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沒有那麼美好,樹葉在快活了一個春,一個夏,之後被秋風帶著離了枝丫,回到了大地的懷抱,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化為灰燼。
一片枯黃的樹葉在秋風中搖曳著,似乎不想離開跟自己緊密相連兩個季節的枝丫,但是秋風就像個無情的刀子,狠狠的紮在了葉柄,帶著它,在空中飄搖。落下,又飛起,似乎這秋風已經把它當成了玩物,但是柔弱的它,卻沒有絲毫抗拒的力氣。
夕陽中,一片枯黃的樹葉飛起,落下,又飛起……終於,落在一個猶如死人一般的少年面前,少年的身旁是一個同樣如秋葉般柔弱的女子,她的眼中充滿了擔憂的神色。
何致遠說了那幾句話之後便沉默了下來,一個人坐在院子的牆角,身子依靠在牆上,充滿迷茫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眺望著遠處的天空。夕陽的餘暉灑下,彷彿一切都變成了金黃的顏色。黃昏悄無聲息的到來,不知何時,天空已經升起了一輪圓月。
今天是中秋節,月亮高懸天空,彷彿一輪銀盤。十五月亮總是那樣的圓,但是月亮下,又有多少人能夠團團圓圓,坐在一起吃月餅賞月?古人云,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那只不過是個美好的願望,又有多少人能實現?
月是故鄉明,值此團員的時節,多少離散的人獨自一個人眺望著這圓月?哪一個遊子不在思念著自己的故鄉?他們思念的,不是故鄉,是在故鄉牽掛著他們的人。哪一個溫暖的避風港,才是真正的故鄉。
清朗的月光灑下,照亮了整個世間,月光下,永遠都有落寞的人。
他一動不動的倚靠在牆角,彷彿一尊雕塑,又好像是一個死人。
「以前中秋節的時候,我總是陪在媽媽的身邊,吃著堅硬的月餅,媽媽總是會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但是她每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中充滿了落寞的神色。」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陪著他坐在牆角的獨孤傲雪臉上明顯一鬆,這是他從早上坐在牆角後說的第一句話,「那時候我跟木木都很小,媽媽說又一次去木木家玩,居然是四歲的木木餵我吃飯,一勺一勺,跟那些大人喂自己小孩吃飯一樣,都是先用自己的嘴唇試一試溫度,然後才把飯送進我的嘴裡。那時候我們兩家的關係很好,每一次中秋節的時候媽媽都會帶著我去木木家過節,然後我便跟木木、小兵還有村裡的夥伴們沿著小河尋找月亮,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拿著舀水的器具,有酒杯,有水瓢,還有盆子和碗。看到月亮靜靜的躺在河裡,我們就會歡呼雀躍的拿著手中能舀水的器具從河裡把盛水的器具舀滿,然後心滿意足的看著酒杯中,水瓢裡,盆子裡,碗裡的月亮,後來聽了學堂裡的老師講了猴子撈月亮的故事後我們還是那樣樂此不疲的玩著,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把月亮撈起來……那個時候,我跟木木是村裡公認的金童玉女,我記得又一次學堂裡的一個班長藉機欺負木木,我於是就拿著一塊板磚一板磚拍了上去,我們村的孩子十分的團結,一個受欺負,其餘一群人就會幫著出氣,我們一群孩子圍毆那個班長,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塊板磚,他們沒敢真往他身上拍,我卻是揪著他的頭往死裡打,自己手背上的一根血管都爆裂了也沒有察覺,我沒有把他打死,但聽說到現在依舊瘋瘋癲癲的。沒有人能欺負我的親人,以及我的朋友……那兩個擄走木木的女人,我會讓他們直到得罪我的後果,但不是現在,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一隻螻蟻……在我殘缺的記憶中,逍遙魔尊是一個無視一切法則條規的存在,但是他也有個底線,萬事不涉及自己的家人。逍遙魔尊,距離我很遠很遠,但是遲早有一天,我會再次踏上仙道巔峰,我本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是世事卻逼著我這麼做。」
他的手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身來,雙腿傳來一陣酸麻,險些再次跌倒。
「致遠哥哥修煉的功法其實不是殘篇。」獨孤傲雪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何致遠,柔聲說道,「如果致遠哥哥的記憶能夠恢復過來,想必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醫道本來就是逆天行事,所以醫道功法,本就是順逆同修,一順一逆,一陰一陽,便能平衡。此乃太極之道,如果不這樣修煉,不止修為長進緩慢,而且,只能止步於陽神,到最後,就跟你師父孫思邈一樣,只能抱憾終身。」
何致遠沉默不語,卻是暗自記下了獨孤傲雪的話語。
夜晚,何致遠跟獨孤傲雪都坐在何曉木住過的小屋,兩個人都沉默著。
「你能不能幫我?」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於緩緩開口,「對於你說的那些,我的腦子裡只是有些殘缺模糊的記憶,就好像是一個夢,始終有些難以相信。」他緩緩開口,「而且,在我的映像中,醫道的修煉,遠比其他道法的修煉要複雜困難。」
獨孤傲雪點了點頭,「醫道一途,自古至今,多數修煉者會選擇半途而廢。你如今修煉的道法,遠沒有你想像的那樣簡單,孫思邈其實也算是修仙奇才,可是他依然是止步於陽神。」見何致遠不說話,她於是一咬牙,接著道,「你師父雖然是以醫入道,但是他在醫道一途理解的還是不夠透徹,所以到頭來,也只是修煉到陽神巔峰而已,距離醫仙只有一步之遙,但這卻是一道天塹鴻溝,難以逾越。自古以來,以醫入道者,能修成陽神巔峰的高手,他是第一個。」
「以醫入道……」何致遠默念一句,獨孤傲雪也輕歎一聲,「別的道法都有人能修成神王一般的高手,唯獨這醫道,卻是一直沒人探索。」然後,她有些不確定的問,「致遠哥哥,你真的決定修煉醫道了嗎?」
「我媽媽身上的頑疾,如今只有我能夠醫治。」何致遠沒有回答獨孤傲雪的問題,淡淡的說道,「將來會怎樣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的親人,醫道無人探索,我便來當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醫道一途,我想也是如此。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