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貴妃輕輕的垂下了頭,脖頸彎出優美的弧度,只是那落在牆上的剪影卻仍舊是有些落寞,掌事嬤嬤心中微歎,上前一步說道:「娘娘,您愛重的東西,又是如此的貴重,怎麼能說送人就送人呢?雖然說……寧王妃也是您的兒媳,但……凡事總有個度啊。」
「本宮何嘗不知,」韋貴妃身子坐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之上,目光望著遠處,「可是,嬤嬤,你要明白,寧王他……雖然與本宮有母子之情,但……這次的事情又出在本宮宮裡,若是平常的事也便罷了,可是,這一次卻是涉及到寧王妃的貞潔,以本宮對寧王的瞭解,他斷然不肯就這麼算了。」
「話雖如此,可是,娘娘,這畢竟不關您的事啊,」掌事嬤嬤低聲說道。
「你這話說得倒是容易,可是事情出了,牽不牽怒本宮,那還不是一念之間的事?」韋貴妃苦笑了一下,「何況……你看現在的局勢,皇子凋零,寧王手掌兵權,即便現在是和平時期,但是論在軍中的聲望,有哪個比得過他?本宮知道,皇上也因為這兵權的事對他心存戒備,但戒備歸戒備,到最後還是要挑一個合適的人選的。」
這樣的話掌事嬤嬤是不敢接的,她垂著頭,心中卻覺得韋貴妃所說的有理。
「還有齊王,」韋貴妃冷笑了一聲,「你當本宮看不出來這齊王和寧王府之間的暗湧?只是,寧王到底是本宮的養子,而且他是養子的身份也沒有人幾個人知道,本宮也斷然沒有去支持齊王的道理,雖然齊王身子弱,但是他現在不也康復了嗎?多年的宿疾都能痊癒,還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娘娘,您的意思是……」掌事嬤嬤心頭一驚。
「本宮沒有什麼意思,」韋貴妃搖了搖頭,「本宮只是覺得,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支持寧王,都是本宮必須選擇的道路,如果……將來寧王登了大統,那麼……本宮還需要在乎這區區一件衣裳嗎?」
掌事嬤嬤心服口服,立即道:「是,娘娘思慮周全,老奴這就按娘娘所說的去做。」
「去吧,本宮累了,要休息一下。」韋貴妃輕輕的擺了擺手。
掌事嬤嬤退出了大殿,又囑咐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宮女好生伺候著,這才把那套水紅色的華服裝在盒子裡收好,拿了腰牌乘馬車出宮。
一聽說是韋貴宮宮裡的人要用馬車,那些太監都急忙挑選了上好的馬和寬敞的馬車,連連笑著請掌事嬤嬤上了馬車。
掌事嬤嬤從口袋裡摸出點碎銀子,給了太監們說道:「拿著吧,貴妃娘娘賞的。」
「喲……」太監們眉開眼笑,「這怎麼話兒說的,這都是奴才們分內的事兒,每次還都讓娘娘破費。」
掌事嬤嬤笑了笑不再多說,鑽進馬車出宮而去。
容溪回了寧王府,找到新曉,問她要了套之前的藍色衣裙,又讓孝兒推過一個大木箱,木箱上還掛著四個小轱轆,就算裡面的東西重一些,也十分的方便省力。
李海江看著那箱子,嘖嘖稱讚,容溪面不改變的打開那箱子,心中暗道,這四個小轱轆就覺得好啦?一會兒你看到裡面的東西不追著我要才奇怪呢。
幾個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容溪的箱子裡放著一層層的厚棉布,打開之後,是十幾根晶瑩剔透試管,還有一個造型別緻的酒精爐,其它的便是一些小管小件了。
容溪看著這些東西心中真是的驚歎,自己不過是畫了一些草圖給了那些暗衛,本來也沒有存著太多的希望,也在另想著其它的法子,不成想,這些人不但手腳麻利,而且還做工精緻,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意外之喜。
「王妃……這是……什麼?」李海江首先忍不住問道。
「這個是試管。」容溪拿起一起水晶制做的試管在陽光下照了照,有些肉痛的說道,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古代實在沒有玻璃的話,她不會願意用這種水晶來製作,這個成本比玻璃要高得太多,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水晶,質地更堅硬,更耐高溫。
「試管?是……什麼東西?用來做什麼?」李海江對容溪的每件新奇東西都有著濃厚的興趣,他覺得容溪的醫術和那些稀奇的方法就像是一本有厚度的書,怎麼讀都似乎讀不到結尾。
「就是……一種容器,」容溪簡單的說道:「這個是用來做實驗的。」
「實驗?」李海江摸著鬍子,腦子裡一知半解,隱約覺得應該是某個意思,但是又說不太好。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容溪看了他一眼說道,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東西們都拿出來組裝好。
她要做一種化學物品,用來做一件重要的事。
「需要一個助手,你們誰來?」容溪把東西組裝好,側首說道。
「我!」李海江、孝兒和新曉三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樣吧,你們三個自己解決,只要一個。」容溪說罷,又自顧忙去了。
那三個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怎麼商量的,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決定好,最後由李海江來當助手。
容溪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她回頭對新曉說道:「你的舊衣服,要再多備一件。」
「我這就去拿,」新曉立即轉身跑出去拿了。
容溪把那些東西組裝好,又拿出鑷子一類的東西,準備開始試驗。
掌事嬤嬤此時正奔向寧王府,她坐在馬車裡,雙手緊緊的抱著那只裝著衣服的盒子,想著韋貴妃所說的話,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都道韋貴妃如今地位尊崇,雖然不是皇后,但大昭的皇后去世多年,韋貴妃如今的身份也和皇后沒有什麼區別了,可是又有誰知道她這背後的艱辛?
且不說皇帝的寵愛如何,單單是心中的那份孤寂和惶恐以及對未來的迷茫就足以讓一般的瘋狂,覺得難以承受,她曾經多少次見過,韋貴妃深夜醒來,睜開著雙眼,默默的看著床幔上的花紋,一點一點的辯認,一點一點的數。
長夜漫漫,燭影飄搖,照著她形只影單,她望著銅鏡中自己嬌美的容顏,一點一點的年華老去。
如今……為了將來,連一件自己最心愛的衣服都要送出去,這其中的悲哀與委屈有誰能夠明白?
掌事嬤嬤胡思亂想著,突然覺得馬車一晃,然後車身嚴重的一斜,她的雙手緊緊抱著盒子,頭撞到了車壁上,撞得她頭皮發麻,「幹什麼呢?」她對著車外厲聲說道。
「不好意思,嬤嬤,是馬車的車輪壞了,奴才這就修。」外面的太監急忙說道。
掌事嬤嬤把盒子放到一邊,抬手揉了揉頭,感覺像是起了一個包,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壓著心中的怒火。
這心裡本來就不太痛快,為韋貴妃痛失這件衣服而煩心,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受了傷,更讓她的心中有一股邪火。
她揉著頭,正要衝出去看看,突然覺得鼻尖處有一股奇異的香氣,她心中疑惑,正要抬頭看,便覺得眼前一花,暈了過去。
馬車頂上天窗被打開,一個人影如靈巧的蛇,無聲的鑽了進來,他蒙著臉,只露出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他在馬車內掃視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那只放著錦服的木盒子上。
他拿過盒子,把蓋子打開,眼睛不由得瞇了瞇,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他把衣服展開,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紙包和一個小瓶子,把紙包裡的淡粉色粉末放在衣服的衣角和袖口,又把小瓶子裡的無色透明液體輕輕的倒在領口、腰間,最後,又把衣服疊起,放好。
這一切都快而無聲的完成,外面修馬車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微微笑了笑,把盒子放回原位,拿出另一個瓶子在掌事嬤嬤的鼻尖下晃了晃,身子一縱,便又躍了出去。
馬車正好停在一棵大樹下,上面的樹枝晃動,樹影搖搖,下面的兩個太監正在忙著修車,根本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掌事嬤嬤悠悠醒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頭,覺得頭痛似乎厲害了些,晃了晃,慌忙又看了看那放著衣服的盒子,抱起來捧在手中,打開看了看,衣服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心想著自己可能是被撞得太厲害,不知不覺竟然暈了。
她正想要問一問,只聽外面的太監說道:「嬤嬤,馬車修好了,要出發了。」
「行了,快點吧。」掌事嬤嬤抬起的手又縮了回去,對著外面說道。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馬兒蹄子翻飛,飛快的向著寧王府而去。
李海江的眼睛發亮,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容溪做實驗,那些草藥汁被容溪倒入那些奇怪的「試管」中,又放在那個造型怪異的爐子上加熱,顏色和味道居然都發生了變化,一切就像是看變戲法一樣神奇。
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等到忙完了這一段,一定要讓容溪給自己講解一下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