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鎖定紅燈區,並不是因為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她記得那個東宮的幕僚,身上有淡淡的脂粉氣,腰間隱約露出一絲紅色絲絛,而她已經側面問過孝兒,孝兒紅著臉的神情讓她心中一動,孝兒雖然是奴婢,但是也是未出閣的姑娘,扭捏之下才說也是無意中聽到那些老媽子嚼舌根,那類東西多半是青樓的女子才會用的。
當然,容溪也沒有忽視那個幕僚眼下的淡淡青色印記,她身為現代毒醫自然知道那是什麼原因所致。
美人在懷,酒過幾旬,再加上白天其它幕僚的奉承,想必這位幕僚會很得意?也許……他會說出什麼也不一定?
但是,自己偷偷去?一個現代人對這方面倒覺得沒有什麼,可是對於一個古代人來說,一個女人去逛妓院,恐怕夠浸十次豬籠了吧?
自己估計偷去也去不成,那兩個傢伙一定會告密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告訴他。
她剛想轉身去找冷亦修,只聽風中有衣袂滑動的聲音,她扭頭一看,一道月白色的影子飄落在了閣樓上。
月光淡淡照在那人身上,他的衣袍似用月光做成,一舉一動,波光閃閃,一身風華,可這月光都不及那人的眼神明亮,他的眼裡像是盛滿了星光,在此刻傾洩而出,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漂亮的弧度比天上的弦月還要再美三分。
寧王,冷亦修。
容溪在心裡暗叫:這人真是騷包。衣服都是淡色,這大晚上的穿成這樣,是要鬧哪樣?
「想去找我?」冷亦修的笑容更深,眼睛裡有狡黠的光。
「噢……」容溪看著自己的姿勢,腳步微微收回,「有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冷亦修一聽,更來了興趣,印象中,這好像是容溪第一次主動找自己?他有些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激動,連心跳都似乎都加快了。
「我想去青樓。」容溪想說「妓院」,覺得實在是太難聽,從嘴裡吐出來都覺得不太好,更何況是聽的人了,她還是想著照顧冷亦修的感受一下。
但即便如此,冷亦修的笑容還是僵住了,像是泥塑人臉上的表情,假得嚇死人,眼底的光突然一散,似乎沒有聽懂是什麼意思,他也很難轉過彎來,這青樓,和自己的女人有什麼關係啊?
啊?!
「王妃說什麼?」掛在塔樓上的冷十五突然腳一滑,差點掉下去,又急忙勾住,匆匆的扭頭看向冷十六。
「她說她要去青樓。」冷十六很想用腦袋撞牆,剛才驚得自己手裡的刀都差點掉下去,這是練武人的恥辱哇……
「老天爺呀……」冷十五悲哀望月,王爺的心臟是不是要爆掉了,哀悼一刻鐘吧……
容溪看著僵住的冷亦修,嘴唇抿著冷峻的弧度,好像骨頭都在啪啪的響,第一次,面對這個男人有了一種心虛的感覺,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去賣身!」
「匡!」冷十五和冷十六同時扭頭,慘烈的碰在了一起。
冷亦修的身子微微一晃,他伸手扶住了閣樓欄杆。
容溪吞了一口唾沫,「我發現那幕僚的身上有脂粉味兒,而且是品質並不太高的脂粉,他腰帶裡還掖著一樣東西,像是青樓女子們常用來送的東西,所以,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她掩藏了關於幕僚眼底青色的事情,否則的話,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都能凍死人了。
「本王說過了,這件事情已經派人去查了,」冷亦修盯著這個女人,很想緊緊的握住她的肩膀,看清楚她的臉,她的眼神,她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手指用力,欄杆在他手下微微的響。
「我想,今天晚上他一定會去青樓,」容溪聽到冷亦修變相的拒絕,雖然在預料之中,但心中還是有些不悅,「這樣事情進展會快一些。」
「三天,已經說過,三天之內。」冷亦修挑眉,容溪覺得他的眼神都變得陰側側的,「你就這麼急?嗯?」
他最後一句說得聲音低啞,散在風中,聽在容溪的耳中,有些微微的癢,呼吸似乎快了一點,怎麼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當然,」容溪再次清了清嗓子,聲音清冷。
冷亦修突然撒開手,身子一傾便來到容溪的身前,容溪下意識的向後一退,再後面就是攔桿,而冷亦修卻再前進了一步,身子慢慢俯下來。
容溪的身子被他圍住,後面再無路可退,她微微向後彎腰,長髮飄散在風中,身前,是冷亦修溫熱的氣息,星空月光下,他的目光深而沉,像波浪翻捲的海,一浪一浪,似要將人淹沒。
而他身後就是浩瀚的星海,萬眾光輝,混合著淡淡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微風吹起的他的衣袍,那般散了開去,在光下閃動,如同墜落在身的銀河。
冷亦修看著近在咫尺的容溪,她的腰向後彎去,一頭黑髮散開,讓人想起陽春三月河邊的垂柳,她的臉龐是秀逸的弧度,皮膚光潔細膩如脂,星光下閃著淡淡的光澤,眉宇似被星光點亮,而她本身就是最耀眼的一顆,她的唇如初綻的紅花,在風中搖蕩……
冷亦修禁不住再俯下身去,向著那紅艷的唇。
容溪卻突然抬腿,膝蓋對著某處,冷亦修無奈一躲,手也不可避免的離開了欄杆,而容溪已經身形一轉,脫離了他的範圍。
「你……」冷亦修看著快速躲開的容溪嘴角掛著一絲調皮的笑,那一腔的惱怒突然就消散在這風裡,嘴裡的話也吞了回去。
自從和容溪接觸以來,她這種小女兒的嬌態難得見到,乍一現之下,居然有一種令人舒心的美,如同寒九天突然沐浴了春風,每個毛孔都是舒適的溫度。
「我覺得你去不合適,」冷亦修舒服歸舒服,但還是不忘記自己的王妃要去青樓的事情,他解釋道:「你和那個傢伙打過照面,很容易被認出來的。」
「嗯……」容溪想了一下,也對,自己好像忽略了這一層,等等,她抬頭微瞇著眼睛看著冷亦修,「你怎麼知道我和他打過照面?」
「……」
青樓當然是沒有去成,寧王妃想去青樓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外傳的,但冷亦修還是採納了容溪的觀點,把原來忽略的青樓變成了重點。
於是……子夜時分剛過,冷十五輕輕叩擊著容溪的窗子。
「什麼事?」容溪的聲音很快傳來,簡潔而淡淡的冷意讓冷十五撇了撇嘴,在心中嘀咕:和王爺的語氣越來越像了。
「王妃,王爺請您去前院的廂房,有好戲。」冷十五在心裡歎氣,果然王爺和王妃配合在一起,就要有人倒霉,真是天下第一的姦夫妻啊……
很快,容溪一身利索的裝扮出了門口,獨自一人跟著冷十五向著前院的一間廂房而去,遠遠的看到廂房的窗戶上掛了粉色的紗簾,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這是什麼人住的?
「王妃請進,王爺已經在裡面了。」冷十五站在門口說道。
容溪門在門口觀望了一下,裡面的燈光昏黃如豆,一跳一跳的讓人心有不安,但她還是抬腿邁了進去。
直覺這屋子裡的擺設有些俗氣,也有些不對勁,感覺和冷亦修這個人太不搭了,難道是因為廂房的關係,所以沒有精心收拾?可是,他讓自己來這裡幹什麼?
她腳步放慢,目光向裡內堂望去,冷亦修站在燈下,手裡把玩著一個精緻的小瓶子,他的臉隱在燈光裡,看不清神情,只是手裡的小瓶子發出幽幽的光。
突然,感覺更加不對勁兒了,她扭頭望去,床上居然躺著一個人!那人還在熟睡,微微的打著鼾,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仍舊能夠聽出是一個男人。
這是別人的房間?
見到他進來,冷亦修大步迎了上來,開口說道:「你別再往前走了,到那邊坐下吧。」他的聲調不高,語氣也算柔緩,只是容溪聽起來仍然感覺有些怪怪的,還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覺,她怔了一下,不禁低頭微微一笑。
冷亦修的手伸進外堂的一個花瓶裡,只聽微微的一聲:「卡。」外堂書架突然拉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夾層,冷亦修對她說道:「你先進去。」
容溪也不多問,邁步走了進去,此時,門外傳來三聲叩擊聲,似乎還有淡淡的香氣,只聽冷亦修的聲音清冷,完全不復剛才對容溪的語調輕柔,「進來。」
門一響,從門外走進來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那女子身穿著粉紅色的紗衣,衣服薄而透,隱約可見光潔嫩白的皮膚,裡面的鵝黃色裹胸上繡工精美,赫然是一個衣裝半露、風情無限的仕女像。
女人輕步而來,衣著艷麗,頭上珠釵晃動,聲響微微,每動一步都香氣淡淡。
容溪站在書架後,透過書之間的縫隙看著這個嬌艷動人的女子,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兒,直到聞到那股香氣,她的眉心輕輕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