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您看這繳獲的金額十分巨大,我的意思是先上繳一部分,政府也有困難,就先交二百萬,您看如何?」
段祺瑞聽到這個提議之後,也是一陣錯愕,這個小土匪頭子怎麼這麼好說話了,還要主動給自己錢。老段現在的確很缺錢,京津一帶亂成一鍋粥,還要那麼多士兵需要安撫,要是能拿到一點錢,也的確不錯,二百萬也不算是一個小數目了。
正在老段要答應的時候,猛然就驚醒了,這錢還是不能拿啊。現在段祺瑞無數雙眼睛瞪著自己呢,一旦自己收了這筆錢,就證明奉軍的行動是段祺瑞准許的,或者說至少是默許的。
面對奉軍這群蒸不熟煮不爛的土匪,八旗的那幫人沒有任何辦法,但是面對老段,他們可有不少的手段,如果段祺瑞拿了這筆錢,立馬就捅了馬蜂窩,舊官僚的所有怒火都會對準他,處境就更糟糕了。
這時候老段再看著張廷蘭一臉誠懇的表情,心中就更加膩歪了,這個年輕人要麼就是在裝糊塗,要麼就是故意給自己設套,想拖自己下水。
老段權衡再三,只能說道:「追繳的資金由奉軍暫管,過一段時間之後,中央會派遣專門的人員去核查,再決定去留。」
段祺瑞深知八旗貴族有多麼富裕,從他們身上搾出上億的財富都是可能的,老段當然不忍放棄,他只能等著眼前的事情結束,再逼著奉軍掏出一點錢,安撫一下八旗子弟,同時自己也撈點好處,這已經是段祺瑞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張廷蘭何嘗不懂他的心思。不過錢既然到了張廷蘭的手上,就斷然沒有拿出來的道理,因此他笑著說道:「段公,京津黎民遭難,困苦不堪,奉軍現在正在救濟災民,所需費用就從這些贓款裡面出了,您沒有意見吧?」
張廷蘭的意思也很明白,日後要老段要想追究這筆錢的下落,就說是賑濟災民了。老段別想拿到一分錢,段祺瑞心裡頭也清楚,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不同意就是包庇八旗子弟,罔顧災民的性命,同意了那幫八旗子弟和舊官僚就會拚命的圍攻他。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說。
眼看著張廷蘭笑嘻嘻的離開了總理府,老段心裡頭別提多鬱悶了。好好的一個行動。好處竟然都讓奉軍拿走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芝翁,事情不好了,奉軍已經徹底控制了熱河,您看該怎麼處理?」
徐樹錚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將電報送到了段祺瑞的面前。老段一看,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就在張勳發動叛亂的時候,奉軍就出動了南北兩路軍隊,北路軍隊是郭松齡帶隊。從赤峰發兵,南路從奉天的朝陽出兵,兩軍的目標都是承德。
由於張勳叛亂,大傢伙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京津一帶,加上奉軍是秘密行動,北洋沒有得到報告,等到張勳差不多被打敗之時,奉軍兩路大軍突然出現在了承德外面。
那些留守的辮子軍也知道情況不妙,因此一見到奉軍神兵天降,幾乎沒怎麼抵抗,就雙手把承德交給了奉軍,等到掌控了承德之後,奉軍在對外發報,稱奉軍已經成功佔領辮子軍的老巢。
看到了這個消息,老段當然氣急敗壞了,這哪裡是攻擊辮子軍的老巢啊,分明就是在搶奪功勞,就是在擴張地盤,全然沒有把段祺瑞放在眼裡。
啪!一聲清脆的碎裂之聲傳出來,一個茶杯被摔得粉粉碎。老段也忍不住痛罵:「這幫土匪簡直太貪婪了,拿了錢還不夠,還想要擴張地盤,簡直是貪得無厭,貪得無厭!」
「又錚,不能再忍耐了,我們必須採取措施,要是任由奉軍這麼發展下去,以後北洋就真的完蛋了!」
老段還是有一些戰略眼光的,熱河緊貼著長城一線,距離北京最近的地方不過一兩百公里,如果奉軍再控制了熱河,就能從山海關和熱河兩個方向,把京津一帶都圍住,現在奉軍的戰鬥力又這麼強,如果突然發難,簡直太危險了。
「芝翁,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奉軍向張勳秘密出售了大批的軍火,辮子軍最後使用的子彈、炮彈、手榴彈都是奉軍提供的,為此他們敲詐了張勳一千萬大洋!」
老段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眼睛都紅了,他一把將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推到了地上,簡直暴跳如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奉軍竟敢兩頭占好處,他把我們當成了三歲孩子不成麼?必須要讓他們知道厲害,不然北洋軍威何在?」
老段背著手走了兩圈,又問道:「又錚,證據充分麼?」
「芝翁,這是張勳逃跑的時候透露的,他也厭惡奉軍的行徑,因此主動把情報告訴了咱們,另外咱們在攻擊辮子軍的時候,也繳獲了不少奉軍的裝備,確實都是奉天生產的,還有他們利用道勝銀行匯款,也能找到相應的證據!」
「嗯!」老段點點頭:「這幫土匪真夠狡詐的,表面上說的比誰都好聽,什麼率先進關,什麼徹底剷除八旗,都是屁話,都是他們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幫土匪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芝翁,我現在也懷疑奉軍是不是提前知道了張勳的動作,要不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入關,說不定他們進關就是為了給張勳提供武器,坑咱們一把!」
「有這個可能,咱們一定要利用這個事情,把輿論扭轉過來,奉軍醜陋的嘴臉曝光到天下人的面前,我看他們還怎麼理直氣壯的清查八旗的財產,一定要讓他們身敗名裂。」
徐樹錚一看老段徹底震怒了,他也非常喜悅,小徐早就對奉軍不慢了,因此能有這麼一個好機會,他也是求之不得。
「芝翁,奉軍戰鬥力不弱,打虎要防備被虎傷,應該事先把軍隊準備好,一旦輿論造起來,我們就以調查的名義,解除奉軍武裝,敢反抗,就地消滅!」
老段和小徐將計劃敲定下來,北洋的人就快速行動起來,按照計劃,要首先在輿論上面發難,北洋把自己的御用文人都召集了起來,連夜撰寫文章,徐樹錚也在各個軍營之間奔走,聯絡軍隊,忙的不亦樂乎。
「拙言,這北京的氣氛有點不對啊?」孫烈臣說道。
「沒錯,原本在街上亂逛的北洋軍都被集中起來,說不定有什麼軍事行動。」
「拙言,你說他們會對付誰呢?」
「除了咱們之外,恐怕就沒有第二家了!」
孫烈臣的臉色突然一變,沒等他仔細詢問呢,周學熙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老頭氣喘吁吁的,焦急異常,一見到張廷蘭,就直接說道:「拙言,你們未免太過了吧,怎麼什麼錢都掙啊,現在老段抓住了把柄了!」
「您先別著急,坐下慢慢說。」
「還說什麼啊,段祺瑞已經知道了你們向辮子軍出售武器的事情,準備在輿論和軍事上,一同下手,先把你們搞臭了,然後就動兵解決你們,雖然奉軍戰鬥力強大,但是京津是北洋的地盤,人家樹大根深,你們還是別自討苦吃了,這次你們也賺了不少,趕快收手,撤回關內吧!」
北洋這個體系承襲滿清,和清廷一樣,沒有什麼保密性可言,老段雖然極力的隱藏行動,但是有心人還是能夠察覺到蛛絲馬跡,周學熙的人脈多深厚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一聽說未來的女婿有危險,老頭子也急忙前來報信,已經上了奉軍的戰車,周家就不能袖手旁觀。
「老段有他的算計,我們也有應對的方法,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那個地步,如果我們灰溜溜的跑回了關外,那才是身敗名裂呢!」
周學熙也坐了下來,眼睛緊緊盯著張廷蘭:「拙言,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賣給張勳武器了?」
張廷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周學熙頓時就心中瞭然,他也忍不住歎氣,別看張廷蘭處事很成熟老練,但是畢竟年輕,不知道輕重,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錢是不能拿的。
「拙言,要我說這是大事,但是還不至於要命,你們撤回關外,老段也拿你們沒辦法,最多打打口水仗,拖一段時間,什麼都過去了。」
「周公,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事情的確沒有那麼遭,我既然敢做這種事情,就有應付的辦法。」
「拙言,既然如此,你就快說說吧,我的心裡頭也有些忐忑不安了!」孫烈臣也插話了。
張廷蘭臉上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意:「這事情的真真假假,還要看是誰說的,有人說一萬句真話,也不見得有人相信,這就是人品問題。」
「拙言,你這麼想就是糊塗,你以為報紙上把你誇得很了不起,是青年軍人楷模,然後你出來解釋什麼問題,他們就能聽從了麼?這是天真的想法,肯定行不通!」
「周公,您誤會了,不是我相信自己的信譽人品好,而是有一夥人的人品差到了極點,他們說什麼,也不會有人信!」
說到這裡張廷蘭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八字,然後就笑而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