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晃著雙腿,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那茫茫山脈,遠處的天空乾淨的像一塊無暇的藍色寶石,陽光透過樹木的枝葉,落在各色的葉間,閃著晶瑩的光。
那些葉子或綠或黃或紅,一片一片在陽光下伸展,在微風中輕輕搖晃,似各色的蝶在輕柔的起舞,那些輕微的聲響,彷彿是這世間最美妙的音樂聲。
不過,此時容溪可沒有觀賞景色的心情,她的目光掠過樹葉,落到不遠處的那一道山坳裡,那裡一群人正在忙活著支帳篷,有的已經支好,點點散落,如落在山間的珍珠。
她愉悅的勾了勾嘴唇,淡淡的一笑,身邊的冷亦修察覺出她的笑意,她的眸光掩在樹葉的光影裡,輕輕一閃。
「如何?這個地方可還滿意?」冷亦修望著下面連綿的屋脊說道。
「當然,」容溪點了點頭,「這個地方精緻而神秘,符合所有人對這裡的幻想,聽說很多達官貴人都想到這裡來一睹為快,如今可算隨了心願,皇帝老子也高興,對於你我來說,最重要的……」
她的語氣一停,目光朝後面掠了掠,「還是這個玄妙的所在啊。」
冷亦修點了點頭,「我們要在這裡度過三個晚上,究竟會發生什麼意料之中的事,或者有哪些是意料之外的,拭目以待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住了人的院落中都點起了燈火,從高遠之處望去,燈籠飄搖,和深藍色天空上的星光相遙映,倒顯得分外的迷人。
秋風送爽,山間的風微微起了涼意,各院的人都披著斗篷,三三兩兩的在院中樹下的小几上喝茶聊天,分外愜意,自從到了大昭以來,難得有如此輕閒的時光。
冷亦修和容溪坐在廊下,他們的院子是四皇子特別安排的,院中種著了幾株紅楓,正是怒紅之時,夜晚在燈光之下越發顯得光彩奪目,分外迷人。
兩人正要閒聊,孝兒快步過來道:「王爺、王妃,英王爺來了。」
「快請進來。」冷亦修說道。
孝兒領命而去,很快,四皇子便走了進來,他在前幾日因為幫助戶部選取的這個地方有功,被皇帝封為了英王,所以現在都是人稱「英王殿下。」
按說四皇子早應該被封王了,他的生母身份也尊貴,容貴妃母家的勢力也不容小視,可正是因為這勢力,才讓皇帝難以放心的下。
自古帝王多疑心,特別是大昭的這位君王,除了好色之外,再就是疑心重。他擔心的是,如果給予四皇子太多的榮耀,依他的權勢地位,難免會有一日存了異心,對他的皇位構成威脅。
但這一次,除了冷亦修平時不動聲色的浸潤以外,還有四皇子自己也本份得很,容貴妃又很得聖寵,再加上四皇子通知容家,把這次秋遊的地點定在了宿鳴山莊,很得聖心。
所以,四皇子的地位終於向上升了一步,成為了英王殿下。
在他身後跟著的,便是如今的英王妃了。
「三皇兄,」英王和英王妃過來,對冷亦修施了禮,英王妃微笑著走到容溪身邊:「三皇嫂,住在這裡可還滿意?」
「滿意,」容溪輕輕一笑,「這裡景色很好,空氣也新鮮,最適宜偶爾來住住了。」
「這山的後面還有很多的野味呢,就是這院子中還會不時的闖進來幾隻野兔子、野雞什麼的,等明天讓三皇兄去打幾隻,讓您嘗嘗鮮。」英王妃的笑容溫婉,對容溪說話顯得分外親切。
容溪也不習慣其它人那般拘禮,難得和英王妃聊得如此放鬆,她心情也很愉悅,對孝兒道:「擺幾樣點心來,再倒一壺普洱和一壺牛乳。」
「是。」孝兒急忙應聲去準備。
英王妃笑道:「三皇嫂如何知道我愛喝普洱的?我平時都不喝其它的茶的,偏是這普洱,愛得很,倒不成想三皇嫂如此知道我的心思。」
「喜歡就好,」容溪笑道,引著她坐下,院中的月光如水,清凌凌的照在容溪的臉上,映著她的笑容如白色的蓮花。
英王妃不禁歎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道:「難怪三皇嫂能夠把三皇兄的心攏得死死的,其它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的,都怪三皇嫂如此美貌,竟無人能及,連懷著孕的女人會變得浮腫醜陋的慣例也打破,真真是讓人羨慕啊。」
容溪一聽這話,不禁越發笑了起來,她的目光清亮如星辰,輕聲說道:「你這話啊,只說對了一半,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這夫妻相處之道,從來不在於美貌上,鍾無艷醜陋,不也做了皇后?還深得皇帝的敬重。」
英王妃臉上的笑意微微淡去,目光卻閃閃發亮,盯著容溪,容溪又繼續說道:「所謂身份地位、門當戶外這些,在古……在大家的人眼裡固然是很重要,但是比這還重要的是兩個人發乎情真正的關愛對方,願意終身廝守在一起,或是愛情擺在了最前面,其它的自然就都淡去,那些嫡庶之分,那些子嗣之重,都變得不重要,他的眼睛裡也不會再有其它的女人。」
「而這些,最重要的,還是你要獨立、自尊、自愛、自強,不是成為依附於他的女人,而是與他一同展翅的女人。」
容溪的聲音如珠落玉盤,卻極震撼人心,英王妃的眼睛裡光彩越來越濃,如火般被一層一層點亮,她的臉色微微發紅,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信奉了多年的夫妻相處之道,居然在今日被如此顛覆,而且顛覆得如此徹底,如此……讓人覺得血液沸騰。
英王的眉梢微微挑起,他看了看容溪,又看了看冷亦修,與冷亦修四目相對之時,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三皇兄,臣弟今日受教了。」
說罷,他轉身,對著廊下品著牛乳茶的容溪道:「三皇嫂,可允許臣弟討杯茶喝?」
「自然,」容溪點頭,英王與冷亦修兄弟二人上台階來。
摒退了四周的丫環婆子,只餘下孝兒自己站在院中,容溪這才問道:「你們夫婦二人此來還有什麼別的目的嗎?」
英王妃一笑,英王卻是微微搖頭說道:「難怪……難怪三皇嫂會有如此的自信說出剛才的話,果真是聰明睿智。」
「果真有事?」容溪佯裝詫異道:「我剛才不過是詐詐你們而已。」
「……」英王怔了怔,隨即無奈的對著冷亦修一笑,他突然覺得,有這麼一個聰明的老婆,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兒。
冷亦修卻是面不改色,這點兒小事兒就被嚇住了?哼……差得遠呢。
他端起茶杯,白玉杯中紅潤的茶水微微一蕩,淡淡的香氣飄起,瀰漫鼻尖,很美妙的一件事,但是他說出的話,卻不是很美妙:「誘敵,請他偷東西。」
「偷東西?」容溪的眼睛微微一瞇,像是一隻臉上寫滿了算計的小狐狸,「偷什麼?非要去你那裡偷?」
英王妃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而英王與冷亦修則是笑而不語,只顧低頭,喝茶。
容溪雙手輕握,望著這夜色中的宿鳴山,夜風迎面而來,吹起她額前的發,露出飽滿如玉的額頭。
「難道是這山莊的地形圖?」時間不大,她便低聲問道。
冷亦修依舊低頭喝茶,英王卻險些一口噴出茶來,目光詫異的在容溪與冷亦修的臉上掃來掃去。
容溪嘴唇一翹,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這麼說來,我猜對了?」
英王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搖著頭,拱了拱手說道:「三皇嫂,臣弟算是服了,真的服了。」
「三皇嫂,你真是我的……」英王妃揚著臉,正想著合適的詞,容溪淡定的補充道:「偶像。」
「什麼叫……偶像?」英王夫婦疑惑問道,正在喝茶的冷亦修飛了飛眼角,心中暗道:「小心寧王妃語不驚人誓不休啊。」
「偶像就是被崇拜和羨慕的你,你現在崇拜我,我就是你的偶像。」容溪笑瞇瞇的解釋道。
「……」所有人。
此刻,秋士居秋大人的心情可沒有那麼輕鬆,他正滿心緊張的坐在齊王冷亦維的院中的書房裡。
這些小院有的並沒有那麼完善的配套設備,比如說書房、淨房什麼的,但是,齊王文雅,愛讀書,所以,秋士居投其所好,便給他安排了一個有書房的小院,環境也很是不錯。
書架上原本就有一些書,都是一些詩詞歌賦一類的,齊王自己也帶了兩本,對這個安排倒是比較滿意。
他更滿意的是,他的這個院子與英王四皇子的不過只有兩個院子的距離。
「秋大人,你費心了。」冷亦維正在用毛筆練字,他的字鋒暗藏,也如同他本人給人的印象一樣,儒雅清逸。
「王爺哪裡的話,為王爺做事,是下官的分內之事。」秋士居面露笑意,態度恭敬。
「秋大人可有什麼話要告訴本王的嗎?」冷亦維的眼角掃了掃秋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