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事情出乎魏槿的意料,周舫之上玉壺山的第一次事,就是義正辭言的拒絕了姚木瑞的毛遂自薦,說是聖命不可違。墨蘭己經盛名在外,皇上金口點名,要瞧瞧墨蘭這個女子有多大的本事。
周舫之漫不經心的目光瞥了一眼遠處忙碌的墨蘭,開口讓姚老爺將墨蘭請來,並宣稱,姚家移植百兩金的差事非得墨蘭負責不可,並且必須無條件的,從旁協助支持他周舫之所做的各項決定。
墨蘭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姚老爺差人喚來,還得故作恭敬的與他見禮,又聽了周舫之的理由,差點一口就啐到他的臉上!
扯吧!就是個假傳聖旨的渣!皇上他老人家日理萬機的,能記得明年要來西園縣一遊己是不易,還能記得著某時某地有個某女姚墨蘭?看著周舫之小人得志的嘴臉,若不是有魏槿之前的叮囑,墨蘭真想衝著他的鼻子再揮上一拳!
氣歸氣,卻也是莫可耐何的事情。如此一來,墨蘭悠閒的生活便宣告結束。
移植這麼大片的百兩金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現在又己經過了移植的最佳季節。通常情況下,若要保證移植百兩金的開花品質,移植的第二年最好是修剪花蕾不讓開花的。皇上南遊就是為了賞花,這種情況顯然就是不允許的。所以,移植過去的百兩金,不但要讓它開花,品質還一定不能有所下降,移植的難度便可想而知。
姚木瑞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做為姚家的嫡長子。他該擔起這個責任,本來心裡還忐忑不安。這時周舫之點名要墨蘭負責,他心裡反倒是鬆了一口氣,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也好由墨蘭先頂著。
姚老爺心裡則極為不安,一來墨蘭未必就有能力完成這麼重大的事情,二來。很顯然的事情,周舫之是故意衝著墨蘭而來的。他二人的牽扯事小,若是弄砸了這件事,倒霉的可不止墨蘭一人。
原來姚老爺和姚木瑞商量好的,為了穩妥,也為了日後的利益,上報的百兩金必須有所保留。不能將老底兒都揭了去。給皇上看上了是好事,名聲是得了,可那不過是個虛名。
入了皇上法眼,再點名造冊供皇家御覽的百兩金,以後都要金屋藏嬌。植於皇家後院,再不能展示於民間。而西園縣的百兩金根本無法植入京城,就不能成為貢品。那麼,入選的百兩金就無異於大鵬折翼,只能默默開放於行宮花園。於姚家來說,又還有什麼利益可言?
養花之家本來相互是有避諱的,輕易不在花田往來,更何況是姚魏兩大家。所以看著魏槿帶人上了玉壺山,姚老爺就更加頭疼起來。他原還期望來辦差的會是魏大人或者管事魏平。卻沒想到迎來的是魏大公子,這可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
魏槿很客氣的和姚老爺見過禮,又和姚木瑞,周舫之互相見禮,然後禮數周全的和墨蘭也打過招呼。
稍作寒暄之後,魏槿給姚老爺遞上自己帶來的文書和姚家入選百兩金名冊。表明自己是有公務而來。
姚老爺接過,只瞟了一眼,便遞給墨蘭,「你看看吧。既然皇上金口點了你的名,也是姚家的榮耀,你得小心謹慎。移植事宜,魏公子,周主簿有什麼需要,咱們姚家定要盡力配合。」
魏槿微驚,轉眸看向周舫之,「周主簿,皇上何時開的金口點了姚姑娘的名?我為何並不曾聽得大人提起?」
周舫之訕訕一笑,「哎,欽差大人也是私底下與我說起,我留了意自己分析而己。畢竟,」周舫之傲然的朝天拱手,「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只要皇上想的事情,咱們做臣子的,可不只有盡心盡力辦妥道理。你放心,只要差事兒辦得好,來年面聖,我會向皇上如實呈報。皇上高興了,自然也少不了魏家的好處。」
魏槿微微一笑,頜首,「周主簿教訓的是。不過,報呈上奏一事,不敢勞周主簿費心。周主簿話中的臣子咱們,魏槿更是愧不敢當。魏槿自知,皇上面前,也只有家父勉強稱得起臣子,臣子二字,哪裡是魏槿這等小民能當得起的?」
魏槿面色平靜,緩緩道來,「家父領著朝廷的俸祿,管花管草是家父的份內之事,等見了皇上,家父必定不敢虛報邀功。而像魏槿此等小民,哪有資格替皇上辦事?魏槿只是替父親擔份心,略盡孝道,從不敢奢望面聖。魏槿雖然愚鈍,但也讀過幾本聖賢書,對聖人教義也略知皮毛。私下麼,魏槿只敢自稱草民,真是愧對周主簿提攜之意。」
幾句話說得周舫之面色煞白。他是太過忘形了。魏槿在西園縣的名聲不小,花官魏大人的嫡子,又擔著舉人的身份,尚自知在皇上面前沒有稱臣子的資格,更何況是他?
周舫之只是早年中過秀才,後來便屢試不第,近年便索性不再趕考。雖然這次得了皇上的口諭,督辦行宮一事,但沒有半點功名在身。而主簿一職,是丁太守念在與他父親的舊情,還有周老太公的賢名之上之上破格錄用的,屬於太守府的家臣,領的太守府的俸祿,與朝廷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係,哪裡稱得起臣子?面聖?那得看運氣,看皇上的心情,哪裡就輪得到他做什麼呈報?
最後一句,是在指責他不懂聖人教義,枉讀聖賢?
魏槿的話說得謙恭含蓄,臉上更沒有半點揶揄的表情。而墨蘭的反應就是很明顯的嘲笑,「魏公子的話我還真一點兒不懂,可能是沒讀聖賢書的原故吧?不過,周主簿的話裡行間,倒是讓我想起之前有人跟我提起過的小公公。」
「小公公?」周舫之眉頭緊皺,看向墨蘭,好好兒的怎麼說到公公?
「是呢,」墨蘭強忍笑意,故作一本正經,「之前有人常跟我炫耀,說親歷過先皇駕游西園縣的盛況,他所說讓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百兩金爭奇鬥艷,倒是他提起當時管著皇上如意桶的一位小公公,讓我笑得快閉過氣去。」
墨蘭瞟了一眼周舫之,掩不住的嘲弄,「據說,那公公的口頭禪便是最喜對人說:要聽本公公的話,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少不得你的好處!這口氣,不是和周主簿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聽了這話,姚木瑞若不是還有點兒自制力,差點當場噴飯。將個七尺男兒比成個公公也就算了,還是個管皇上如廁的?罵人都不帶髒字兒!
這個墨蘭,怎麼就能半點不念之前的情份?姚木瑞暗笑,心裡頓時感到舒暢萬分,也就懶得摻這趟渾水。正逢上個花農來問事情,他就道了聲歉藉機開溜了。
看著周舫之出醜,姚老爺心裡也是一陣爽快,但畢竟周舫之是帶著皇命來的,也不好太過得罪,當下一陣輕咳,在墨蘭肩上拍拍,假意責備,「姑娘家的,口沒個遮攔,說什麼公公?周主簿,魏公子,您們先忙,我帶墨蘭下去先做準備,一會子就來。」
周舫之這才面色稍緩,裝作清清嗓子,點點頭,「去吧,姚老爺是個明白人,這是皇差,耽誤了咱們誰也耽不起。」
本來姚老爺還想替他解圍,可他還是這麼托大的口氣,讓他心裡好一陣鬱悶,也懶得再理他,拉著墨蘭囑咐了幾句,又從花田里調了幾個管事的老花農給她幫忙差遣,自己也就一邊閒著去了。
姚家入選的百兩金共六百三十八株,一百二十餘種。等墨蘭回來,魏槿便和她一起翻看花名冊,商量著從哪邊的開始移起。
墨蘭的意思,是從象紅霞,銀粉金鱗這種長勢較弱的百兩金開始,一來,現在才剛剛入冬,天氣還不算太冷,相對來說移栽成活率要高一些,二來,將種植在一片的百兩金同時移植,也省了不少來回奔波的時間。魏槿也同意,墨蘭便要吩咐花農們開始著手開挖。
周舫之捧著花名冊研究了一會兒,跟著否定了他們的意見,「不行。如蘭妹所說……」
墨蘭皺眉,「我可不敢跟周主簿攀交情,請叫我姚姑娘。周主簿有話請講。」
周舫之的嘴邊掛起一絲冷笑,「照名冊所載,紅霞,銀粉金鱗,重樓點翠等等,都是姚家早年就己經育出的,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三流的貨色……」
魏槿瞥了一眼周舫之手中的花名冊,皺眉打斷他的話,「周主簿此言有差。入選要移入行宮的百兩金,都是魏槿與家父親自挑選的,不管哪家的花種,都是一流的品種,不存在三流之說。」
魏槿邊說,邊指著周舫之手中的花名冊上繪的小圖,道,「尤其這重樓點翠,花色花型均屬上乘,最重要的一點,它不懼日曬,反而日下更妖,這是百兩金中不可多得的品質,何來三流之說?」
「魏公子說的是,姚家可不敢藏私,將什麼三流貨色的百兩金獻於皇上御賞。姚家所獻的百兩金,每種都有其獨特的風姿。周主簿所說的紅霞,是姚家早年育出的不假,但貴在瓣有蠟色,耐日曬。日下觀之則花瓣如鎦金而熠熠生輝,這也是其它百兩金所沒有的。而其長勢弱,花株少。單這樣一株成花的市價是二百兩銀。若這樣的也算是三流,」墨蘭一聲冷哼,「以周主簿的標準,不知怎樣才是一流?」(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