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二章戰功(下)
受驚嚇,我本能的後退幾步。二娘子趁機掩在我身前,張開臂膀將我護住,提了哨棒就欲上前。
一把將二娘子頓住,打手勢示意他與我一同退後。
依稀能看個大概。雖體型龐大,但從體態上看,食草動物而已。
這就沒必要緊張了,我們這邊逆光,食草動物夜視能力又差,和二娘子退個隱蔽之處就行,無需驚慌。
「牛?」與我躲了大樹後面,二娘子放心了,開始探討:「四個犄角?」
那怪物正慢慢圍了溫泉邊上巡視。被二娘子一彈弓驚動,能看出它也很緊張。
「長毛吧?」怪獸頓蹄、抖水的折騰幾下,又回到池邊,借了月光反映,就清晰多了。
我點頭,長毛。對這玩意有點印象,再看看。
「是白毛吧?」二娘子又緊張起來,「怕是妖怪!」
「閉嘴!」月光底下,啥都是白色的,能看清顏色才怪。「倆犄角,不是四個。底下的是耳朵。」倒吸一口涼氣,不是怪獸,勝似怪獸。
確定了。這年頭,秦嶺深山裡人跡罕至,不像一千五百年後,那麼多村落。再加上傳媒閉塞,長安城見過這東東的少之又少。也就我這號見多識廣的人能認出來。
秦嶺是長江水系、黃河水系的分水嶺。山脈長,縱深廣,藏匿野獸無數,但能真正能稱上但猛獸的,不是豺、狼、熊、豹這些肉、雜食動物,而是大名鼎鼎的『羚牛』同學。此仁兄貌似草食性溫良之輩,自古就種群小。數量少,卻冠有秦嶺第一殺手的美譽。用後世的記錄,僅陝西省內每年平均頂死,踢傷六十餘人。大多發生在春日,求偶失敗之餘,惱怒頹喪的離群孤獸,獨自開始禍害人、獸兩界。見人殺人,見熊殺熊。記錄片中曾有羚牛單挑群狼的鏡頭,後者死走逃亡,前者毫髮無傷。
經年在大山中演化,環境優越,不缺糧草,所以體型龐大,千八百斤地很普通,尤其雄性還要超過這個數據。比如面前這位。倆犄角程六十度向上豎立,一旦被扎上,朝上一挑就開膛了,設計的陰毒。沒天敵,沒恐懼之心。物種古老。比其他食草動物的智商底,一根筋,不怕死不怕疼,勇往直前的就是要弄死你!
可圍場在臨潼。離秦嶺深處有二、三百來里,怎麼就跑這來了?綠化太好的隱患啊!
撤,趕緊撤,咱惹不起。起身,拉二娘子慢慢離開。
倆人正緩緩撤離,這羚牛估計也覺得蹊蹺,放棄剛剛泡澡的池子,緩步我們來的方位過去。
不好!沒功夫思量了。倆孩子還在池子裡睡溫泉覺,三個謝寶也不是羚牛的對手!二娘子急了,三步並做兩部就竄了過去。這裡離大營還遠,五、六里距離上,來回小半個時辰黃花菜都涼了。
我這邊都看見謝寶在池邊正墊腳眺望,麻煩大了!羚牛也發現池邊有人,估計覺得打擾它泡溫泉地罪魁禍首已經找到,蹄下起了頻率。小碎步開始加速。
完了!想都沒想。下意識發令,「打!」
二娘子同一時間就把彈弓拉直了。準頭好,打在羚牛身上『啪』的一聲。暴露了,羚牛轉身定了方位,蹄子敲的山響,帶了風就朝我倆這邊衝來。
二娘子迅速把我推一塊大石下藏匿,「不許出來!」話音未落,人已經竄出去老遠,回身又是一彈弓,將羚牛朝反方向領去。一邊跑一邊喊:「謝寶,帶娃回營,快!」
我這邊擔心二娘子這個跛子,冒頭看看。可能是跑的急了,聲音聽起來模糊,謝寶一邊朝我這邊奔,一邊還問:「啥?說啥!」
「帶娃跑!」起身竄過去給謝寶攔住,「帶倆娃回營!」說著也不理謝寶,單人先沖了溫泉邊上。
倆娃都醒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在溫泉中央冒個頭興奮的撲騰。
「都上來,快!」
這邊正一手拽一個娃,謝寶這才急衝回來,一把將我爺仨全推了水裡,「牛過來了!都不許上來!」
虧得謝寶這一推,要不我爺仨沒跑幾步就得玩完。謝寶話沒完,提了我剛扔下的哨棒就沖了奔過來的羚牛一通揮舞,羚牛注意力被吸引,吆喝著撒腿就跑。
「小心!不是牛!」慌忙交代謝寶一句,水裡壓了倆娃腦袋,心急火燎的把這倆小子朝下按,「不准站起來!」說著抽了不安分地九斤一把掌,「下去!」
謝寶剛跑出去,二娘子一身水的追回來。怕是剛剛被追急了,跳到前面那個溫泉裡。羚牛在水裡受驚,沒思量下去追殺,知道這邊岸上還有人,又殺了回來。「那邊池子裡跳下去就成!這邊交給我!」二娘子緊趕兩步大聲朝謝寶指揮,順手拉開彈弓瞄住了,又回頭看看池子裡爺仨,果斷的放了下來。
二娘子經過前次疾奔,腿上的傷怕是加重了,瘸拐著到了池邊,見我和倆娃無恙,擰身估摸下距離,「侯爺與孩子在水裡,待把牛引遠了再逃離不遲。」說著離開池子,挽了彈弓遠遠退開。
一看這情形,我反倒不怕了。頭日狩獵時,二位壯士遛豬的場景歷歷在目,只要孩子在水裡藏匿好,三個大人就池邊上輪番遛住,後面總有機會讓孩子跑出去。
其實現在也能跑。看看九斤、甘蔗,一點恐懼之色都沒有,還是把這念頭壓下去。自家孩子自家知道,都是憨膽大,一旦出了水池,保不住這倆娃起什麼救老爸地心思,這就壞菜了。
羚牛依然捨了謝寶又回來。二娘子得了瞄準的空隙,一彈丸就朝羚牛眼泡過去。雖沒中的,但砸了臉頰硬骨上。『鐺』一聲,打的羚牛吃疼,嗷了一聲,腳下起一個踉蹌,低頭與二娘子對視。
趁這空擋,謝寶那邊拎著哨棒也奔過來。倆人各自跑了一陣,謝寶還好,二娘子跛地厲害了。能看出褲腳上撕了個口子,染了一片,顏色不對。
不是舊傷,怕是剛剛被牛挑的新傷!這讓我心懸起來,若再讓二娘子把牛引走,非出人命不可!
謝寶提了棍子朝地上打了幾下吸引注意,可羚牛還是盯了二娘子不放,眼看就要發動了。二娘子跛足朝後慢慢挪動。
「繞池子跑!」我厲聲發令。一個跛子,直道上想甩開馬力強勁地羚牛可能性為零,只能拼彎道了。
二娘子明顯沒有聽從命令的想法,還是朝湯池反方向挪動。怕是不願意讓危險離我和倆孩子太近,打算拼老命了。
這時候誰都不能玩完。倒一個就滅團!仇恨得換著拉。朝謝寶那邊做了個扔的手勢,讓他扔棍子砸牛幫二娘子解圍。謝寶會錯意,舞了棍子就竄了過去,照了牛頭就是一下。
牛安然無恙。起了凶性瞬間就展開反擊,逼得謝寶連閃帶滾,幾次都是與牛蹄擦邊而過,凶險之極。
二娘子趁機回援,瘸跛不減速度,躍入池子挾了倆娃,「侯爺,跑!」就竄了上去。
我跟後面心下也慌張。那邊隨時出人命,可我倆娃更要緊。不時回頭看謝寶,仍然沒有擺脫羚牛近身攻擊的範疇,貼著牛身跳躍躲閃,已經沒有剛剛那麼敏捷了。
橫心,一咬牙,邊跑邊吩咐:「帶孩子回去求救,我下去與謝寶一同周旋!」不等二娘子答話。「此獸群居。周圍怕不止一頭,有你護了娃放心!給我快跑!」說完。隨手撿起塊石頭,朝謝寶那邊奔去。
已經受傷了。謝寶手臂被牛角挑了一下,皮衣連袖帶背豁出個大口子,不知道要不要緊。繞了牛背後,卯足力氣舉石頭朝羚牛後腿砸過去。牛正蹦了後腿朝謝寶跟前發力,猛不丁挨砸,卸了力就跪下去,轟隆一聲就撲了一跤。
是時候!不等牛站起來,與謝寶飛身就撲了溫泉裡,倆人靠了池子中間不停的哆嗦。不是怕,是緊張。
謝寶把我抗在身後,左手斜抻著哨棒指著牛頭對勢,就在池邊環旋,我倆在池中間打轉,泉水又熱,身上又緊張,汗珠子嘩嘩的朝臉上淌。靠地近,見謝寶右臂上已經被血鋪滿了,鮮紅鮮紅,順著手肘滴答著濺了池水裡。
「往邊上去!」讓謝寶朝後面退,把羚牛引轉過去。趁機爬了岸上,摳了塊池邊的軟泥遠遠朝羚牛砸了過去。
羚牛這才發覺岸上也有人,捨了池中謝寶,發力朝我撞來。我抑制心頭惶恐,估算了距離,心提了嗓子眼兜著牛在岸邊轉了兩圈。可能是一開始跑地太猛,後力接不上,眼就黑。壓著噁心喊謝寶,「我下你上!繞後面,離牛遠點!」
謝寶聰明人,立刻瞭解戰術,不等我下去就從池子後面爬上來。等我跳下去就正好拉住仇恨。
在我躍入池水時候,可悲的事情發生了。我ot了……
羚牛根本不理謝寶挑釁,跟著我身後躍入水中。那麼個龐然大物,那麼大的衝擊力,池水頓時就傾覆而至,強力水浪直接就打我一個跟頭。暈暈乎乎就朝池邊撞了上去。
能感覺羚牛就貼著我身後,忍著腦門上劇痛,……感覺羚牛在後面托了我一犄角,總之屁股上火辣辣,就翻滾著到了岸上。
節奏,節奏一定要掌握好!剛剛大意了。屁股上疼痛不影響我奔跑,看來傷勢不重。羚牛躍出水池的時候挨了謝寶救駕的兩棍子,影響了速度,被我狼狽的逃脫了。
現在大伙換了方位。變成牛在池子裡,人在上面,依然是通過棍子對峙。
這麻煩了,它轉個身,我倆就得圍了池子跑半圈,倆傷員耗不起。
「讓它上來!」覺得屁股涼涼,順手摸了一把,光光地。已經開襠褲了。沒大礙,劃傷而已。
「小弟頂著,子豪兄快走!」謝寶已經經不起剛剛那種驚嚇了,「若子豪兄有個閃失,小弟萬死莫贖!」
「胡說!」一邊轉圈,一邊朝身後看,埋怨救兵來地太慢!鼓舞道:「它就快沒勁了,再撐一陣就玩完。」
羚牛見我小看它。不爽。迎了謝寶地棍子就欲躍了上來,幾棍子砸在腦門上和搔癢一般。
「打腿!」讓這跳上來就麻煩了。
謝寶也反應過來了,矮身朝羚牛腿橫掃過去。羚牛半身懸空,躲無可躲,前腿關節上生生就挨了兩下,嘶鳴了幾聲,退了回去。
有戰果!半晌交鋒中第一次重創強敵。牛腿跛了,瘸拐著在溫泉裡叫喚。起了橫勁,連續四次衝擊均被謝寶從下三路擊退。
「給我!」謝寶右臂帶了傷,掄棍子地姿勢已不自然。我劈手奪過哨棒將謝寶扯至身後,「撕點布把傷口勒住!」
我看出門道了。哨棒已經被掄的岔了口,沿著岔口將棒頭一節掰下來。長長尖尖的斜茬成了矛狀。剛剛它敏捷,不好把握,現在只要這跛子牛敢朝上跳,老子就戳瞎他眼睛!
一時竟然起了爭勝之心。抽筋模樣照著湯池裡地牛空刺幾下讓它明白自己地處境,羚牛前腿吃了勁,被我幾下突刺弄的有點驚慌,緩緩撅了屁股朝後面退。
飛繞過去,照著退到池邊的牛『臀』中下戳了過去。羚牛一打橫,沒戳到致命處,握力不足,生生被迎過來的牛角把哨棒挑飛……
「跑!」這沒戲耍了。料定這跛牛追起來艱難。拉了謝寶玩命地朝大營方向逃竄。
謝寶那幾下著實下了狠手,可羚牛玩起命來更加恐怖。瘸是瘸,速度竟然不慢,蹄聲敲打的聲音越來越近……
這就活不成了。謝寶因為失血,在我身後大聲喘氣,踉踉蹌蹌的還不忘推我幾把,提醒我朝坡上林子密地地方鑽。
連滾帶爬,上了高處。驟然發現前方星星點點的火光。緊接著散雜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哭啊,眼淚嘩嘩的。扯了嗓子邊跑邊喊。謝寶頂了塊岩石朝下滾,一下又和我拉開距離。
不活了!哭喊著『救命』回身去拽謝寶,這小子又點脫力,靠樹上發暈。
「日你媽!快動彈!」這邊朝謝寶踢打幾下,又朝那邊喊:「救人!」
有應聲了,是二娘子聲音,三、五騎已經飆到坡下了,羚牛也到了坡頂了,拼了!將謝寶一氣拽倒,倆人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從坡上滾了下去。
不知道謝寶咋樣,我渾身被石頭樹杈弄的痛楚難忍,等二娘子扶我時候,就剩下一口氣在:「抓活地!老子活剮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