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蓓兒一邊叫道:「道長!道長!」一邊身影一閃,進了小竹樓。
眾人看努力的盯著看,等著那嬌俏的身影再閃現出來,張著嘴,瞪著眼睛,一眨也不眨。
「哎呀!」
裡面響起郝連蓓兒的聲音,充滿驚訝。
眾人的眼睛也跟著睜了睜,又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的跟著向前走了幾步。
時間不大,郝連蓓兒從裡面走了出來,手中舉著一張薄薄的紙,隱約看到黑色的筆墨力透紙背。
「諸位!」郝連蓓兒聲音居然有幾分哽咽,微微揚著頭,隔著帷帽的紗簾,隱約看到少女精緻的下巴,線條流暢,宛如玉雕,「天祐我……大昭啊。」
她此話一出,容溪和後面的冷亦修都微微鬆了一口氣,還真擔心這丫頭一張嘴會說出「天祐我明宵」來呢。
「姑娘!那是什麼?道長呢?」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
「是啊,那是什麼東西?給咱們唸唸吧。」
「唸唸!」
郝連蓓兒在眾人的「要求」下,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這是道長留下來的信,信上說,道長本來想跟大家一一見面,但是,因為和祥為大仙有急約,所以,匆匆走了,為了不讓大家空跑一趟,大師在上面留了真言。」
眾人把耳朵掏乾淨,唯恐漏掉一個字,身子微微向前傾聽著。
郝連蓓兒把紙高高舉起,聲音清亮道:「第一,道長說,天祐我大昭,所以前兩日降下祥火,火在東方,寓意地起紅光,乃天降吉祥!」
「嘩!」眾人齊齊抽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圍場裡的大火根本不是什麼老天生怒而做的懲罰,實際是天降的祥瑞,是誰說那是妖火來著?拖出來,打死!
眾人都閉緊了嘴巴,咬緊牙關,恨不能把舌頭吞下去,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一定會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誰讓自己那麼多嘴多舌的,跟著別人瞎起哄,說什麼妖火,但願神仙沒有聽到……
「第二,道長說,」那邊郝連蓓兒又說了,「在圍場中死去凌五國的雲珊郡主,因為她是星風大仙的女兒,乃是仙子下凡投胎,為的就是試一試這紅塵中男子是否有真情,如今目的達到,功德圓滿,所以,順利歸位了!」
「啊!」眾人又是一聲驚呼,原來是這樣啊,雲珊郡主根本不是什麼放蕩的女子,更沒有勾引誰,甚至是星風大仙的女兒,是仙子!為的是試驗一下男子的真性情!
那些夫人小姐坐在馬車中不由得落了淚,特別是從圍場回來的那些,剛開始還譏笑雲珊郡主該死,長得那種狐媚樣兒,還勾引男人,如果不是自己跳井死也該浸豬籠才對!
原來……原來……夫人小姐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想著自己之前的那些話真是不應該,這是仙子在警醒自己,利用自身來向苦命的女人們提出警告啊,回去一定要好好的給仙子上幾柱香,告慰一下才最啊……
「第三!」郝連蓓兒聲音一頓,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那頁紙,再次摒住了氣息。
「道長說,陳大人之子的死,乃是猛獸所致,那猛獸是雲風大仙的坐騎下凡,陳公子是看守坐騎的童子,結果偷懶玩耍導致坐騎偷偷下凡,雲風大仙一怒之下把他貶下凡間前來尋找,如今找到,也是功過相抵,應雲風大仙的召喚,歸位了!」
「噢……」眾人長長的歎了一聲,想起那日從圍場抬出來的陳家公子的棺材,聽說陳家公子死狀很慘,有人還在感歎這個惡少終於死翹翹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陳家這次自然也來了人,特別是陳家的老夫人,前兩日因為看到寶貝孫子的棺材進了府,一下子悲從中來當即就暈了過去,醒來後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這兩日聽說,城中來了一位神仙道長,還說要在城外的拜月樓接見眾生,這才不顧身子的病痛,坐了馬車前來。
她沒有想到,居然道長還特意提起了自己的孫子,一下子老淚又流了出來,聽到最後,才得知,自己的孫子原來不是凡人,而是雲風大仙的童子下凡!雖然說是犯了錯被貶下凡間的,但那也是神仙啊,想著現在的孫子不但不是淒慘而死,反而是去了天界無憂無慮的生活,老夫人淚中帶笑,心中這才輕鬆了不少。
「最後!」郝連蓓兒再次揚了揚手中的紙,在心中感歎,這活計真不好幹啊,胳膊都快酸死了……
眾人停止了議論,再次望來。
郝連蓓兒掃了一眼那紙,繼續說道:「道長說,如今大昭之主英明神武,乃是難得一見的英主,他愛民如子,大昭子民也應當擁護愛戴他,才是順應天意。」
郝連蓓兒說完,自己都噁心的想吐,拍皇帝的馬屁,還是拍其它國家皇帝的馬屁,這是其它國家的皇帝,真不是一國公主該幹的事兒啊,這要是讓父皇知道……
她抖了抖肩膀,快速的把紙收了回來,眼珠轉了轉,想著容溪之前的囑咐,微微掂起腳尖道:「諸位,有誰想看道長的寶墨?」
「我!」
「我!」
不少的老爺、夫人、小姐不停的敲著馬車的窗子,嗚嗚作響,這響起匯成一片,瞬間傳出了數十里。
孝兒在馬車裡笑得肚子痛,「小姐,這些人……還真是……郝連公主的演技真是太好啦。」
「不錯,」容溪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影,本來還擔心她不願意念出最後一條呢,聽著她剛才微微有些停頓,估計是被噁心到了?
自己胡編這些詞兒的時候也著實噁心了一下,不過沒有辦法,這樣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這件事情早晚會讓皇帝得知,他自然知道民心的重要,如果他知道當時的民心如此輕易的被冷亦修所籠絡,而對他隻字未提,恐怕到時一定會對冷亦修心生警惕。
拍馬屁嘛……還要拍得不動聲色,這真是一門學問啊。
容溪手指撫著下巴,想著皇帝知道這個消息時的神情,又望了望車外那些人的反應,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解決了這個麻煩,總算是有個交待了。
後面的冷亦修的目光閃動,平時冷硬的男子,此時眉梢眼角彎出濕潤的弧度,窗外那萬丈的霞光似在他的臉上點了碎鑽,散發出耀眼的光輝。
郝連紫澤的臉上依舊是微微的笑意,只是眼角輕輕瞄了一下冷亦修那眼角的光彩,他心中微微一黯並一痛,眼睛微微斂起,長密的睫毛擋住那一瞬間眼底的落寞。
她為他……用心至此,果然是一心一意,真心為他的。
那頁輕飄飄的紙在眾人的手中傳來傳去,一字一字都看了個真切,果然如那姑娘所說,一字不差,那些看過的人都雙手合十,神情激動,一再的感激著上蒼。
容溪心中不禁冷笑,到底是在感謝什麼?那三條和這些人有毛關係?該感激的也是當事人啊,不過,轉念又一想,這些普通的百姓無非就也是祈求豐衣足食,國強了得遇了英主,自然也是該感激的。
後面的那些已經沒有了什麼意思,孝兒放下車簾,對著車廂敲了敲,坐在前面的冷十五頓時明白,手中的韁繩一抖,馬車調轉了方向,向著小樹林的另一邊而去。
冷亦修的馬車隨後也跟了上去,兩輛馬車不動聲色的離開了竹樓前,眾人都顧著一睹神仙道長的墨寶,根本沒有人注意到。
而充當信使的郝連蓓兒,卻悄悄的退回了竹樓內,那裡面有一個小小的機關,把機關打開,有一條隱秘的暗道,她提著裙子從暗道中鑽了進去。
冷十六守在外面,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郝連蓓兒的情形,直到她順利的進入了地道,他這才悄無聲息的退出了人群。
郝連蓓兒從地道裡一鑽出來,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馬車過來接應,她高興的跳了上去,一把甩下了帷帽,一邊整理著裙擺一邊低頭說道:「哎呀,真是彆扭死了,穿這套衣服簡直就是受罪啊。」
她說了半天,卻不見對方的回應,她手中的動作微微慢了一些,垂下的眼瞼看到離自己的腳尖不遠處,是一雙黑色的男式快靴。
郝連蓓兒輕輕的抽了一口氣,手指輕輕的滑向腰間,緩緩的抬起頭來。
而那邊,一個身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子,臉上帶著一張白色的面具,一雙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那男人的眼睛透過面具上的小孔,越發顯得瞳孔烏黑,四周卻看不到眼白,如一潭黑色的深水,平靜無波,深不見底,讓人瞬間寒意四起。
他的手指修長,指間有一把小巧的匕首,烏黑閃亮,遇在雪白的指間輕輕跳躍,不露機鋒,卻殺機凜然。
郝連蓓兒的眼睛轉了轉,車廂內只有這個男人,她的心卻並沒有因此安穩,她是習武之人,一看便知此人的身手不凡,雖然只是一個人,但足可以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