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又是一陣寂靜,齊王妃所說的話,那個青衣婆子和連綺都是萬萬不敢接的,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王妃又繼續說道:「容秋沒有懷疑你吧?」
「沒有,」連綺搖了搖頭說道:「她現在也算是信任奴婢,她身邊也沒有什麼可用的人了。」
「如此甚好,」床前的燭火搖動,映著齊王妃眉間的疲倦之色,「左青蓮那裡,也要小心些,她的心思比容秋要縝密,你自己要多加謹慎,不要去的太勤,時不時的去透個消息便好。這二人都是有背景的,他也不會真把她們怎麼樣,表面上的恩情還是要維繫的,不過是恩寵不再罷了,讓她們自己互相鬥去吧。」
「是。奴婢記下了。」連綺急忙點頭道。
「沒事你便退下吧,乏了。」齊王妃擺了擺手說道。
「是。」連綺退著走出了內室,這才轉過身來向外走,那個青衣嬤嬤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來,裡面像是裝了一些銀兩,遞給連綺道:「拿著吧,王妃賞的。」
「奴婢……」連綺像是要推辭的樣子,青衣嬤嬤又繼續說道:「行了,這是你應得的,你也正需要,王妃既然賞了你,就拿著吧。」
「是。」連綺不再推辭,咬了咬嘴唇接過。
青衣嬤嬤送她出了院子重新返回,又來到齊王妃的近前,齊王妃沒有睜開眼,只是問道:「給她了?」
「是,」青衣嬤嬤回答道。
「嗯,收下了,本王妃便放心了,」齊王妃慢慢睜開眼,眼睛裡的光芒在燭火中跳躍,「想來她也已經知道了家中父親病重的消息,也正愁著銀子的事。」
「正是,」青衣嬤嬤說道:「王妃此舉,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奶娘,」齊王妃轉首看了看她,低聲說道:「不是說過了,沒有人的時候,不要叫我王妃,還是喚在娘家時的稱呼便好。」
「是……小姐,」青嬤嬤的聲音一哽,「小姐,大人已經去了,您也就不太要傷心了,還是要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養好身子做什麼呢?」齊王妃一聲冷笑,烏眉挑起如刀,「難不成還要給他生孩子嗎?」
暗處的容溪注意到,齊王妃的口中還沒有出現過「王爺、」「殿下」一類的稱呼,只是說「他,」不過是一個稱呼,便可以看出她對冷亦維的恨意有多深了。
「小姐……」青衣嬤嬤的臉色一白,眼睛裡的痛楚分明,「您應該知道的……王爺他……至今無後,而且那日在朝堂上……也是以此為由的,您是正妃,若無所出的話……」
她頓了頓,後面的話沒有明說,只是話鋒一轉說道:「您就算不是為了王爺,也該為自己,將來有個孩子傍身,總歸是好的。」
齊王妃的臉色變幻,她抿著嘴唇,略微蒼白的嘴唇緊緊抿成直線,帶出幾分倔強,她的呼吸沉穩,柔和的燭光映得她肌膚雪白無瑕,如一塊完美的玉。
看著她完美的膚質,容溪突然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在現代社會的時候見過不少的皮膚保養得出眾的女人,到了這古代更是,由於環境、食品以及用的保養品都是天然或者高級藥材等等方面的原因,她所見過的那些夫人小姐,幾乎沒有皮膚差的。
她自認為皮膚也不錯,但是,似乎在自己所見過的這些女人當中,沒有一個能夠比得過齊王妃的。
雖然她的眉目之間有疲倦之色,但是卻擋不住膚質的出眾,如無瑕的玉,似溫潤的珠,讓人心生讚歎。
而她這出眾的膚質,再加上空氣中淡淡藥味中所含有的微微酸味,都讓容溪的心頭浮現一個模糊的念頭,但是卻看不清楚輪廓,而且很快滑過,快得讓她抓不到。
聽到青衣嬤嬤的話,齊王妃半晌沒有出聲,窗外的風聲微微,從窗子的隙縫中輕輕滑進屋內,輕柔的床紗飄動,像一簾幽遠而不可觸摸的夢。
良久,聽到齊王妃的一聲低歎,「罷了……我這身子,恐怕也是不行了,這麼長時間的藥物吃下去……恐怕根基早已經毀了罷……再說,讓我懷上他的孩子,我委實不願……」
「小姐切莫說這樣的話了,」青衣嬤嬤急忙制止,聲音中急切而心疼,「這種話……可萬萬說不得的,若是被王爺知道……少不得又是一場風波了,老奴不是說了,就算不為別人,只為您自己,也該早做打算了。」
「打算什麼呢?」齊王妃的聲調拉得很長,似在風中輕輕的嗚咽,「那人還好端端的呢,我如何打算?且先出了我這心中一口惡氣再說。」
聽也如此一說,青衣嬤嬤便不再多言,只是歎了口氣,臉上有憂心之色,容溪的心中卻是一動,「那人?」指的是誰呢?
顯然不是指的冷亦維的,齊王妃對冷亦維一直用的是「他」,而這個「那人」,顯然是另有所指。
她心中的疑惑未解,又聽到齊王妃說道:「宮中可以信息傳來?有何進展?」
「消息倒是有傳來,」青衣嬤嬤道:「進展倒是還沒有,不過,那藥卻是依舊吃著,小姐您且放心就是。」
「如此便好,」齊王妃的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意,她緩緩的抬起一隻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她的手很瘦,微微有些露骨,指甲上沒有任何的顏色,有些淡淡的白,她自言自語道:「也不枉……我辛苦陪著這一場……」
隨即,她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青衣嬤嬤也不再多說,慢慢輕步走到燭火前一盞一盞的熄滅,只餘窗下那一盞,房間裡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麼事,容溪和冷亦維身形一閃,出了院子,直奔高塔。
安全到達目的地之後,容溪看著臉色微沉的冷亦修,忍不住抿嘴一笑,「怎麼啦?」
「沒什麼,」冷亦修悶聲說完,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容溪自然知道他在鬧彆扭,轉到他的身前,手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低聲說道:「寶寶,你睡了沒有?有沒有看到你的父親?你猜他此時在幹什麼?」
她頓了頓,又再次說道:「嗯,你真聰明,他就是在吃醋。」
冷亦修聽到這兩個字,不得已轉過目光來,皺眉說道:「我哪裡有……」
「怎麼沒有?」容溪眉目含笑,「你看,你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容溪手指著冷亦修的眉間、眼睛、嘴唇,「都在說明這一點嘛。」
冷亦修抬手握住她的指尖,放在唇邊輕輕的啄了啄,「你既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容溪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她歎了一口氣,收起臉上的笑意,眼睛灼灼的盯著他,「因為,我覺得,這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他怎麼想是他的事,和我無關,而我,心中只有你,這才是和我有關的事,你的心中是否有我,也是和我相關的事,既然你我的事與他無關,而他的事又與我們無關,何苦費心去想?」
她的話說得有些繞口,但是冷亦修卻聽懂了,他親耳聽到,也是第一次聽到她說,她的心中只有自己……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容溪看到他的眼中自己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就知道寧王殿下的「病」已經好了。
她鬆了一口氣,頭抵著他的額頭說道:「那個齊王妃……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
「嗯?」冷亦修感受著她額頭的光潔,微微的有些涼,卻讓他剛才還狂躁的心現在感覺無比的妥帖。
「今天我在韋貴妃的宮中,看到她吃一種藥,掌事嬤嬤說是調養身子的,說是吃了有段時間了,我記得當時我聞了聞飄動的藥味,隱約有一種淡淡的酸氣。」
「所以?」冷亦修的頭埋在她的頸間,吸著她身上的香氣,感覺那頸間的那一個窩,實在是天下最好的去處,溫暖而有淡香,實在很舒服。
「喂。」容溪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回神來,發現某人明顯沒有認真的聽自己說話,她推開他,「我覺得,這個齊王妃,應該和韋貴妃的宮有些關聯。」
「這個……」冷亦修看著容溪正色,也慢慢的想了想了,思緒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這幾年也沒有怎麼見她和宮中走動,慕容謹死後,更是來往得少了,她深居簡出,也沒有往宮中遞過牌子。」
容溪知道冷亦修說得肯定是實話,但是,她直覺這其中一定是疏忽了什麼,她總覺得這齊王妃的院中飄動的藥味和韋貴妃所喝的那碗湯藥之間,肯定是有某種聯繫。
「不過,」冷亦修似乎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容溪立即來了興致,目光晶亮的望著冷亦修。
冷亦修一笑,嘴唇在她的額上吻了吻,觸及柔軟微涼,髮絲微癢而清香,懷中的人如此真實而溫暖,他之前心頭間的陰雲總算暫時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