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上在清平殿為夏錦鳳和沈寒澈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並急詔燕王夏承胤回京,由他護送公主出嫁。訂婚儀式之後,夏錦鳳和沈寒澈在皇上的安排之下,前往芙蓉園遊玩。
芙蓉園位於城南往東五十里處,這裡依山傍水,景色秀麗,是歷代皇家賞景遊玩之地。在前往芙蓉園的路上,夏錦鳳與沈寒澈相對坐在馬車裡,兩人都是久久無言。夏錦鳳懷著抱著雪絨——那只蘇景輝送她的貓。它一直被紫綃養著,養得很好,比前來長大了許多,也胖了許多,整個身體都變得圓滾滾的。也許是太胖的緣固,它現在不愛動彈,每日都懶洋洋的,吃飽了就閉目養神。
此刻它就在夏錦鳳懷裡,懶懶地半瞇著眼睛,偶爾間會發現一聲輕微的咕嚕聲。夏錦鳳則有一天沒一下的撫著它的雪白的皮毛。
「公主,似乎不太開心?」沈寒澈微笑問道。這是一個溫潤如水的男子,他的眉眼似乎總帶著淡淡的笑意,連聲音也是低緩輕柔。
「沒有。」夏錦鳳輕笑,一別四年,沒有想像中久別重逢的喜悅,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騙我。」沈寒澈笑道:「你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四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
「是嗎?」夏錦鳳微微抬頭,目光卻越過沈寒澈,望向車窗外,雪絨在她懷裡打了個滾,跳到一邊自顧自在玩起來,夏錦鳳手上突然一空,剎那間只覺得連心都空了。
「公主,你是不是在怪我當年的不辭而別?」沈寒澈突然微歎道:「其實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己。」
「迫不得己?迫不得己就可以讓你連句告辭的話也來不及說,就無故失蹤?」夏錦鳳的目光終於轉向他,眼中一片平靜。
「公主請聽我解釋。」沈寒澈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其實,其實並不是什麼柳州舉子,而是碧璽皇子……」
「這個我已經知道,你現在不就是以碧璽國皇太子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的嗎?」夏錦鳳涼涼地說道。
「不,公主,你不知道。」沈寒澈說道:「我是碧璽皇子,但我卻是我父皇的私生之子。我的母親是天景國柳州人。二十多年前,我父親還是太子的時候,到柳州微服覽勝,與我母親相識。不久,父親回去碧璽,繼承君位,母親卻在他走後發現自己懷了身孕。我還有一個孿生的哥哥,他就是柳富。我們兄弟倆和母親在柳州生活了十六年,直到父皇突然出現。他要帶我們母子去碧璽,但母親不願意。她把哥哥藏起來,讓我隨著父皇去了碧璽。可惜,我到了碧璽後才知道,原來父皇找我們回去,不過是因為大皇子與二皇子為太子之位,已經鬥得你死我活,父皇對他們失望透頂,所以才想將皇位另傳一位皇子。我的到來,引起了二皇子與大皇子的猜忌和不滿,他們屢屢派人暗殺我,父皇無奈之下,送我回到天景,以柳州舉子的身份參加科考,目的只是為了讓我得到天景朝廷的庇護。」
「庇護?」夏錦鳳聽到這,冷笑一聲,「恐怕不是庇護,是安插細作吧?」
派自己的兒子來參加科考,混入天景朝廷,這碧璽國皇帝沈崇陽,還真是心思深沉!
「公主別誤會,我從來都沒有洩露過半分有關天景朝堂之事。」
「你已經是皇太子了,天景的事情都在你心裡,你還用得著洩露?」夏錦鳳冷笑,「沒事,繼續說下去,也讓我知道,你失蹤究竟是為什麼?」
「因為那時候,我收到父皇的親筆信,他要我即刻返回碧璽,並且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的行蹤。我回去之後才知道,二皇子欲發動政變,逼宮篡位。我適時的阻止了他,避免了一場兵災,並向父皇求情,保住他的皇子之位。但他卻依舊記恨於我,在一次打獵的過程中,他將我推下山崖。我大難不死,父皇卻從此讓我隱居山野,生怕他再加害於我。其實,這也是二皇子沈寒夜一直想盡辦法要娶你的原因。因為他想借此逼我出現,可是那時候我為了大局,只能聽從父皇之命隱居山野。」
「原來如此。」夏錦鳳語帶嘲諷。好一個為了大局,竟在別人強娶她的時候,也不出現。什麼時候,沈寒澈也變得如此功利!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既然柳富是沈寒澈是十六歲的時候才分開,那在柳州的時候,他卻說自己並不認識你,甚至沒有提到自己還有一個孿生弟弟呢?」
「這是他給我約定,分別之後,橋歸橋,路歸橋,誰也不去干擾對方的生活。」
「哦。」夏錦鳳點頭,心裡暗暗佩服柳富的聰明。試想如果讓她的父皇知道,碧璽皇帝的兒子竟然就生活在柳州,會是怎樣的後果?
柳富大概是只想平靜度日吧。
馬車繼續前行,五十里路,說近也不近,搖搖晃晃的直到黃昏時分才到達芙蓉園。進了園門,紫綃對夏錦鳳和沈寒澈說道:「太子殿下,公主,晚宴已經在暢音堂安排好了,請太子殿下和公主移駕。」
「咱們走吧?」沈寒澈對夏錦鳳說道。
而就在這時候,夏錦鳳卻發現,蘇景輝帶著十來個捕快打扮的人,迎面而來。
詭異,太詭異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怎麼回事?」她問紫綃道。
紫綃也是一臉茫然,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會在芙蓉園裡見到蘇景輝。這不是他該來的地啊!
「是我求了皇上,讓他來的。」沈寒澈淡笑說道。
「你讓他來的?為什麼?」夏錦鳳有些吃驚,難道說沈寒澈已經知道她愛上蘇景輝的事情了?
來不及細想,蘇景輝已經帶人走到他們跟前,揖手行禮說道:「太子殿下,公主,微臣奉皇上之命,在此護駕,這芙蓉園裡外微臣已經帶人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會傷害到太子殿下和公主的事物,還請太子殿下和公主放心遊園。」
蘇景輝非常恭敬認真地說道,神色平靜,完全不起半點波瀾。
「蘇捕頭。」沈寒澈卻是親切地走上前去,「好久不見。」
「太子殿下,微臣與您,似乎並不相識。」蘇景輝淡淡地說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移到夏錦鳳身上。她穿著交領襦裙,襦為金色,裙為石榴紅裙,頭上輕輕搖曳黃金步搖和略施粉黛的妝容,使她更顯精緻美麗,艷麗華貴。只可惜,這艷麗華貴的裝扮,卻難掩她眼中的憂傷。那一雙水漾明眸裡,不經意間似已暗淡了幾分,隱隱覺的幽怨讓人心疼。
「我們確不相識。」沈寒澈笑道:「但聽陳子浩說,自從四年前我離開京城之後,蘇捕頭便帶著公主不辭辛勞,到處尋找,並屢次救公主於危難之中,實在讓我感激。本想親自前去向蘇捕頭道謝,又怕這京口人多口雜,惹人非議,便借今日與公主遊園之際,特向皇上請旨,由蘇捕頭前來護駕,實則是為感謝蘇捕頭對公主的照料。」
沈寒澈這麼一說,不光蘇景輝有些莫名,連夏錦鳳也愣住了。
夏錦鳳心想:聽陳子浩說的?這個陳子浩究竟是怎麼跟沈寒澈說的?
蘇景輝心想:原來陳子浩居然有沈寒澈相識,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跟沈寒澈說呢?
「太子殿下認識吏部尚書的公子陳子浩?」蘇景輝有些吃驚地問道。
「四年前,在京城與他有些交情。」沈寒澈笑道。
「原來如此。」蘇景輝勉強一笑,「不過,保護公主是我身為天下總捕頭應有的責任,太子殿下不必客氣。我今日前來,也只是奉旨護駕,太子殿下和公主請前往暢音堂,微臣會在堂外把守。」
「不不不,蘇捕頭,我今日既邀你前來,就是視你為上賓。還請不要拒絕我和公主的一番心意。」沈寒澈說完,對夏錦鳳笑道:「公主,你說呢?」
「你們隨便!」夏錦鳳冷冷聲說完,抬腳便走。
在沈寒澈的極力邀請下,蘇景輝這個原本護駕的人,也只能無奈地跟著他們進了暢音堂。他們三人在暢音堂裡入座後,宮女們很快魚貫而入,擺上各種精緻菜餚,斟滿美酒。夏錦鳳坐在蘇景輝對面,狠狠地瞪著他,蘇景輝卻只能佯裝看不見,沈寒澈卻舉起酒杯向蘇景輝敬酒,一再表示對他的感謝。連站在夏錦鳳身後的紫綃都覺得,這個沈寒澈實在太傻,竟然對自己的情敵,如此客氣!
夏錦鳳懶得管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相互敬酒,只是一味地低頭吃飯,卻連自己究竟夾得什麼菜了也知道。
「啟稟公主,教坊有新排的歌舞,不知是否獻上?」一個宮女走過來,問道。
夏錦鳳正覺得沉悶無聊,聽她這麼一說,索性說道:「既然是新排的歌舞,那就讓她們跳一曲,給本公主解解悶。」
「好,奴婢這就去安排。」宮女說完,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