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隨著雪瑤郡主的走近和動作更加的濃郁了起來,冷亦維先是一怔,隨即抬頭看著她,目光中露出幾分震驚,幾分疑惑,「這是……」
「沒錯,」雪瑤郡主的臉色像雪一樣冷,「這便是從本郡主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她頓了頓,「唰」的收回了手臂,咬牙切齒的說道:「而這臭氣也便是王爺給本郡主的那盒所謂的得料上散發出來的。」
「什麼?」冷亦維一驚,他突然間便明白,或許,從一開始,容溪便知道了容秋想要拿那香料的用途,而且將計就計的在那香料中做了手腳,不但成功的讓雪瑤郡主去不成雲香閣,也讓自己陷入圈套之中。
好一個連環之計!
「哼,」雪瑤郡主掃了一眼冷亦維身上的傷口,「看起來,王爺這次也吃了虧,好不容易打探出來的消息算是白白浪費了,噢,不對……」她抬手用袖子掩著嘴笑了笑,「嗯,應該說是不但白浪費了,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冷亦維的臉色一白,目光也跟著一冷,像雪地裡的埋著的針尖,雪瑤郡主卻並不懼怕,她一甩袖子,淡淡道:「這臭氣一日不除,本郡主的易容之術再精妙也是白費,相信王爺更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這幾日本郡主就先在房間裡休息了,等著王爺的解決之道。」
她說罷,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冷亦維看著她的背影走出了房間,心中的怒火剎那間如烈焰飛騰,他猛然揮了一掌,不遠處的桌子「嘩啦」一聲癱倒在地,上面的茶壺、茶杯碎了一地,一根牛油蠟燭也從上面摔落,「撲哧」一聲掉入殘留的茶水中,冒出了一股青煙。
冷亦維猶不解恨,他手捂著胸口,慢慢下了床,深吸了一口氣,向著門外而去,門口的守衛想攔,上前一步還沒有來及得開口,冷亦維伸手一揮,「滾開!」
他一路向著容秋的院子而去。
雪瑤郡主從冷亦維的院中出來,心中怒氣難消,好端端的染上了一身臭氣,哪個女子心中能夠不怨恨、不焦急?
她一路走著,一邊用手狠狠的揪下那些花草的枝葉,再指尖一點一點的捻碎,她的指尖上染了不同的顏色和不同的氣味,在夜色中有幾分詭異,她的眼睛忽閃明亮,似隱在暗中的刀鋒,帶著凌厲的殺機。
夜風撲來,拂起她的發,像是黑白無常手中扯著的幡旗。
她的身影慢慢遠去,她並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樹上,三個人在暗中,把她的神情看了一個真切。
其中一人,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像是被人狠狠的擊中了心臟,掏出了所有的信念和夢想。
容溪在他的身邊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真相往往都殘酷許多,也讓人的心無法承受,特別是……心中還有幻想和思念的時候,那一腔的美好,突然間被一個眼神、一個笑意擊碎,化成灰飛。
容溪想罷多時,對著身邊的阿矩說道:「她可是你要找的人?」
「是……」阿矩下意識的回答道,說到一半,又搖了搖頭說道:「不——不是。」
冷亦修側首望著他,他苦澀的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笑容只是牽了牽嘴角,眼睛裡一片黯然,「容貌上看是的,但是,神情……」
「你知道她是誰嗎?」容溪想著快刀斬亂麻,總比鈍刀子割肉要好上很多,「她便是苗疆王兄弟的獨生女兒,前年剛剛被封了雪瑤郡主。」
阿矩霍然睜大了眼睛,他不由自主的用手緊緊的抓住了衣擺,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他的目光望著雪瑤郡主消失的方向,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衝擊對於他來說,實在太大,他並不是沒有想過,雪瑤郡主應該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或許是富商人家,或者是官家之女,但是,他根本沒有想到,她的地位居然如此尊貴。
容溪繼續說道:「雪瑤郡主從小便戀著苗疆王的兒子達克列,她在苗疆追逐達克列的事情是人盡皆知的,她當年便是因為追逐達克列而到了那個小小的鎮子,陰差陽錯,進鎮子學了易容,或許……她的本意,只是想著能夠利用這一個特殊的技藝,能夠距離達克列更近一些。」
阿矩的臉色一寸一寸的白下去,被天上那清冷的月光。
冷亦修看著容溪不忍再說下去的神色,微微的搖了搖頭,接過話來說道:「雪瑤郡主的為人,與她平時表露出來的完全不同,她個性偏執,想要得到的東西如果得不到就盡可毀掉,這些年來,與達克列有接觸的女子,哪怕只是一片之緣,只是一個笑意,她都沒有放過,輕者痛打一頓,重折致殘致死。」
冷亦修的話像這夜中的風,吹入阿矩的毛孔,入了他的心底,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容溪和冷亦修沒有再說話,風聲微微,從三個人之間吹過,繁星點點,像是那些過往中無數的美好記憶,閃著晶瑩的亮光,卻又如此的遙遠,哪怕你站在最高的樹端,掂起腳尖,依舊無法摘得到。
良久,阿矩突然輕輕的一笑,隨即,他的手指輕輕鬆開,手下的那一片衣擺有深深的褶皺。
他轉頭看了看容溪,那笑容如雲一般飄渺,「王妃,您想讓屬下怎麼做?屬下是您的人,自然聽您的吩咐。」
容溪看著他,目光深深,冷亦修也看著她,他們兩個人的心中都明白,此時相信阿矩,是有風險的。
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訴了雪瑤郡主,那又該如何?再嚴重一些,他和雪瑤郡主聯起手來,而他潛伏在容溪的身邊做內應,又該如何?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步險棋。
容溪卻挑唇一笑,目光熠熠生輝,「很簡單,就是說服雪瑤郡主,告訴她達克列已死,而他的死不過是因為他與冷亦維聯盟,而冷亦維為了自保棄他於不顧,相信她會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她說罷,從腰間的繡囊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藥丸,「這便是那香料的解藥,只要她吃下,身上的味道十二個時辰之內,便會自行消除。」
「是。」阿矩點了點頭,雙手接過了那枚藥丸,他看著容溪和冷亦修,「王妃和王爺信得過屬下,屬下定當皆盡全力。」
他說罷,身形一飄,便順著剛才雪瑤郡主所去的方向而去。
容溪站在樹端,夜空中眸光深深,還是那句話,敢信,是因為相信自己壓得住。
冷亦修攬住她的肩,「我的王妃,果然有幾分魄力。」
「那是自然,」容溪挑唇一笑,「不然的話,如何能夠坐得了戰神寧王的結髮妻子?」
兩個人相視一笑,夜色中為這相通的心境和心情,容溪抵著他的胸膛說道:「我們還要做一手準備,我們應該看得出來,阿矩對雪瑤郡主不過是一廂情願,那雪瑤未必會肯聽阿矩的話,甚至,還要提防她傷害阿矩。」
「放心,」冷亦修點了點頭,「冷十和冷十一會一路跟著他的。」
容溪抿唇一笑,「還是你知我心。」
雪瑤郡主坐在房間裡,根本沒有心思睡覺,身上的氣味兒讓她著實難受,心中的怒火不停的燃燒著她的理智,讓她幾欲發狂。
她在梳妝台前,根本沒有去看鏡中的人,就算是生得花容月貌又如何?如果身上的氣味不除,再美也是枉然!
她此刻恨不能衝出寧王府去,把容溪和冷亦修捅上幾刀,但是,她卻知道,身上帶著這個味道,任誰也不會以為她就是寧王妃了。
可恨容秋那個蠢貨,自己上當受騙也就算了,這次還連累了自己,一切都是她的過錯!
她正暗自咬牙想著,突然窗口處有黑影一晃,她立刻警覺,唰的站起身來,隨即抽出了兵器,眼睛緊緊盯著門的方向。
果然,時間不大,門口「吱呀」一聲微響,一條影子晃了進來。
雪瑤郡主心中愈發警惕,「是誰?」
隔著屏風,那影子似乎停了停,隨即慢慢走動,一邊繞過屏風,一邊輕笑說道:「我該叫你阿瑤,還是叫你雪瑤郡主?」
雪瑤郡主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和久違的名字,不禁一愣,屏風後的那個人影也轉了過來,落入她的眼中。
眼前的男子身材有些微弱,身量中等,一雙眉毛有些彎,有些淡,眼睛卻是很亮,在燭火映襯中似兩塊泛著亮光的玉,只是那眼底深處似乎有別樣的東西,他抿著嘴唇,繃著筆直,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在與什麼做著告別。
雪瑤郡主微瞇著眼睛,仔細的打量了他多時,良久,微微抽了一口氣說道:「你是……」
「我現在叫阿矩。」阿矩把她的眼神和神情都看在眼裡,心中又痛了痛,是笑自己這幾年來念念不忘,一直沒有放棄過找她,而她……顯然並沒有把自己放在心裡。
「阿矩……」雪瑤郡主輕輕的念了念這個名字,隨即便淡淡的問道:「你來找本郡主,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