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再一次停下,郝連蓓兒有些等不及了,不停的翹著手指挑起車簾來向外張望,借助那一小小的縫隙,她的小嘴也張得越來越圓,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興奮。
「容姐姐,這人……越來越多啊。」郝連蓓兒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說道,想著一會兒就要面對這麼多的人,她的心裡有些突突的跳。
「嗯,越來越多就對了。」容溪笑瞇瞇的說道,眼光在那縫隙外的人群上一閃。
「你們聽說了嗎?那可真是仙風道骨啊——仙風道骨啊--仙風道骨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才重複一個詞兒幹啥?」
「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真是慫,不知道了吧?哼,我跟你們說,我可以聽我們家老爺說的,當時我們家老爺在場,那位道長掐指一算,那手指,嘖嘖,有一根是金的呢。」
「什麼?金手指?」
「哎呀,聽說金手指可以點石成金呢,那神仙豈不是想有多少錢就有多少錢了?」
「你真是笨蛋!神仙要錢幹什麼?」
「就是,神仙視錢財如大糞!」
「呸!噁心不噁心?那叫視錢財如糞土!」
「嘿嘿,一個意思,一個意思,我接著說啊,那神仙一算,指著杏春院的趙三兒說道,你,作惡太多,天要收你!」
「啊!這都能算出來!」
「就是,那趙三兒,作孽太多啦,成天騙好人家的姑娘,唉——」
「聽說那道長長得特別兇惡,能一眼把人瞪死?」
「什麼啊,是打噴嚏特別響,能把人震死!」
「咦?我怎麼聽說是長得蒲扇一樣大的手,能一下把人煽死?」
易容成普通車伕的冷十五駕著馬車,聽著這些出了格的謠言,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著重在手指上落了落,說好的金手指呢?
他氣得咬牙,手指微微一動,拉著拉馬車的馬兒突然低下頭,打了幾個響鼻,蹄子也在地上刨了幾下,弄起不小的塵土。
那邊聊天的幾位頓時咳嗽不只,嗆得眼淚直流,抹了把臉上的灰,恨恨的說道:「幹什麼……」
還沒有說完,抬頭迎上那車伕冷銳的目光,如同利箭狠狠的射來,那幾個人怏怏的吞回了後半句話,轉過頭去不再胡亂討論。
在一邊的冷十六冷笑著翻了幾個白眼,冷十五回瞪了一眼,冷十六慢悠悠的說道:「咦,聽說那位道長,瞪一眼就能瞪死人吶。」
「……」冷十五忿恨的扭回頭,不再多說不再多看,作殭屍狀。
那些嚼舌頭的家丁都是跟著老爺、夫人、小姐一類的來的,一路上香車寶馬,各種顏色的車簾和珠簾都成了一道特別的風景,居然比廟會的時候都要熱鬧。
終於,在人們的一片驚呼聲中,到達了目的地,那一幢突然拔地而起的小竹樓,讓人歎為觀止。
竹樓是用翠綠色的竹子搭建而成,一根一根巧妙搭造,足有大戶人家的閣樓一倍高,樓角微微挑起,如飛翔的翅膀,似乎下一刻整幢小樓就要一飛沖天。
樓背後是如藍寶石一樣的天空,朵朵的白雲如絲如絮,在天空中微微的飄蕩,陽光迎面照射而來,在小樓上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來,七色的陽光如同給小樓嵌了無數的寶石,萬丈霞光讓人微微瞇起。
寶相莊嚴,如同仙境。
在小樓的正門上還有一塊匾額,上面的字體龍飛鳳舞,筆峰凌厲,細看居然是用刀劍一類的刻成,而上面的三個字正是:「拜月樓」。
眾人都忘記了抽氣,四週一片寂靜。
容溪挑著車簾,也不禁讚歎一聲,冷亦修手下的暗衛果然有非凡的手筆,短短的時間內居然能夠避過人的耳目造出這樣一座竹樓,現如今你告訴這些人樓是用來蒙騙他們的,他們都不肯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有人驚呼了一聲:「天啊,真的有神仙啊。」
「嘩」。
這一聲呼叫,如同熱油入鍋,吡啦一聲響,引得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剛開始還以為那道長是騙人的呢,哪裡來的什麼拜月樓,原來真的有!」
「沒錯,前兩天我記得這裡還沒有這座樓。」
「的確如此,前兩日我來迎我家老爺的親戚,就曾經路過這裡,根本沒有什麼樓。」
「看這樓簡直就是鬼斧神工啊,不是神仙造的還能是誰。」
冷十五得意的翹了翹手指,冷十六冷冷的盯過來,嘴角翹起一絲譏諷的弧,他只能恨恨的放了回去。
容溪聽著外面的議論聲,臉上也蕩起微微的笑意,嗯……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郝連紫澤和冷亦修坐在後面的馬車上,兩個人一人把著一個窗子,向著外面望去,都禁不住抽了一口氣。
他們倒不是因為這突然而起的樓,而是因為容溪把握人心的準確度。
先用此事做了鋪墊,讓百姓對神仙的出現和存在而深信不疑,那麼,以後的事,自然就好說了。
容溪看著一臉興奮的郝連蓓兒,小臉激動的通紅,「蓓兒,該你隆重登場了。」
「現在嗎?」郝連蓓兒的眼睛眨動,如兩顆晶瑩的葡萄,烏溜溜放著光。
「不錯,正是時機。」容溪說著,為她戴上了帷帽,「記著,別緊張,現在你說什麼他們都信。」
「嗯,好。」郝連蓓兒手扶了扶帷帽,點了點頭,扭身出了馬車。
孝兒挑起車簾,主僕二人從縫隙中看著,後面馬車上的冷亦修和郝連紫澤也一眼看到了郝連蓓兒的身影,兩個人都微微提了提心。
冷十六從馬車上跳下,按照之前的分工跟在郝連蓓兒的身後,充當侍衛,以防有意外發生。
「大家讓一下!讓一下!讓小女子對道長表示一下感謝!小女子要感謝道長的再造之恩!」郝連蓓兒尖細的聲音如一海面上的風,「呼」的一下吹開了洶湧的人潮。
近距離的人們都清晰的聽到了這句話,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著淡紫色錦袍的嬌小女子一步一步上前來,那淡紫色的衣袖輕輕擺動,如一隻展翅的紫蝶,腰間的腰帶上嵌著寶石,熠熠生輝。
從這穿著和身段上就知道不是什麼一般人家的女兒,而且頭上戴著帷帽,更加讓眾人斷定,這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不是隨便能夠拋頭露面讓眾人看的。
眾人的目光在郝連蓓兒的身上打了幾個轉,耳朵更被她的「感謝道長的再造之恩」所吸引,難道這位小姐也見過道長?而且還受了道長的指點?
眾人的耳朵瞬間如同兔子一樣豎了起來,眼睛也緊緊盯著郝連蓓兒。
大戶人家的小姐郝連蓓兒一邊從人群中穿過,一邊聲音清晰的說道:「諸位!小女子前幾日準備由父母訂下婚約,蒼天有眼竟遇到了雲遊到此處的道長,道長告知小女的父母,原來那戶人家並非良配,小女子若嫁過去,定當受盡苦楚,說不定還要被……被賣入青樓……所幸老天垂憐,讓小女子得到道長的指點,今日特來拜謝!」
郝連蓓兒的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四周的人都摒住呼吸聽著,在心中暗暗稱奇,道長並不知道這位姑娘的名姓,居然能夠算出她正準備許下的婚配並非良人!
郝連蓓兒一邊說著,一邊激動的往裡面走,眾人一見,都紛紛跟了上去,生怕晚了再見不到道長的真容。
「小姐,沒有想到小公主居然演得這麼像。」孝兒不禁笑著輕聲說道。
容溪也點了點頭,讚歎道:「真是人才啊,這要是去拍電影電視劇,一定會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紅遍大江南北,那些什麼日韓明星根本就是毛毛雨。」
孝兒一臉驚奇的說道:「小姐,什麼叫……電影電視劇,大江是什麼江?日韓又是什麼?」
「呃……」容溪的眼睛直了一秒鐘,「電影電視劇就是一種戲,可以演來讓人看的,後面的話就是指很紅,成了角,就這樣。」
「噢……」孝兒點了點頭,一臉「我明白了」的樣子。
容溪在心裡暗道,以後這些話還是少說的少,否則的話總被人追著問是什麼意思,還想想得合理的話來解釋,真是累死人。
外面的人頭攢動,大家都伸長著脖子向著郝連蓓兒的身影望去,而此時的郝連蓓兒已經成了萬眾矚目的中心。
那些神衹在人們的心中總是充滿敬畏的,一方面想要神仙幫忙達成一切的願望,一方面又不敢過分的靠近,生怕神仙知道那些自己不願意讓神仙知道的隱匿之事,自己糾結,讓神仙也為難。
而現在有人首當其衝,眾人更樂意先看看效果,如果安全、順利,那再進去也不遲。
於是,眾人都看著郝連蓓兒輕輕的來到那竹樓的門前,伸出素手輕輕的推開了那扇門,「吱呀」一聲,眾人的心都跟著提了提。
四周,寂靜無聲,連小樹林裡的風聲都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