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柯回房以後,趴在床上一直哼哼。周堇之聽著心煩,換了身衣服想到院裡走走。出了自己的園子,無意間回頭,發現大堂裡依舊燈火通明,魏槿還在?
望著大堂的方向猶豫了很久,周堇之終於還是提步往大堂去了。站在門口,她只一眼便瞧見了魏槿。
魏槿閉著眼,面朝後微仰著,面色灰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周堇之依舊能感受到他那頹廢中透著的無力。這種表情,落在周堇之的眼裡,就像有什麼在剜著她的心似的。天知道,她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在近處看著他幸福。如今,難道竟連這個小小心願也要成為奢望?
周堇之深吸了口氣,盡量輕盈的走到魏槿面前。魏槿顯然是誤會了,閉著眼搖了搖手,語氣很是不耐煩,「走,走,走!不說了都下去麼?」
周堇之福了福身子,行禮,「堇之見過哥哥。」
魏槿一驚,忙坐直了身子,衝她笑了笑,「弟妹啊,這麼晚了,還沒歇麼?」
周堇之搖了搖頭,在魏槿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屋裡有些悶,原想著去院裡走走,見著廳裡的燈還亮著,所以來看看。哥哥,還在為相公的事情煩惱?」
魏槿微微垂了眸子,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苦笑,「弟妹也覺得,我下手重了吧?其實,最該打的人是我自己。柯兒今日的頑劣,又何嘗不是我這個當兄長的過錯?」
魏槿頓了頓,自手中收回目光,看向周堇之時,臉上一片茫然,「生平第一次,我像今天這麼害怕,我發現,柯兒於我之間,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鴻溝。無論平日我怎麼責罵都好,他於我都只是陽奉陰違。細想來。我真是錯的離譜,我是怎樣的糊塗,才能讓他一步一步的錯到今日?」
周堇之靜靜的聽著,惴惴不安的懷著一顆感謝上蒼的心。她喜歡聽他說話,喜歡他終於看著自己說這麼多話。可是又見到他痛心疾首的表情。她忍不住癟癟嘴,打斷了他的話,「怎麼是哥哥的錯呢?哥哥做了該做的,不需要那麼自責。」
魏槿只是搖了搖頭。又垂下眼簾,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抬頭歎道。「弟妹,我知道,是我硬逼著要迎你到周家,柯兒這樣不長進,真是委屈你了。」
聽了這話。周堇之的心裡就像被什麼重重的錘了一記,疼得她直想掉淚,眼前忽然模糊的看不清他的臉,只好強笑,「哥哥說哪裡話來。堇之從未如此想過。堇之雖然入魏家不久,卻一直受哥哥的疼愛照顧。如昔日在家中一般,堇之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並無他求。至於相公,」
周堇之頓了頓,為了讓魏槿不再那麼自責難過,她終於還是說了違心的話,「相公年紀還輕,哥哥多給他些機會,他會改好的。」
「我也這樣希望。」魏槿接過話,看著周堇之輕歎,「我和柯兒,娘親早逝,便再沒人管制我們。而一直以來,我對柯兒關心的太少,才會養成他如今貪玩的性子。弟妹,我想,以後要勞煩你多費心。柯兒本質並不壞的,只是易信人言,便易為人所左右。你生得聰慧,只要你肯用心,柯兒一定能改好的,我相信。」
我?為什麼?周堇之愣住,第一直覺就是想搖頭。可看著魏槿充滿希翼的眼神,她最終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踏進自己的房門,周堇之終於淚如泉湧,繼而便是哭得天昏地暗。嚇得紫櫻手足無措,又不知她所為何來,不知從何勸起,只好跟在旁邊抹淚。
深夜的時候,魏柯身上酸疼得醒來,正想嚷嚷要水,卻見著室內燭火未滅,桌前主僕二人一坐一站的,哭得正酣。
魏柯一手撐起身子,向外探探頭,奇道,「怎麼了,這是?」
周堇之轉頭看了他一眼,兩隻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了很久,臉上完全沒了往日安靜恬淡的模樣。魏柯瞧著,沒來由的有些煩燥,皺眉低喝:「哭什麼?可別說是擔心我。你就放心吧,我還沒死呢,你守不了寡!」
見周堇之仍是背對著他抹淚,並不說話,魏柯便衝著紫櫻吼了一句,「倒杯茶來給我。」
不等紫櫻回答,周堇之卻是先開了口,雖然聲音有些乾澀沙啞,卻很清晰,「你先下去吧,這兒我來。」
紫櫻怔了怔,看看周堇之,確認自己聽到的沒錯,這才行禮下去。
周堇之先是抹乾淚,去盆邊洗淨雙手,這才轉回桌邊,倒了杯水,雙手端了,然後近魏柯身邊坐下。
「你幹嘛?」魏柯有些錯愕,才要往後退讓,腰上便感到一股支撐他的力道。他難以置信的看看周堇之,狠狠的眨了幾下眼,才反應過來,是周堇之攙著他,他不禁有些錯愕,「今兒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堇之的臉色,除了臉上哭得有些通紅,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對於魏柯的揶揄,她也充耳不聞,一手扶他,讓他倚在自己胸前,一手就將茶盞托到魏柯嘴邊,「不是要茶麼,喝吧。」
周堇之的身上有種淡淡的蘭馨之氣,魏柯不由得輕吸了吸鼻子,覺得身上立時好了許多。想到成親這麼些天,還是第一次這麼靠近自己的娘子,魏柯的心裡覺得有些怪怪的,臉上竟有些發紅。胡亂的自周堇之手中接過,大口飲盡,卻給嗆得直咳。
周堇之在他背上輕撫,說話的聲音很輕,帶著些埋怨,「家裡不是沒茶,喝這麼急做什麼?」
這是在關心自己?魏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微皺眉抬眼打量周堇之,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今兒怎麼了?可別說是心疼我,我不信。」
「信不信在你。」周堇之淡淡的回了句,然後站起身將茶盞放回桌上,取了傷藥折身回來,遞給魏柯,「這是哥哥讓拿來的傷藥。說效果最好,你自己用上吧。」
魏柯看著她手中的瓷瓶眨了眨眼。忽然一笑,伸手就去解自己的中衣,「我都傷成這樣了,自己如何上藥?不是說心疼我麼?我怎麼信?」
周堇之原本還沒理解他的意思,眼前就出現他裸露的胸膛。周堇之大窘。差點一揚手將手中的瓷瓶衝著他腦袋砸下去。終於只是咬了咬牙,紅著臉去他身旁坐下,臉側向一旁,胡亂的揮揮手。「說吧,哪裡。」
其實魏柯知道,魏槿還是有手下留情的。所以他剛才上了藥,睡了一覺,這時只是有些酸疼,反正也睡不著了,就逗著她玩玩也好。
心頭打定主意。魏柯便故意衝著身上亂指,「這裡。」
「哦。」周堇之用帕子沾了藥,閉著眼,就往他說的地方胡亂塗上。
「這裡。」
「哦。」
「這裡。」
「這裡,這裡。」
「哦。哦。」
一陣亂塗以後。就聽見魏柯大笑,「你擺著口不對心嘛。你這是給我上藥麼,還是在畫你的畫兒?」
周堇之睜眼,也是忍俊不禁,輕輕一笑。魏柯的身上東一團,西一團的,跟不小心潑了一身墨似的。
「其實你笑起來也挺好看嘛,幹嘛平日老繃著一張臉?」魏柯癟癟嘴,緊盯著她的臉,道,「好像我欠你似的。我若不挨打,還不知你原來也對我挺好,是吧?也就是你會為我哭吧,瞧著,眼睛都哭腫了。」
魏柯說著,很自然的就去撫她的眼睛,被她閃開,他也就訕訕的收回了手。尷尬的坐了一會兒,魏柯才忽然想起來,又問道,「哥哥剛才打著你了吧?可有受傷?」
周堇之紅著臉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沒事。」
「給我瞧瞧。」魏柯很自然的伸手就去揭她的領子,嚇得周堇之跳了起來,紅著臉,聲音裡就有些怒意,「你做什麼!」
魏柯聳聳肩,不再理她,胡亂的將中衣一裹。為了不讓壓到自己被打傷的後背,他兩手撐著,一點一點的往下挪著往下躺。
周堇之緊咬下唇,呆立了一會兒,終於走上前扶著魏柯躺下。魏柯忽的衝她一笑,閉眼:「謝謝。」
周堇之沒說什麼,轉身出門,吩咐了紫櫻幾句。過了一會兒,紫櫻便端了盆熱水進來,周堇之接過,強忍心頭的羞意,親手替魏柯將剛才胡亂塗抹的藥擦去,重新上了藥,再侍候他換了件中衣。
一陣折騰下來,周堇之也是出了一身的汗。等她去沐浴出來,看見魏柯面朝裡躺著,與他平日的睡姿大不相同。
周堇之站著靜等了很久,魏柯的姿勢的一點兒也沒變,讓她有些為難。她又朝前探了兩步,停住,聽到魏柯的呼吸四平八穩的,讓她又有些放下心來。應該是睡了吧?她安慰自己。又等了一會兒,沒法子,她也只得吹了燈,然後躡手躡腳的上床,靠裡躺著,盡量離他遠一些。
和平日一樣面壁躺著,周堇之的心境卻不如往常的平靜。魏槿剛才說的話,久久的在耳邊迴盪。她終於忍不住轉過身,透過門簾縫裡透來的微光中看著魏柯的臉。他的臉,雖不如魏槿輪廓分明,但細細看來,與他倒也有幾分相似。
朦朧中,周堇之忽然覺察到魏柯瞪眼看她,驚得她幾乎尖叫,下意識的往後退。背上突如其來的一陣冰涼感覺,她知道己經退無可退。
魏柯沒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鼻息間傳來的那淡淡的香氣,竟讓他心裡恍然的有所迷失。他終於伸手掀開錦被,寬厚的手掌自她胸前滑過,然後環上她的腰,溫柔的將己經瑟瑟發抖的柔弱身子拉入了自己懷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