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在看到冷亦維的時候,便嚇了一跳,她心中也頓時明白,冷亦維來找她,究竟所為何事,想必是雪瑤郡主已經在冷亦維的面前告了她的狀。
她急忙從床上下來,穿好鞋子,單薄的睡裙加上心中的緊張,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對著冷亦維行了禮,小心的說道:「見過王爺。」
冷亦維身上的血腥氣透過他身上的外袍飄了出來,容秋心中一緊,急忙關切的問道:「王爺,您……受傷了?」
冷亦維冷笑了一聲,聲音如冰碴子刺著容秋的心,「本王是受傷了,還不是托了你的福?」
「妾身……」容秋嚇得一抖,她不明白冷亦維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是一盒假香料而已,怎麼扯到他受傷的身上去了?這是如何沉重的罪名?她可擔當不起。
她急忙又施了一禮道:「妾身……不知王爺何意,妾身唯願王爺平安康健,哪裡敢又哪裡捨得讓王爺受傷呢?」
「是嗎?」冷亦維的笑聲更冷,一聲一聲,像是深冬裡嗚咽著刮過枯樹枝間的風,「你不敢?」
「妾身……不敢。」容秋咬著嘴唇說道。
「這是什麼?」冷亦維從懷中掏出那盒香料來問道。
「這是什麼?」雪瑤郡主看著阿矩攤開的掌心問道,臉色上帶著幾分狐疑,她的心中有很多的疑惑,阿矩是誰?他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來?而他又是誰的人?她有太多的疑問,不能不懷疑。
「這是能夠解你身上……味道的解藥。」阿矩平靜而簡單的介紹道。
雪瑤郡主聽到阿矩的回答之後,臉色微微一變,有幾分惱怒,幾分殺機,阿矩清楚的看到,心中突然有什麼東西剎那奔騰遠去,那些美麗的過往和純純的相思,就像是被路過的風,一吹,便散了。
他笑了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微笑,為自己,「這是寧王妃讓我給你的解藥,另外,我還想告訴你,達克列世子的事,你不要被人利用,否則的話,你的下場,有可能會和他當初一樣。」
說罷,阿矩把藥丸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去。
「站住!」雪瑤郡主的聲音一厲,像是從喉嚨裡撕破出來,她上前一步,眼睛赤紅,「你什麼意思,說清楚再走!」
「我的意思難道不夠明白嗎?」阿矩沒有回頭,身姿筆直,「我只是……看在當年一同在小鎮上的相識之誼,前來給你一個忠告,信與不信,由得你自己,不要等到……將來後悔。」
他說罷,不再理會身後的雪瑤郡主的喊聲,大步離去。
他剛剛走出房門,只聽在裡面的雪瑤郡主一聲令喝,「來人!給本郡主攔下他!」她頓了頓,語氣更加森冷,字字像是淬了毒的箭,「不論生死!」
那些在院外守衛巡邏的侍衛立即聞令而動,他們心中都知道,這位雪瑤郡主可是王爺的貴賓,不能一絲的怠慢,更別說這深夜中闖進來了人,若是被王爺怪罪下來的話……
所以,他們無人敢遲疑,揮著手中的傢伙,紛紛衝了上來。
阿矩霍然回首。
站在燭火中的少女柳眉倒立,一雙眼睛裡迸出駭人的寒意和殺機,她緊抿著嘴唇,曾經艷麗如花令人心醉的紅唇,如今卻繃直如弦起的刀,那紅艷的顏色如血光,濺入昔日的心境裡,帶出森然的血氣。
阿矩此刻,心中的那番情意,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沒有一絲的猶豫和彷徨,縱然有一絲的不捨,也只是……對昔日那個愚蠢的自己,有一點點的心疼而已。
「嗡!」一陣箭響,如漫天的雨,直奔阿矩而來!
阿矩易容術精湛,輕功也算不錯,但是武藝卻是一般,術業有專攻,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易容之上。
他回頭,看著那射向自己的箭雨,昂頭,等死。
匆匆身子一飄,腳尖離開了地,他驚異的抬頭,兩條黑色的鋼絲繩索緊緊的纏住了自己,一提一帶,便上了半空。
「唰!」那些箭擦著他的腳底險險的劃了過去。
一切不過是瞬間,拎起他的兩個人沒有絲毫的停留,頭也不回的架著他快速的逃離了齊王府,穿宅過院,如走平地。
等到那些聲音都遠去,落入一條暗巷之中,兩個人才停下,把阿矩身上的繩索解了,其中一人一笑,說道:「怎麼?想尋死?」
阿矩羞愧的施了個禮,「多謝二位答救。」
「別謝我們,」兩個人收好繩索,說道:「謝王爺和王妃去。」
阿矩的心頭一熱,恭敬道:「是。」
容溪和冷亦修並沒有回王府,相反,他們還在雪瑤郡主的院中那顆樹上,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誰會想得到跑了一個人,還有兩個留在這裡?
一院子的人被突然出現的兩條繩索驚得愣了愣,明明看著就要被射上的人,突然就那麼平空消失了。
雪瑤郡主的神色更冷,一甩袖子說道:「還不快追?」
那些守衛不敢怠慢,急忙出了院子,兵分幾路去追了。
雪瑤郡主站在廊下,袖子下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她的身子感覺極涼,像是滾落在冬日的雪地裡冰塊上,心中只來來回回的想著阿矩的最後那幾句話,那些話無一不在告訴她一個結果,那便是,達克列已經死了。
雖然她心中知道達克列已經是凶多吉少,而冷亦維也向她暗示過,但是,其實在她的心裡仍舊存著一個渺茫的念頭,只希望那些都只是傳言,都不是真的,對於冷亦維,她並不相信多少,她只是想利用他找到達克列的下落。
而今,阿矩,這個她曾經認識的人,在那個小鎮中平時沉默少言的男子,親口告訴了她,這無異於在她的那個小小如微弱火燭般的念頭上,潑了一盆透心涼的冰水。
容溪看著她的樣子,微瞇著眼睛,看不出眼中的神情,冷亦修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怎麼,你不忍心了?」
容溪看著他一笑,「不忍心?她對阿矩怎麼不會不忍心?她的心中太過偏執,這樣的人往往容易精神分裂,過分的刺激不但不會讓她神智清明,反而會讓情況更糟。」
「什麼叫……精神分裂?」冷亦修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呃,就是……」容溪想著如何解釋,那邊冷亦修已經自行明白了一些,「是不是就是說一種人的思想和意識上的疾病,行為和正常人更容易出現偏差之類的?」
容溪連連點頭說道:「寧王殿下果然聰明。」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這種奇怪的……聽起來匪夷所思的病症的?」冷亦修疑惑的問道。
「呃……」容溪有些頭痛,「這個嘛,你忘了,我是有名的修公子嘛,醫術甲天下,自然什麼都知道一些的。」說罷,她岔開話題說道:「眼前還是不要再刺激這個雪瑤郡主的好,讓她自己冷靜下來,比現在下去冒然告訴她更好。」
冷亦修勾唇一笑,「好吧,既然醫術甲天下的修公子開了口,那我就自然遵命,那麼現在,請問修公子,是不是該回家休息了?好像又很晚了。」
「好吧,」容溪點了點頭,古人的時間計算還真是要命,若是回到現社會,這個時間,都市裡的夜生活還沒有開始呢,現在的古代人恐怕是已經快要睡醒一覺了吧?
兩個人起身離去,留下雞飛狗跳的齊王府不管了。
容秋看到那只香料盒子,心便一涼,她眼圈一紅,說道:「王爺,妾身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容溪說……這是她經常用的香料,妾身也聞過了,的確是她身上的平時的味道,可誰知道……」
她的聲音哽咽,未等冷亦維發問,便自己委委屈屈的道來,只想著能夠挽回冷亦維的一點同情心愛護心,「王爺,妾身辦砸了差事,妾身也很後悔、自責……」
她說著,抬手壓了壓眼角,晶瑩的淚珠將落未落,樣子楚楚可憐,而在她抬手的瞬間,寬大的睡裙袖子滑落,露出雪白的小手臂和精緻的手腕,而那手腕之上,赫然還有兩道深深的傷痕。
容秋似乎並沒有察覺,而是趁著擦淚的功夫,微微側首,抽泣了一聲,而在她側著的功夫,脖子上的傷痕也露出出來。
深紅的傷痕映著雪白的肌膚,在這燭光下愈發的觸目驚心,容秋要的便是這種效果。
她就是想讓冷亦維知道,自己受了委屈,那個什麼郡主已經找過了自己的麻煩,自己怎麼說也是這齊王府受寵的夫人,如今被人欺負了,這不是往齊王的臉上抹黑嗎?
冷亦維的目光一縮,他是何許人,剎那間便明白了容秋的用意,他並沒有像容秋所期待的那樣,安慰她、保護她、為她主持公道,相反的,在心裡湧起鄙視和不滿。
在冷亦維的眼裡,容秋的心思和計謀遠遠不如容溪,可偏偏在這些小女子的心思上,在與家中那些女子爭寵的噁心上,那些心計施展的無比厲害,這讓他心裡的怒火又騰了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