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看著聶司航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瞇了瞇眼睛,實在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表情,他的笑忽遠忽近,讓我琢磨不定,也無從考究。
我實在不知道他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不可否認,我心疼,一直疼到現在,或許還會疼到將來,但是,疼痛是我一個人,與任何人無關。
「林凡,說你跟我走。」聶司航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指有力,在我的肩膀上按出了一片酸楚。
我皺起了眉毛,低下頭看著那修長而乾淨的手指。
果然是和遊戲裡一摸一樣的,我有些難受的乾澀在眼睛裡迴盪,當時我也是這樣低頭看著這樣的手指,但是我的選擇是放手,原因很可笑,只是自卑,或者說只是不想被牽絆。
也許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想過,也許他會為了我放棄一切,但是,我也不可能去想,因為我從不去做不切實際的夢。
而我現在的選擇又是什麼呢?我一時間無所適從,只好靜靜的看著那修長的手指,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些什麼。時光水一樣的流走了。
燈一下子亮了起來,白得刺眼,就算我低著頭,也可以把淚水都逼出來。電梯緩緩的繼續朝地獄的方向垂直下降。
我抬起了頭,看著在燈光下的聶司航,他的臉有稜有角卻已經沒有十七歲的青澀。我和他之間已經有了五年的空白,我還可不可以相信這樣的一張有著陽光與陰影的臉呢?
「林凡……」聶司航看著我的目光有些急促起來,他剛想張嘴說些什麼卻被我微笑著用手指按住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什麼都知道。」我輕輕的笑了出來,「讓我想一下好嗎?」我苦苦的笑著,無論如何我並不是一個心狠地人,我永遠無法對著一張我曾經深愛過的面孔說不。也許這並不是什麼善良。
二十一種刻骨銘心的傷害,但是,我確實是無法做到那樣瀟灑乾脆的說不。
「答應我,不要太久。」聶司航握住我的手指,輕輕的放在唇邊,暖暖的吻印在了上面,灼燒著我那早就已經冰冷成灰的靈魂。我像是觸電一樣,猛得收回了手。
看著他,有些戒備。聶司航笑得有些滄桑,他頓了頓,接著說:「可以告訴我,你要想多少時間嗎?」
我楞了一下,我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我不知道我面前這個背負著太多秘密和過往地男人到底能不能坦誠相對。
我垂下了眼簾,看著他那雙好看的手。這雙手真的可以牽著我走到生命的盡頭嗎?
「明天。」聶司航見我不說話,逕直的替我做了決定。隨後他又笑了起來:「明天還是這個時候,我在這裡等你,就在這個電梯裡。如果你來了,我就帶你走。」
我看著他。他的臉上寫著無怨無悔的決絕,讓我從靈魂開始戰抖,眨了一下眼睛,我把那溫熱的潮濕全趕出了表情。微微地笑著:「如果我不來呢?」
聶司航那溫暖的容顏漸漸沾染上了悲傷的顏色,他似乎是在說服我,又像是在說服著自己:「不,你會來的。林凡,你一定回來的。
我會一直等在這裡,等到你出現告訴我,讓我帶你走。」
我張了張雙唇,卻發不出任何地聲音。要是當時。
他也能這麼勇敢的拉住我,我是不是就不會站在這裡呢?是不是當時我也能像現在這樣意亂情迷,我是不是早就已經拉住了那雙乾淨的手呢?是不是當時我們沒有相遇,今天的重逢也許會更加地溫馨呢?
「叮。」電梯終於到達了一樓,它緩緩的拉開了世界與這裡的距離,我看著聶司航,淡淡的點了一下頭,就好像答應了他的要求一樣。接著轉過頭。
一點也不猶豫朝那明晃晃的大堂走去。沒有絲毫的遲疑和留戀。因為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我停了下來,那麼將永遠都走不開。那絕對不是我要的生活。
我現在需要時間,足夠地時間來考慮我夠不夠勇敢去陪聶司航冒險。
「林凡。」聶司航叫住了我。我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我知道就算我不看他,他要說什麼也一定會說出來的。「我愛你,林凡。」聶司航輕輕的說,說得堅貞而執著,我歎息,覺得有些疼,為什麼總是這樣呢?總是在我們要遺忘的時候,就被命運生生的湊到了一起。
我點了一下頭,繼續慢慢的朝前走,那光亮的大堂彷彿在這一瞬間也沾染上了灰色的蒼涼,「林凡,我愛你,一直到你不愛我為止。」聶司航地聲音最終消失在那緊閉地電梯門裡。我站在一盞巨大的吊燈地下面,然後高高的揚起了頭。看著那金碧輝煌的吊燈,我努力的微笑,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林凡。」這個聲音我永遠都不會弄錯,因為就在昨天的這個時候,他與我就隔著一道薄薄的門板,只是,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呢?我有些慌亂,卻沒有去看他。
因為,我的眼睛裡還有著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心傷。「你在做什麼?」江若然站在我的身邊,抬頭看著那盞巨大的吊燈:「有什麼值得你那麼專心的看的東西嗎?」
我輕輕的搖頭:「沒有。」然後低頭平視著他,笑了起來,眼角只剩下微微的濕熱:「只是聽人說過,這樣抬頭的話,眼淚就會倒著流會心裡,我突然想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這樣的。」
江若然看著我,有些詫異,瞬間後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出了手指,溫柔的將我眼角的那一點潮濕全部擦乾,然後把那還帶著我的眼淚的手指遞到了嘴角,一一舔食。他抬頭看著我笑:「那是騙人的。
一個人要是真的想哭的話,那麼無論怎麼做,眼淚都不會流回心裡去的。林凡,有時候哭泣是不會流眼淚的。」
我楞楞的看著他,對於這樣的說法有些不明白:「有時候哭泣是不會流眼淚的?」
江若然點頭笑了起來:「是的,不會。」他牽住了我的手:「你是不是餓了?」
我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餓了?」
江若然拉著我朝著大堂外面走去:「這裡面確實是有些很多很好吃的東西,但是我卻不喜歡,我想你也是不喜歡的。」說著他扭頭看著我笑:「因為你是絕對不會喜歡那種要穿著晚禮服才能吃東西的地方的。」
我點了一下頭:「我確實是不喜歡,那為什麼你也不喜歡?」
江若然說得理所當然:「因為你不喜歡啊。你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會喜歡的。」
我內心一震,接著那沒有名堂的脾氣像火山一樣噴了出來:「我不喜歡,你就不喜歡?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將就我?你從小不就是在那樣的生活中長大的嗎?為什麼要為了我不喜歡!」
江若然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著我。
有些熱的夜風吹了過來,將我的長髮吹拂了起來,他伸手將那些凌亂的髮絲為我整理整齊,動作極盡溫柔:「一個人的出生和死亡是不能選擇的。
就像我不能選擇我是一個私生子,不能選擇我的母親一樣,那樣的生活環境也是我不能選擇的。只是,有時候不能選擇不代表就是喜歡。」
我搖頭:「我忘不了你穿著晚禮服和我去吃大排檔的樣子,那也許是你一輩子吃過的最糟糕的一頓飯吧。」苦澀從唇角邊上散開,我有些惆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已經在乎起他的情緒了。
江若然還是那樣溫暖的笑:「林凡,你知道嗎?習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它會抹殺你的一切情緒,讓你變得沒有悲喜。
與你說的正好相反,其實那天晚上是我吃過的最開心的一頓飯,我從來沒有過這樣輕鬆的享受食物帶來的快樂。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路邊吃飯是一件這樣開心的事情,我看著你那麼快樂,我也不自覺的快樂起來。」
「我不要你這樣,你為什麼要將就我?」我咬住了嘴唇:「你和我原本就不同,將就來將就去只會越來越累,做人為什麼要這麼累,要這麼委屈,為什麼不輕鬆一點?」
江若然搖頭,臉上難得出現了謹慎的樣子:「林凡,我不覺得是將就。」他看著我的臉,對於我的執拗有些無奈:「我喜歡你。」江若然輕輕的說:「我想到我八十歲的時候還說這句話。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冒險的事就是與另一個人一起生活在一起一輩子。
而我卻是那種選擇以後就會一直走到底的人,但是,如果兩個人有矛盾的話想走到那天就太難了,所以,我願意為你放棄到一些東西,我願意去遷就一些東西。
我不覺得這是一種委屈,就算是委屈好了,只要是能在八十歲的時候,我還能這樣拉著你的手,那麼委屈一點又能怎麼樣呢?」
我楞住了,看著那張永遠用笑容填滿的臉,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