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您是準備舉起屠刀,徹底滅滿麼?」
「當然不是!」張廷蘭搖了搖頭說道:「民國講究五族共和,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主張,但是滿洲貴族總是不甘心失去權力,各種各樣的叛逆行動持續不斷,已經構成了叛國罪,政府不能迫害某個民族,但是也不能任由一些人破壞國家的統一,對於叛國分裂分子,必須嚴懲不貸!」
張廷蘭的發言頓時引來不少記者的熱情鼓掌,這話說的合情合理,也讓人十分歎服,其實從辛亥以來,滿清皇室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已經漸漸成為了一個麻煩和包袱。
在最初老袁主張優待滿清皇室,這個主張有安撫人心,防止東三省分裂的意味,不能完全算是錯的。但是這只能是一個應急的策略,不能一直這麼維持著下去,必須要進行改變。
「諸位記者,我記得當初南北和談,提出用對付外國君主的禮節,對待溥儀,在這裡就出現一個問題,按照這個說法溥儀是外國君主麼?假設他是外國君主,那中國為什麼要優待他?如果他不是,那民國沒有皇帝,溥儀又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提出之後,這些記者手中的筆也在刷刷點點的寫著,這的確是一個自相矛盾的問題,有的記者就向張廷蘭問道:「張將軍,那您認為該何如處理滿清皇室,還有八旗貴族呢?」
「民國初年,優待滿清皇室,完全是權宜之計,如今經歷了袁世凱的洪憲帝制和張勳復辟,兩次帝制,都迅速失敗。可見民主共和觀念已經深入人心,誰也別想再做皇帝夢了。因此我建議,趁著這次機會,讓溥儀搬出皇宮,引導他變成一個普通的公民,自食其力,也免得別有用心的人借助他的名頭生事。」
「至於八旗貴族的問題就更容易了,皇帝的位置都廢除了,他們的爵位自然就沒有了。另外這些人的產業都是天下百姓的民脂民膏,應該全部沒收。他們也要學會靠著勞動賺錢,而不是坐吃山空,不勞而獲。另外把他們的家產剝奪了,也就沒有了鬧事的本錢,居心不良的人也沒法利用他們了。總而言之。我認為處理這些遺老遺少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們別的普通起來,這個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張廷蘭這番關於處理溥儀和八旗子弟的言論。很快就被各大報紙登載。這次張廷蘭的表態得到報界空前的支持,甚至不少新派文人都站了出來,支持這個觀點,認為張勳復辟,既是一個壞事,但是如果利用好了。也是一個好事情,正好能把滿清皇族的這個包袱拋開。
要不然好好的北京城,卻出現了一個國中之國,不倫不類。誰看了都彆扭,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按照張廷蘭所說,讓包括溥儀在內,所有八旗子弟都變成普通的公民,自食其力,民國沒有必要養他們!
很快這就形成了一股浪潮,席捲整個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天下人都被張勳的倒行逆施震怒了,因此迫切希望有一種辦法,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麻煩,不斷有各界向段祺瑞和黎元洪請願,廢除溥儀的帝位,把他趕出紫禁城。
接到各地的請願之後,老段頓時就陷入了進退兩難之中,說實話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建議很合適,但是偏偏他就沒有辦法做!原因很簡單,北洋脫胎於晚清的官僚集團,二者關係太過密切了,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根本就解不開。
段祺瑞閉上眼睛,還能浮現出孫烈臣和蔭昌吵架的場景,孫烈臣代表奉軍,提出嚴懲參加叛亂的八旗貴族,廢除溥儀的帝位,當時蔭昌就翻臉了。
「段芝泉,你捫心自問,沒有我蔭昌的引薦,你能到袁世凱的手下效力嗎?能有你的今天麼?當初北洋不得勢的時候,袁宮保不得不隱居洹上村,是我蔭昌在京城幫著你們周旋,費盡了心力。結果到了辛亥年,你們北洋把大清給賣了,我們也不說什麼了,但是總要給人一條活路吧,不能趕盡殺絕,要不然良心何在?」
「段公,您這裡怎麼什麼東西都有啊,敢情這個老傢伙是前朝餘孽啊,他怎麼敢這麼猖獗呢,用不用現在就把他給槍斃了?」
孫烈臣其實知道蔭昌的身份,不過他故意這麼說,就是為了擠兌段祺瑞,老段一時還找不到說辭,蔭昌就已經放聲大哭:「段芝泉,你現在就殺了我吧,老夫現在就去九泉之下,找袁宮保說道說道去,讓他看看這些北洋的徒子徒孫,都放肆到了什麼程度!」
蔭昌說完之後,起身就要撞向一旁的柱子,還好徐樹錚手疾,把他給保住了,整個總理府都被鬧得雞飛狗跳,孫烈臣則是強忍著笑意,離開了總理府。
老段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對滿清貴胄根本沒有辦法下手,那天賜的良機就只能留給奉軍了。孫烈臣回去之後,和張廷蘭商量一下,立刻向老張發報,讓張作霖專門從奉天調來一個清查小組。
雖然是小組,但是人數一點也不少,光是算賬的先生就有上百位,要沒有這麼多的人手,也算不清收繳上來的龐大資產,從上到下,從親王開始,一個不落,先清算各種現金存款,真金白銀,然後是工廠店舖,土地田莊,最後是房產別墅。
只要清理出來一樣,就交到道勝銀行,然後通過銀行轉賬到奉天,這個工作越干越順手,每天都在刷新著各種數字,對於奉軍來說,這已經不是缽滿盆滿的問題了,而是倉庫都要滿了!
「子玉,打破京城,你可是立下了大功,怎麼反倒有些不高興啊?」
曹錕笑著問吳佩孚,在這場對付辮子軍的行動之中,吳佩孚也在北洋之中嶄露頭角,指揮能力得到了曹錕的賞識,被看做是直系的後起之秀。
「大帥,打破了京城有什麼用,頭功被段祺瑞搶了去,那些好處被奉軍拿走了,這幫鬍子天天在京城亂竄,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被他們控制了,多少年積累下來的財寶都落到了他們的口袋裡。」
「哎,沒錯啊,張小個子這次吃了一個肥的,別看段祺瑞拿到了名,那不過是虛名而已,這些財富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子玉,你猜一猜,張作霖能從八旗身上敲出多少錢來?」
吳佩孚低頭想了想,然後說道:「我估計至少要一兩千萬兩,畢竟那麼多的房產土地,價值肯定十分驚人。」
「子玉啊,你還是太小瞧這些八旗子弟了,光是現金就會超過一兩千萬,其他的東西都變賣了,少說也會超過五千萬大洋!」
一聽到這個數字,吳佩孚也認不出倒吸了一口冷氣,吳佩孚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麼龐大的一筆資產,他頓時就坐不住了。
「大帥,咱們不能光看著奉軍吃肉,自己一點湯都撈不著,我也帶著士兵去抄家,就算能抄到三五百萬,那也是一筆大錢,足夠咱們再多養兩三個師了!
吳佩孚轉身就要走,曹錕一把拉住了他,「子玉,你可別去惹火,這筆錢誰都能掙,就是咱們不能拿,不然就捅了馬蜂窩了!」
吳佩孚帶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不過對於政治上面的事情就有些低能了。
「咱們和滿清的貴族關係何等密切,根本就分不開,奉軍拿了這筆錢,他們拍拍屁股,轉身就回到關外了,咱們還要在京津一帶混下去,到時候千夫所指,有錢也沒有辦法花啊!」
說到這裡,曹錕十分無奈的歎了口氣:「咱們拿不了,段祺瑞也拿不了,而且他應該比咱們還鬧心,就是便宜了張小個子。」
一個人倒霉,只要找到一個比他還倒霉的,頓時心情就能好很多,曹錕此時就是這樣,他雖然不能像奉軍一樣,猛撈好處,但是也不用承受各種指責和騷擾,也十分幸運了。
而老段則是被各種電報給淹沒了,八旗子弟雖然有不少被奉軍控制了,但是還有一些住在了東交民巷,在天津租界區也有不少人,奉軍暫時還抓不到他們,這幫人和其他八旗子弟同氣連枝,自然要拚命救他們。
和張作霖說這件事情,恐怕是一點用也沒有了,老張早就對東三省的八旗子弟動手了,那是一點情面都沒有,大傢伙自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段祺瑞身上,有人攀交情,有人講清理,有人哭,有人鬧,總之一句話,就是讓老段剛快阻止奉軍的行動。
這幫人甚至說動了王士珍和徐世昌,讓他們出面,向老段施壓。不過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那就是嚴懲八旗的呼聲,叫嚷的最積極的就是新聞界和學界。
另外南方的孫文一系也看透了段祺瑞的左右為難,因此他們毫不猶豫動員所有宣傳力量,矛頭所向,就是作亂的八旗子弟,同時也被老段捎帶進去了,說段祺瑞其實是滿清餘孽,包庇八旗。
老段就夾在兩種聲音之中,怎麼辦都不對,這時候張廷蘭忽然前來拜訪。
「段公,我們查抄了一大批的贓款,調查還在深入,您是不是派遣一些人手,幫幫我們的忙,這可是千萬元以上的大案子啊!」
老段心裡明鏡一般,張廷蘭這是故意眼饞他,肥肉就在眼前,可是就是不能伸嘴,半晌老段只能咬著後槽牙說道:「還是由奉軍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