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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1.關中變亂 文 / 服部正成

    張燕的問題雖然讓黃忠有些惱火,但卻並不重要,只要他還能最低限度的執行黃忠的想法,那麼對其的處理就交給李書實好了。

    黃忠現在最關心的問題還是此次并州人踏足涼州會對本就紛亂的關中形勢造成怎樣的影響。

    這當然不是并州人第一次踏足涼州。

    如今河西三郡(張掖、酒泉、敦煌)雖然還能按時向位於長安的中央朝廷繳納一定數額的貢賦,但涼州的各路軍閥已經喪失了對那裡的管控能力,只能看著三郡因為西域的緣故通過商貿漸漸變得富裕起來,卻完全沒有侵佔的能力。

    這自然便是并州人的傑作。

    因為這本就是當初并州人與作為涼州人精神領袖的董卓之間一場雙贏的交易——董卓知道比起自己來并州人顯然更擅長經營,至少李書實已經證明他在西河已經逐漸建立起了一套草原與農耕社會共存的經濟體系。

    雖然那個體繫在董卓看來實在是有夠脆弱的,但終歸有著其獨特的吸引力。

    將貿易的事情交給并州人,軍事威懾的事情涼州人自己來,然後董卓可以收穫一個更加富饒的涼州,就算不再打算向東出關爭霸天下,對西涼而言卻也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哪怕董卓早已作古的今天,河西三郡依然遵守著當初的約定,於是以李郭兩人為首的董卓軍餘部也就對并州人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除了那些涼州軍閥們自己不善經營之外,遙遠的地理位置也多少打消了一些豺狼們貪婪的**。

    可是這一切都是董卓留下的余澤。

    而如今的西涼和并州之間的關係可是極為微妙的。

    涼州人是驕傲的。

    從「竇融歸漢」起。涼州雖然沒有能夠出多少明華夏的人士,但是若論兵戎之盛,卻也是在東漢王朝當中是數得著的。而到了董卓這一代,隨著發生在河南的數場大戰,更是將涼州兵天下第一的名號徹底實至名歸。

    生存環境嚴苛的涼州人很清楚他們就好像自己先秦的祖輩那樣,與嚴苛環境和數不清異族的鬥爭已經浪費了他們太多的精力,他們實在是沒有多少功夫去學習那些聖人之學——就算是飽讀詩書的賈詡童鞋不一樣會遇到危險,反而是段熲的「屠夫」之名救了他一條小命。

    所以涼州人對於中原人看待「蠻子」的眼光雖然不喜,但卻仍能自得其樂,甚至還能夠反過來嘲笑中原人不夠強壯。無法承受來自西北的風霜和沙塵。更可以嘲笑那些中原人。就算讀的書再多,當年的關東六國不照樣在強秦面前束手。

    那是何等的威風,令人無比追憶。

    但隨著董卓身隕,西涼人發現自己找不到新的領袖來指引他們前進的方向。

    董卓的女婿牛輔做不到。因為他只是一員普通的西涼軍將領。完全沒有董卓身上的霸氣。

    董卓的另一個女婿李儒同樣做不到。身為一介書生的他縱然有著不遜於西涼人的勇氣,但手中沒有兵權的他注定無法用口才說服那些桀驁的統兵大將。

    董卓最為信任的將領李傕和郭汜更是做不到,他們兩個的能力固然在西涼軍當中是出類拔萃的。但卻無法做到鶴立雞群,更為重要的是,在董卓往日的「安排」下,他們兩個一直是以相類似的地位出現在西涼軍之中,誰也壓服不了誰,誰也不比誰差上一點。

    兩個人聯手固然在西涼軍當中擁有極強的號召力,但雙頭政治注定會是最失敗的選擇。

    甚至不需要太多有心人的挑唆,長安城以及城內的武百官商賈百姓都成為他們二人爭鬥的籌碼,然後在一次次拚死相博中消耗掉他們身上的元氣。

    至於其餘如張濟、樊稠、胡軫、楊定、段煨之流,則不過是隨波逐流之輩。

    馬玩、李堪、張橫、楊秋、候選之徒,則不過是天下這鍋亂粥任人翻騰的米粒。

    也許西涼兵的個人戰力依舊強悍,也許他們小範圍內的配合依舊默契,可作為曾經名震天下的西涼兵團,卻早已經變成一盤散沙。

    就好像曾經被他們戰勝過的那些胡人部落一般。

    反觀并州軍,也許李書實的個人魅力或許不如董卓,他的武力甚至不一定比得上那些百戰老兵,更逞論那些強悍的將領,但在他的努力下,呂布、趙雲、高順、黃忠、太史慈……這樣一個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不知何時團結在了他的周圍,他們有著相似的目標,作為李書實的爪牙供其驅使。

    於是,他們不斷創造著奇跡——從鮮卑人的單于到鮮卑人的攝政王,從貴霜帝國的國王到安息帝國的宗教領袖,從北方草原到遙遠的西域荒漠……

    當西涼軍一團散沙,幽州軍在內耗和外敵下節節敗退,板楯蠻不得不面對背後有著官家背景的白虎夷的節節進逼,丹陽群豪為了利益投身於不同諸侯的麾下,如此團結的并州軍看上去似乎已經沒有可以相提並論的對手。

    當然,只是表面看上去,畢竟某些人已經提前感受到了他們未來對手的實力。

    不過西涼人不會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此時內心的感受是相當微妙的。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是高高在上屹立於山頂之巔,可是在下一刻,他們卻不得不被強制接手曾經他們俯瞰的對手爬到了他們的頭頂上,甚至還能在他們的頭頂肆意妄為。

    這樣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好。

    就好像曾經的日不落帝國,何等威風何等強大,可是卻不得不在兩次世界

    大戰之後面對曾經被他們吊打的中國強硬的要求收回香港「租界」的要求。甚至就是想賴賬都幾不可得。

    這滋味,還真是有夠酸爽的。

    正是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黃忠才會如此關心西涼人對此次并州踏入北地的態度,哪怕曾經北地郡的治所富平縣早已被放棄,就連富平之名也隨著北地郡的再一次僑置而喪失,但比起天高地遠的河西三郡,北地郡的位置距離長安實在是近的太多太多。

    這難保不會刺激到對并州人「愛恨交加」的西涼人。

    或者說,不論是黃忠也好,荀攸也罷,都已經做好了最差與西涼人全面開戰的心理準備。

    只是……

    「原來西涼軍內部的混亂程度已經遠超我們的想像了麼……」

    又是十天後。看著手中由埋伏在關中地區的各種細作傳回的消息。黃忠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而他身邊的荀攸雖然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不斷端起茶杯小酌的動作依然暴露出他此時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公達,你說這會不會是對方之計,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們放鬆警惕。然後裡應外合……」

    似乎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理由。黃忠的聲音似乎又變得堅定起來。

    當然。這樣的行為自然讓在他身旁的荀攸露出了些許愉♂悅的笑容。

    好吧,中老年賣萌什麼的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接受的口味,荀攸你果然很不一般。

    「這一點的確不可不防。但如李堪、候選之徒本是出身河東。昔年董賊為并州刺史時前往投奔,雖然在董賊麾下頗有功勞,卻因為出身之故而難得重用。彼對西涼諸將本就頗有怨言,若是善加利用,李州牧經略關中的阻力必然會降低許多。」

    「公達莫非是打算在關中諸將面前演上一出『千金市骨』麼?」

    「『千金市骨』也要看對象,如果李堪、候選之徒誠信歸順,李州牧想必自然不會慢待。可若是心懷二心,這一策便會是『驅狼吞虎』,能不能活下來可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

    李書實原本打算以偏師侵入北地,一方面打算驅逐諸胡恢復漢王朝舊土,另一方面也是打算以此試探西涼軍諸將的態度,從而決定未來將會對這裡採取怎樣的態度。

    只是他,不,或許應該說是并州軍的大多數人都沒能想到,這樣一步看上去僅僅只是試探性的進攻會在西涼引起如此巨大的「反響」——如果說河東人李堪、候選秘密差人前來接洽「起義」事宜還算不得太讓人吃驚的話,那麼由張濟做中介,來自穎川卻為董卓麾下宿將的樊稠同樣打算投靠的消息就絕對堪稱「震撼」二字了。

    其實認真說起來樊稠同樣不是西涼人,他出生在中原腹地的穎川,如果認真考究的話他還是西漢開國名將同樣也是與大漢開國奠基之君劉邦連襟的樊噲的後裔。

    當然,兩者之間的血脈關係早已疏遠,樊稠更是穎川樊氏那個龐大家族中極為不起眼的一員——這樣的出身顯然無法讓他在少年時代得到富足的生活,哪怕在家族所開辦的私學當中讀了幾年書,但在這方面沒什麼天分的他最大的成就估計也不過是縣裡的一介小吏而已。

    故而認清自己未來的樊稠甚至連及笄的年紀都不到便孤身前往西北闖蕩,並在一系列的機緣巧合下練就了一身本事,也投靠了守孝三年後正欲重新大展拳腳的董卓麾下。

    就好像《三國演義》中關羽對趙云「子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也」一般,樊稠與李堪、候選一樣是外鄉人,但他到西涼的年紀本就不大,跟隨董卓的時間遠超西涼軍中大多數將領,可以說不但從平日裡的言談舉止,就算是內裡也更認同自己是一個西涼人而非中原人。

    更別說董卓死後,雖然西涼軍當中風頭最盛的當屬李傕郭汜二人,但若論稍次二人的第二集團,那麼張濟和樊稠就絕對算得上是這一集團當中無法忽視的存在。

    因為這兩個人在董卓生前與李傕郭汜都同是董卓的心腹愛將,手中握有僅次於李郭二人的西涼軍中精銳。其餘如李蒙、董承之輩因為出身的緣故沒能鬥過同姓的李傕、董旻而頗受壓制,段煨、楊定之徒最開始都是半游離於董卓軍。算不上心腹之將。

    如果說張濟的地位多少有一部分要歸功於他那個如今在并州軍中混得風生水起的侄子張繡,那麼樊稠則完全是自己實打實的功勞和能力。

    有閒來無事者曾經就董卓身邊這四位風頭最盛的將軍的能力作過一番比較——張濟最穩重,可以守衛城池關隘而令敵人無有寸進;樊稠最勇猛,每戰必奮強突固,先登陷陣,曾是董卓軍中先鋒的不二人選;李傕郭汜則善統兵,且同樣作戰勇猛,他們二人所指揮的飛熊軍雖然無法與董卓親率相比,卻也很難有軍隊能夠不付出巨大代價就能阻擋住他們。

    從中便可以知曉,雖然樊稠不過是個善於衝鋒陷陣的猛將。但一來這樣的人物只要活下來功勞肯定不少。二來在西涼這樣的環境中樊稠這種猛將甚至比李傕郭汜更容易受到普通士兵的崇拜,那些骨子裡流淌著凶暴因子的士兵對力量有著近乎於迷戀的追求。

    由此便可知曉樊稠在西涼軍中的聲望地位到底如何。

    當然,你同樣也可以猜到這樣的一位人物在日漸驕縱的李傕郭汜那裡會受到怎樣的猜忌。

    更別說因為同為穎川生人,後來又都來到了涼州討生活謀功業。樊稠與涼州境內曾是董卓最為忌憚的「野心家」韓遂關係密切。尤其是在董韓兩人的蜜月期內。樊稠更是與韓遂常有書信和禮物的往來。雖說兩人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表示,但有心人難免會產生諸如「樊稠學習張濟,尋求外部勢力的

    幫助來提高自身地位」之類的想法。

    於是在韓遂已經被定為「叛亂者」的今天。樊稠注定要為當初的行為埋單。

    「因為感受到了來自長安李郭的逼迫,所以終於下定決心投靠我們了麼?」

    手指與書桌不斷接觸,發出一陣陣帶著節奏感的敲擊聲,但屋內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在乎那聽著似乎有些鬧人的聲音,因為他們此時全部的精力都沉浸在了某份情報之中。

    那是與黃忠手上情報內容大致相同的東西,只不過比起黃忠手上的那份,似乎更加的詳細。

    這也正常,因為這份情報裡不但有與主要內容相關的各種信息,同樣還有一些情報人員附在情報後的帶著一定個人色彩的相關評論,其中自然也有黃忠和荀攸的建議。

    比起李堪和候選,樊稠才是能夠攪動關中的重要棋子,所以對前者黃忠有著足夠的臨機決斷權,而對後者該如何應對,則只有李書實才能最後拍板決定。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前兩者不過是沒什麼顯官要職的小角色,而樊稠至少也是個右將軍,萬年侯,哪怕這個將軍和縣侯是通過勒索皇帝得來的,卻也是皇帝御口親封,除非皇帝下旨廢掉或者廢掉皇帝本身,否則從法理上講那也是大人物一隻。

    「從各方面的消息看,如今長安流言四起,李郭二人對其已動殺機,彼已窮途。放眼四顧,除了我們,又有什麼人敢於以承受李郭怒火的代價接納他。」

    程昱臉上帶著無比自信的笑容,話中的味道更是斬釘截鐵。

    與黃忠和荀攸還僅僅只是猜測樊稠「投誠」的原因不同的是,并州牧府內的幾位智謀之士已經對樊稠此舉的原因堪稱是瞭如指掌,畢竟其中很多事情本就是他們的謀劃。

    如今修成正果的時候正巧趕上了李書實的試探行動,巧合有之,更多地還是因為這場行動讓原本以為并州軍與西涼軍或許會「井水不犯河水」的樊稠明白了并州的野心,讓原本就已經在心中萌發的種子最終結出了纍纍碩果。

    「如今有樊稠、李堪、候選為內應,漢陽郡為外援,西北三郡整裝待發。主公,之前我等所謀之事或許可以提前引發爾。」

    難得的,說出這句話的程昱,聽到這句話的賈詡、郭嘉、閻忠等人齊齊露出了笑容。

    而坐在主位的李書實,卻也在同時露出了些許不太自然的笑容。

    只不過很快,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李書實用力的點了點頭。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自己也應該已經做好了迎接那個的準備了吧。

    不知道什麼過了多久,臉上原本尷尬的笑容,逐漸變成了充滿理想的期待的笑容。

    計劃通!

    李書實自然是聽不到這句來自大家內心的怒吼,否則……否則他也做不了什麼,眾怒難犯啊。

    於是,就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場滔天巨浪便已經在并州的州牧府中形成,而這滔天巨浪所指向的敵人,此時此刻卻依然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到一般,依舊做著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

    直到……

    「將軍,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啦!!!」

    「慌什麼,到底怎麼了,難不成郭阿多(李稚然)帶兵打過來了麼!」

    「打來了,打來了,都打過來了!!!」

    「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打過來了!」聲音的主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聲音之中透著幾分不安的忐忑。

    「樊稠引并州軍華雄所部共五萬人順涇水南下,已經到了左馮翊谷口一帶,直逼池陽。張濟領兵兩萬,已經攻佔武關。河東張繡領兵萬五,由蒲阪過河,已經拿下臨晉城。并州軍主力五萬人由呂布率領,已經迫降弘農段煨,正以段煨之兵為先導,直撲鄭縣而來。其餘李堪、候選並并州軍偏師及漢陽之兵正會和河西三郡郡兵及屬國數萬胡騎,武威、安定等郡已是岌岌可危……」

    「還,有麼……」

    「城內董承、魏續等部也趁機為亂,欲竊陛下與百官出城。」

    「咿呀呀呀呀呀!!!真真是氣炸我也!李學小兒,我與你勢不兩立!!!」

    潘森:全勤爭取之旅現在正式開始了喲~想一想還稍稍有點小忐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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