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士居看著蔡婭語無倫次的樣子,他的忍耐在她的胡言亂語中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他厲聲道:「行了!在這裡胡說什麼!也不怕人笑話!」
蔡婭被他喝得終於停了停,院子裡瞬間有一種詭異的靜,不過是一剎那,她又大笑了起來,那笑聲淒厲,沒有絲毫的笑意。
「哈哈……哈哈……」蔡婭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差點落下來,陽光落在她的臉上,那花的妝容隨著她的笑容,像是畫出的一符詭異的畫,「笑話?我現在這副樣子,還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嗎?還怕被人笑話?」
秋士居的臉色沉冷,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他看了看四周,「行了!別在這裡裝瘋賣傻了!」
一句話,把蔡婭的笑意生生的攔住,她抽了一口氣,抬起頭重新看著秋士居,眼角有盈盈的水光,「舅父,你也知道,婭兒沒有瘋,對不對?」
秋士居看著她哽咽的模樣,心中又軟了軟,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你覺得……是誰陷害了你?」
「還能有誰?」蔡婭剛剛恢復正常的語氣頓時又變得尖利起來,連眼神也厲了三分,「當然是寧王妃……」
秋士居連連點頭,急忙示意她小聲些,他的目光望了望在屋中站立不敢動彈的丫環,對他們說道:「都出去!」
丫環婆子都不敢吭一聲,急忙魚貫而出,最後一個把院門關上,院子裡頓時變得更為安靜。
蔡婭看著那些丫環婆子被支了出去,秋士居的臉色也變得凝重,她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不由得直了直身子,抿了抿嘴唇說道:「舅父,你想到辦法救婭兒了,對不對?」
秋士居垂頭看著她,迎著她的盈盈目光,心中微微一沉,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婭兒,你確定你是被人陷害的?」
「當然!」蔡婭的聲音一銳,似尖冷的刀尖劃破空氣,「我沒有病!更沒有瘋,我自己當然知道我的身體!」
秋士居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如此,舅父這裡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你報仇,你……敢不敢去做?」
蔡婭雖然急切,但是如她自己所言,她並沒有瘋,她聽得出秋士居說的是「敢不敢」,她的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絲的戒備,「舅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機會?」
秋士居的眼中浮現一絲狠厲,「自然是讓寧王妃賠上性命的機會!」
「那,」蔡婭的心中一抖,她雖然報仇心切,但是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報仇,她不過是把希望寄托在秋士居的身上,如今聽秋士居的意思,倒像是讓她自己親手出手的樣子,「自然是好的,不知……具體要婭兒做什麼呢?」
秋士居沒有立即把東西交出去,他還不確定,蔡婭能不能去完成,他不能貿然把東西露出來,「婭兒,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太醫已經診斷你是有病的,說實話,舅父也是沒有辦法的。」
蔡婭的身子微微一僵,她的目光裡頓時又浮現幾分厲光,秋士居把她的變化看在眼裡,適時的繼續說道:「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讓寧王妃失了貞潔,然後再讓她以那種面目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到時候她便不再是寧王妃,而是人人可以唾棄,人人都嫌棄的蕩婦,到那時候,她說過的話自然便沒有人再信了,至於你,到時候舅父便可以向皇上請旨,說你之前是被寧王妃陷害的,那時人人都會再罵寧王妃惡毒,而你楚楚可憐又無助,舅父便趁機為你求上一門好婚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前面的事情他說得輕描淡寫,而後面的話他描繪的繪聲繪色,好比那些美好就在眼前,只不過是伸手可取而已。
蔡婭很顯然被他說動,臉色上浮現幾分紅潤,眼睛裡的光芒閃動,雙手也緊緊的握在一起,「舅父所說當真?」
「自然,」秋士居急忙說道:「舅父苦思多時想出來的主意,可全是為了你啊。」
蔡婭挺直了腰,臉上慢慢浮現幾絲堅毅決然之色,她咬了咬嘴唇說道:「舅父,您說吧,讓婭兒做什麼?」
秋士居目光一閃,從袖中拿出兩樣東西來。
韋貴妃的宮中左夫人早已經暈倒了無數次,她滴水未盡,又加上擔憂和恐懼,還要規規矩矩的不敢有一絲失禮,簡直讓她撐到了極點。
韋貴妃也懶得再理會她,懲罰至此也便夠了,反正左家這次是逃不了了,居然把心思動到了寧王府,若是別的事也就罷了,偏偏還是想陷害容溪,這豈是冷亦修所能忍的?
韋貴妃也不想再把事情弄得太糟,左夫人畢竟是大臣的正妻,比不得其它的宮女,若是真在自己的宮中出了事,也不是好交待的。
所以,她便讓人把醒過來的左夫人送出了宮。
韋貴妃坐在梳妝台前,窗外廊下的一株金桐樹葉子正值金黃,片片如黃金,折射著太陽的金光,越發的引人注目,她望著那樹,心思卻依舊還在想著這次發生的事。
突然聽到廊下有兩個幹活的小宮女在一邊幹活一邊低聲說話,「聽說大比第二次就快開始了,這次是決戰,會更精彩呢。」
「正是,只是咱們無緣得見了。」
「嗯,想來那些可以去的貴妃小姐們也會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梳妝打扮吧。」
「可不是,說是大比,可是對於在台下觀戰的女子來說,比得還不是誰更貴氣更美艷?」
「要我說呀,這最美的還得是寧王妃。」
「這倒是,不過,聽聞寧王妃素來愛素淨之色,恐怕在那種場合也難免被那些刻意裝扮的貴婦們給搶了風頭去。」
「哼,難道寧王妃就沒有華美的衣服嗎?」
「自然是有……」
後面再說什麼,韋貴妃已經無心再聽,她其實心中一直有一個隱隱的不安,這次出事,畢竟是在自己的宮裡,也因為自己出宮而疏忽所導致,何況那個宮女也是自己宮中的,也不知道冷亦修和容溪到底心中做何想?
這孩子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總會有兩條心的時候……她越想越覺得不安,不行,一定要想一個辦法補償一下。
她想到這裡,便再也坐不住,對掌事嬤嬤說道:「嬤嬤,年前皇上送給本宮的那件錦袍呢?」
「娘娘是說那件水紅色的百鳥錦袍?」掌事嬤嬤道。
「正是。」韋貴妃點了點頭。
「那件衣服老奴仔細收著呢,娘娘請放心,老奴知道娘娘您最喜歡那件衣服,只穿過年宴那一次,所以一直小心收著呢。」掌事嬤嬤面帶微笑道。
「把它拿出來,」韋貴妃道。
「是。」掌事嬤嬤不敢有怠慢,快步轉身離去。
時間不大,掌事嬤嬤便雙手捧著那件衣服走了進來,還未靠近,便覺得這房間內似乎亮了亮。
那件衣服是水紅色,因為韋貴妃的身份就算是再尊貴,也畢竟不是正宮皇后,所以並不能用大紅,那水紅色更柔和,襯著肌膚越發的白潤細膩,絲質是用南江養的一種特有的金佃蠶所吐的絲織成。
金佃蠶有一種淡淡的金色,吐出來的絲也與其它的蠶絲不同,在沒有光線的時候會有一種如水潤般的溫潤之色,而到了光線充足的地方,光芒則會變得更為耀眼,所以,單是這件衣服的質地便是價值千金了。
這上面還有南江繡娘在織絲的時候所織上去的一種暗紋,配合著後來繡成的百鳥,那些鳥兒或展翅,或休息,或梳毛,都栩栩如生,它們的毛色比真鳥還在艷麗逼真,更為讓人驚歎的是,這些鳥兒的眼睛,也是用金佃蠶所吐出的絲線繡成,不同的是在染成黑色的過程中,又融了金粉進去,所以那些眼睛看起來更為晶亮,更為奪目。
這件衣服是皇帝送給韋貴妃的生辰禮,她驚喜萬分,更是喜愛非常,只在親年宴的時候穿過一次,當時不知道閃瞎了多少妃嬪的眼睛,讓她們嫉妒的心中發狂。
掌事嬤嬤自然也知道,所以平時都是悉心保管,不敢有一絲的差錯,她走到韋貴妃的近前,微笑道:「娘娘,您看,這衣服老奴保管得好著呢。」
「嗯,不錯,」韋貴妃伸出手,在衣服上輕輕的滑過,眼中滿是喜愛之情。
掌事嬤嬤看著她愛惜的眼神,心中更知自己以後要好好的保管收藏才是,哪裡料到,韋貴妃收了手,突然開口說道:「把衣服收好,你親手送去寧王府,給寧王妃吧。」
掌事嬤嬤呆了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道:「娘娘,這……可是萬歲爺送給你的呀……您又是如此喜愛……」
「正是因為貴重,正是因為喜愛,所以才要送給她呀。」韋貴妃幽幽的說道,眼睛不再看那衣服一眼。
掌事嬤嬤比韋貴妃還要肉痛,她上前一步,準備再勸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