這個對身體好,而且烤羊排油膩不好克化。這個也是西月的拿手菜,比外邊菜館做的味道好,你嘗嘗。」
李鈺勉強吃了一小口,果然酸中帶甜,比後現代吃的那些農藥番茄好多了。而且也不知道西月是用什麼醃製的,清甜之中還帶著絲絲縷縷的蓮香。
雲啟看李鈺吃了一塊還吃,滿意的笑了。
「你笑什麼?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吃肉?」李鈺扁了扁嘴巴。
「這個比肉還金貴呢。」雲啟笑道。
「呵!不過是西洋人弄來的種子罷了,又不是金的銀的,能有多金貴?」李鈺嘲笑道,「堂堂東陵王府也心疼這個?」
「東陵王府今非昔比也要節儉度日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給你吃,多貴都不心疼。」雲啟唇角噙笑,平視著李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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