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是燥熱的六月。雖然空氣裡依然洋溢著讓人覺得心煩的蟬鳴聲,。雖然現在這個時候我的手心裡泛起了黏膩的汗。
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些冷,手臂上突然起來了很多的雞皮疙瘩,一粒一粒,像是我那顆滿是彆扭而又無法抉擇的醜陋心靈。
我鬆開了江若然的手,然後輕輕的搓了一下肩膀,苦苦一笑。
「江若然,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有很多的時候,有很多的事情並不是你肯將就,你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如果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通過努力得到的話,那麼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不快樂?」
江若然看著我的眼角微微的瞇了起來,突然沒前沒後的說了一句:「我是月光照鐵衣。」
我對於這個突然掉轉的話題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楞楞的看著他那雙泛著溫柔目光的眼睛,好半天才說:「你說什麼?你說你是月光照鐵衣?」
江若然笑了起來:「怎麼?你不相信?其實,我給了你很多次暗示了,可是你從來不願意去猜測,或者說,你從來就沒有那個意識去猜測,只是這樣被動沉默著。
我其實到今天都不想說出來的,我一直都很期待你有一天對我說,我知道了,你就是月光。可是,你從來都沒有,甚至你連最基本的聯想都不願意去付出。」
我卻一直愣在那裡,然後伸手按住了額頭:「天啊,你居然就是月光照鐵衣?不會吧,不會吧,為什麼你就是月光照鐵衣?」掙扎了一下,我又抬眼睛去看江若然,抖抖索索的伸出了手。
將他的鼻口遮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剛剛一碰觸到那雙深邃而睿智的眼睛的時候,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不,不會的。」我搖了搖頭,有些嘲笑的放下了自己地手,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低低的笑了起來:「我還真是遲鈍啊,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根本就沒有變過,我為什麼從來就沒有發現過呢?也許,你說的沒錯,我根本就不願意去聯想。」
「林凡……」江若然看著我的樣子有點擔心的皺起了眉毛。
我朝他擺了擺手,揚起了一個笑臉,將已經有些凌亂地頭髮稍微的整理了一下:「江若然,我其實是個很糟糕的人對嗎?」
江若然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的搖頭:「不。你是一個很好的人,雖然,你並不完美。但是就是因為你的不完美才讓你顯得真實。」
「你愛我嗎?」我看著江若然的臉問,心裡執拗的想知道這一切。
江若然想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頭:「對不起。我不想撒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表情有著難解的訝異:「你說你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並不知道愛是什麼。」江若然有些惆悵:「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是一個私生子,我的父親是豪門公子。而我媽不過是一個低微貧窮如同塵土一樣地女子。
小的時候我以為我的父親是愛我媽的,因為,我父親每次來我媽那裡地時候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愛你』,可是,我卻不明白,既然父親愛我媽,為什麼不和我媽在一起呢?後來,我知道了。
因為我媽不過是他的一個情婦,是個永遠都上不了檯面的女人。
而我在那邊生活的一段時間裡,我看見了父親的正妻,她沒有我媽漂亮,沒有我媽年輕,沒有我媽溫柔,沒有我媽有學問,更沒有我媽那麼愛我。而且。
父親也早就和他相敬如冰了,但是。她卻活得那麼理直氣壯,活得那麼挺胸抬頭,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是正妻。」說到這裡他撇著嘴角苦笑了一下:「就算她活得很辛苦,就算她什麼都沒有,可是她卻有尊嚴。而我媽,獨獨沒有尊嚴。」
「江若然……」我心疼的輕輕喚他,朝前走了兩步,拉住了他地手,想讓他不要在回憶了:「別說了,不要再說過去了,那些都已經不會回來了。」
「林凡,我真的不知道愛是什麼。」江若然苦笑著搖頭,接著繼續的說了下去:「都說父母是孩子眼中最初的男人與女人的印象,那麼,我的父母給我的印象可真是不怎麼好啊。
直到,直到我媽帶我偷渡去了英國,然後嫁給了我爸。」江若然的好像是回憶起了很快樂地事情,他地嘴角翹了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他們活得很平淡,誰也不提從前地事情。
我爸是個廚子,每天都在廚房裡轉悠,而我媽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打下手,每天渾身都弄得油頭垢面。
我並不知道我媽沒有遇見我父親的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但是從我出生開始,媽的身上一直是散發著淡雅的香水味道,畫著精緻高雅的妝容,她的房間裡到處擺滿的都是價值昂貴的首飾和衣服,過著極盡奢華的生活。
可是她自從嫁給我爸以後,身上只剩下了淡淡的油煙味和普通的香皂味道,而那些香水珠寶華服奢華這一切一切似乎都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
一開始,我是不習慣這樣的媽,可是,我卻發現,這樣的媽比原來的那個媽更快樂,她的臉上成天成天都帶著笑,無怨無悔的樣子。
而我爸對我媽很好,對我也很好,這種好是發自內心那種真的好,不是表面的敷衍。
他帶我去郊外放風箏,陪我去打籃球,高興的時候揉我的頭,生氣的時候也會打我的手心,過年的時候會把我架在脖子上去唐人街的廣場上看煙火,闖禍的時候會拉我做同盟一起對付我媽的怒火,他那麼真實,真實的讓我覺得我在做夢,直到我成年了很久以後才知道,這些都是每一個爸爸對兒子都做過的事情,可是,我的父親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不要說了,覺得難受就不要在說了,他們都過去了。」我緊緊的握著江若然的手心:「不要再說了。回憶那麼苦,為什麼還要去想它?」
江若然搖頭笑:「傻瓜,怎麼會苦呢?直到他們離開這個世界,我爸從來沒有對我媽說過愛她,可是他一直那麼珍惜我媽,做任何事情都會最先考慮我媽。
而我父親呢?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媽,可是,他給我媽的卻全部都是傷害。愛到底是什麼。
我到底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選擇了,我會一直對那個人好,好到她離開我,就像我爸對待我媽那樣。」他地目光炯炯。看著我。
我的身體顫抖起來了:「江若然……」
「別說話,讓我一次說話,別打斷我,有些話,我這一輩子只會說這一次。我只要你,認真的聽,認真的記得,哪怕忘記。也要認真的忘記。」江若然伸手摀住我的唇,臉上的笑容溫暖的真實:「林凡,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地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等的那個人,你是我要選擇的那個人。
你不漂亮,又不溫柔,還那麼死心眼,那麼小氣。最重要的是,你的心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影子,說起來,你似乎沒有什麼優點。
可是,林凡,我還是忍不住對你好,無論是在遊戲裡還是在現實裡,我都忍不住要對你好……因為,你和我爸一樣。你的身上有一種叫做真實的東西。
我看著你這一刻在哭,那麼就是真地在哭,我看著你這一刻在笑就是真的在笑,你不會撒謊,就是這一點讓我不能自拔,哪怕你有無數的缺點,唯獨這一點就可以讓我奮不顧身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臉上濕成了一片。
「林凡,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在普通不過的男人。
我今年二十六歲了,在過去的二十六年裡我有很多想得到卻沒有得到地東西,而在今後的歲月裡,我也許有更多的東西得不到,但是,林凡,你是我到現在為止最確定的,一定要守護和擁有一生地寶貝。」江若然用手輕輕的貼在我的臉上,為我擦去了那氾濫的淚水:「林凡,我沒有很多錢,也沒有很大的本領,我有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所能有的最基本的小聰明罷了,也許,我這一生都弄不明白愛情是什麼,不過,我想在弄懂這個高難度地課題的旅程中,能一直拉著你的手。」江若然沖這我攤開了手掌,「林凡,你願意把你的手交給我嗎?」
我低頭看著他的手掌,手指白皙而修長,指甲修剪的很乾淨,掌紋清晰,手掌裡泛著健康的血色,手指上還有一些因為小時候頑皮留下的淡淡疤痕。
這真地是一隻在普通不過地手了,可是,看起來卻那麼寬厚和值得托付。
我抬起頭看著江若然:「我不知道,我很亂。」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我縮起了肩膀:「剛才,剛才我在電梯裡碰到了聶司航了,就是帥,他,他居然是我地初戀,他說他愛我,他說讓我跟他走。
江若然,我好亂,我不知道要怎麼選擇,不要逼我做選擇好嗎?」
江若然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的改變,還是那樣的溫暖,我看著他的笑容幾乎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從沒有生氣過了。
他收回了手,將我輕輕的擁在懷裡抱了一下,然後放開了我,看著我認真的說:「林凡,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