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撞擊門的聲音,嚇了樂以珍一跳,也讓竇王妃與懷遠駒同時變了臉色。(理想*)懷遠駒警惕地站起身來,走到愣在那裡的樂以珍面前,拉起她的手,對竇王妃歉意地說道:「珍兒自從有了身孕,膽子就變得特別小,王妃不要介意。」
說完,順勢牽著樂以珍,讓她回到他的身邊坐下來。
竇王妃臉上現出怒意,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你去看看,是誰這麼沒規矩?我王府裡的人這樣毛手毛腳嗎?簡直讓客人看笑話!」
雖然懷遠駒和樂以珍一疊聲地說:「沒關係,王妃不必動怒。」可是那名侍女還是領了命,轉到座屏後面去了。不大一會兒功夫,她帶著一名戰戰兢兢的綠衣侍女回來了,對竇王妃回稟道:「殿下,是chun畫剛才要遞茶,不小心撞到門上了。」
「愚笨的丫頭!」竇王妃斥責那個叫chun畫的綠衣侍女,「平時你跌一下撞一下也就罷了,沒看這屋裡有一位有身子的如夫人嗎?驚了她的胎,你擔待得起嗎?給我拉下去掌嘴!」
「不要!」樂以珍覺得撞一下門就要被掌嘴,實在是沒必要的事,便求情道:「這位chun畫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王妃饒過她吧。」
竇王妃看了一眼樂以珍,回過來接著教訓chun畫:「還不快去謝過如夫人,要不是她給你求情,你今兒這巴掌是躲不過去的!」
那chun畫趕緊撲到樂以珍面前跪下:「謝謝如夫人寬宏大量,謝謝如夫人替chun畫求情。」
「快起來吧。」樂以珍不習慣被人跪拜,起身去扶她,卻被懷遠駒一扯袖子,她又坐了回去。
那chun畫謝過樂以珍,起身出去了。懷遠駒卻仍是不安地向座屏後瞄了幾眼。方才舒緩了臉色,對竇王妃說道:「遠駒今日唐突造訪。實在是有一事相求。犬子年前遠走克裡木汗國做生意。卻不想染了肺損之症。如今已歸家將近一個月了,百醫千方都試過了,均不奏效。聽聞我大月朝治肺損咯血之症的第一聖手齊方平老醫正就隱居在王府之中,不知王妃可否給說句話,請老醫正去給犬兒診個脈,出個方子。遠駒將不勝感激。」
竇王妃這才明白二人的來意,她略一沉吟,說道:「齊太醫年事已高,而且已經多年不出診了,我原不好強他所難…」
「王妃殿下。」樂以珍懇切地說道。「您大概也知道。二少爺是懷家長房唯一地嫡孫。他一身牽繫著懷家未來地命運。我們家老太太和太太因為二少爺這個病。已經寢食難安了。昨兒老太太還讓人給她備棺槨。要陪二少爺去。老醫正與延慶王府相交至深。王妃地面子他一定會給。如若王妃肯在他面前說句話。您可不僅僅救了我們家二少爺。順帶著也救了我們家老太太和太太了。此種大恩大德。懷家人沒齒不忘。」
竇王妃聽了她這一番話。想了一下。樂了:「瞧你說地這些話。聽著多生分?什麼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齊太醫已經隱退多年了。照理我不該難為他。可是我一看見你就能想起**來。對你就沒辦法說一個不字。唉…來人。去把齊老先生請過來。」
一個侍女答應一聲。出屋去了。這裡樂以珍和懷遠駒陪著竇王妃說著閒話。家長裡短。倒也不提樂以珍以前地家事。這讓樂以珍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人也放鬆下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地功夫。一位老者從門外走了進來。只見他鬚髮皆白。但身板挺直。精神熠熠。戴一頂方巾。一身樸素簡單地灰衣。進來後。向著竇王妃一揖:「王妃喚在下來所為何事?」
竇王妃對老者非常客氣:「齊先生。我今兒要難為你了。你可不能怪我。」
懷遠駒和樂以珍一聽她說這話。齊刷刷地站了起來。竇王妃指著他二人說道:「這位是安平府最有錢地人。哈哈…想來齊先生也聽過他地名字。懷家地懷遠駒老爺。」
懷遠駒趕緊上前向齊方平做一深揖,齊方平面無表情,但客氣地回了一禮。
「他兒子得了肺損之症,遍請名醫也看不好,今兒求到我這裡來了。不過他有錢是他的事,咱不奔他地錢去。你看看他身邊那人,是一位故人之後,前雲州樂府台的女兒。」
齊方平看向樂以珍,動了動眉毛。竇王妃接著說道:「孩子都這身板了,還親自跑來求我,我要是駁了她的面子,好像我不念舊情一樣。所以…我只好勞動齊先生了。」
齊方平再看一眼樂以珍,轉過頭去對竇王妃說道:「王妃客氣了,老朽還沒有老到走不動路呢,既然王妃有話,這個病人我就接手了。」
懷遠駒和樂以珍聞言大喜,一時又給竇王妃行禮又向齊方平致謝。齊方平倒是一個爽利的人,既答應了王妃,轉身就回去取藥箱去了。
懷遠駒覺得不好再多做打擾,準備向王妃告辭,帶樂以珍回去了。
卻不料竇王妃開口說道:「上次去府上,跟珍丫頭敘敘舊事,時間短促,話還沒說夠呢。難得你今兒過來了,不如就留下來住幾天,陪我說說話,可好?」
樂以珍一聽敘舊這話,身子就是一僵,看著竇王妃,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來。這時候懷遠駒從側面攥住了她的手,然後聽到他客氣地推拒道:「遠駒還請王妃殿下體諒,珍兒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臨盆了,雖然我知道她留在王妃這裡斷斷不會出什麼差錯,可是這個時候我一天看不到她,心裡就不落底。如果王妃殿下允許,我先帶她回去,待她產後身子恢復,我親自送她到府上,那時候王妃想留她多久都沒問題,可好?」
樂以珍一句話也沒說,被他握著手,感受著從掌心處傳來的熱度,突然有一種受保護的感覺,一陣心安。
竇王妃被懷遠駒那樣委婉地拒絕了,只好說道:「也好,不留就不留吧,萬一在我這裡出了差子,我還擔待不起呢,來日方長,咱們娘倆兒想敘話的日子多著呢,你先回去吧。」
兩個人得了竇王妃地允許,便起身告辭。懷遠駒始終握著樂以珍的手不撒開,兩個人就那樣手牽著手出了王府正堂。
出了綏福堂,樂以珍手仍然被懷遠駒握著,她見他一心只往前走,沒有撒手的意思,心裡想:剛才演給王妃看也就罷了,你怎麼還不撒手了呢?
於是她轉動手掌往外掙了掙。懷遠駒感受到她這個動作,立即觸電一般地鬆了手。趕巧這時候齊方平背著醫箱走了過來,懷遠駒也不看樂以珍,直奔齊方平而去,伸手接過老醫正的醫箱,和他並肩往府外走去。樂以珍也暗吐一口氣,跟隨在兩人身後。
而在兩人剛剛離開的綏福堂內,竇王妃眼看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臉就沉了下去:「去儲香閣!」侍女被她突然的怒氣驚了一下,趕緊應聲,推她從後門出去了。
等到了位於王府東北角的儲香閣門外時,竇王妃摒退了一眾侍女,只留下一個貼身的大侍女,推著她進了閣。兩個人穿過堂屋,推開裡面那間小屋地門,就看到一位年輕人背手立於窗前,正看著映在欞格窗上地竹影發呆。
竇王妃一擺手,大侍女也出去了。
「你說你只想看她一眼,卻弄出那麼大的響動來,你是想給我找麻煩嗎?」竇王妃地聲音裡隱含著怒氣。
那年輕人沒有轉身,也沒說話,仍然面對著窗子,像是要與那滿窗靜靜搖曳的竹影融到一起。良久,他地肩膀動了一下。
竇王妃見他那樣,放柔了聲音,輕歎一口氣,喚道:「璉廣…」
年輕人突然就回轉身來,撲到竇王妃面前:「嬸娘…」
竇王妃赫然發現朱璉廣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就像他小時候在皇宮裡被哪一宮的妃子皇子欺負了,跑到延慶王府找她時那樣。
「璉廣…你…這是何苦?」
「嬸娘…」朱璉廣面對著竇王妃,無限的酸澀悲楚齊上心頭,忍也忍不回去,「她本來該是我的王妃!我答應給她一生的護佑和快樂!她那時是那麼天真甜美!可是如今…如今…你看看她那個樣子!那都是我害的!我剛剛是想衝出去,把她給搶回來,可是現在想想…我衝出去了又能怎麼樣?我這張臉…這個樣子…她都不見得能認出我來!嬸娘…」
朱璉廣越說越傷心,趴在竇王妃的膝上嗚咽出聲。竇王妃被他哭得心酸,撫著他的頭,輕聲安慰著:「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等皇上心情好了,氣也消了,你皇叔會替你說話的…到那時你重見天日,再想法兒接她吧。」
「不!」朱璉廣忽地跳了起來,焦躁地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噙滿淚水的眼中閃著絕然的光,「那個人對她那麼好,久了她就會忘記我!我不能容許她忘記我!我要在她忘記我之前,將她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