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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七三章 飛來橫職 文 / 多一半

    第二七三章飛來橫職

    看來真的是陞官了,伴隨發財,好大一車錦緞,大箱子,大陣仗,連上官大人都比平日來的威嚴,一身絳紅色官服標槍般的立在大門前的牌樓下,盡出儀仗,十六人的司仗隊伍耀武揚威的勒馬於王府門前,靜待王家開中門禮迎。

    趁管家招呼下人開門迎接的空擋,我很猥褻的爬門縫看了幾眼,有點害怕,穎俯我身旁看的也有點緊張,不時朝我跟前靠靠。

    「會不會抄家來的?」平時傳旨都是上官大人帶幾位好友隨和上門,除了宣讀旨意時候擺擺威嚴後就大吃大喝一頓賓主雙方歡言而散。今天不同,門內都能感覺凜然透過的殺氣,秋日傍晚裡平添寒意。

    「盡胡說,快讓開。」穎拉我躲開,讓過親自開門淨階一臉嚴肅的錢管家,「等中門一開,夫君迎到門檻處就停,切忌,出了台階就鬧笑話了。」

    「你咋知道?」我心怦怦亂跳,萬一站了門檻內也被人家亂箭射成刺蝟更鬧笑話。

    「就按妾身說的辦,」穎不耐煩的退了台階下,已經擺好了接應天使的姿勢,臨了小聲告誡道:「和往日不同,妾身走不脫,」朝身後丫鬟交代幾聲,一眨眼功夫二女也跑來了,量了步子規矩的站在穎身後,偷臉朝我擠眉弄眼幾下。

    大燈籠延了過廳一路掛起,將王府前庭照耀的如同白晝。準備工作完畢,兩旁雜役在管家的吆喝聲中瞬間就位,翻門閂,朱紅色大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冉冉開啟,六個膀大腰圓的護院上前將百十斤重門檻卸下,四個丫鬟趁了空擋將門檻四周沉積的老灰清掃一空。

    很煩瑣啊,準備工作結束後。若大庭院裡的雜役統統消失了,除了兩排通明地大燈籠,就剩下一家三口和屈身站立在門廊後的錢管家。運了運氣,回身朝二位夫人裂嘴笑了笑,打出個勝利的手勢給自己壯膽,推開虛掩的中門,辨認門檻的痕跡比量下站在上面,不顧穎事先的吩咐。偷偷伸出一個腳去,自豪的朝門樓前的上官大人行禮。

    話還沒說出口,上官大人冷冷地朝我一點頭,忽然雙手平托旨匣,大步走上台階,在邁入門檻的一剎那改平托為單手舉過頭頂,冷峻的目光掃我一眼,示意我跟上。然後一路大步向前,直殺前庭而去。

    朝二位夫人給個眼色,示意她們跟上,尾隨上官大人前行。只感覺身後風聲陣陣,扭頭偷望。十六人的儀仗隊伍直入王府,從大門開始兩兩相列,前面的一路小跑緊跟了聖旨,直到上官儀停下。列隊才算完成。

    面南背北而立,順手給我仨指了指方位,淨了淨嗓子,高唱宣旨。

    得跪吧?有點心神不寧,穎拽了拽我衣角,看來得跪一次了,關鍵是我不太會跪禮,學了辦白事孝子的姿勢就開始了。和以往宣旨的路數不通,這次上官大人改了風格,說唱流,從前到後半句都沒踅摸明白,反正摸算是唱完了,胡亂學了電視上的樣子就想磕頭,被二女朝腳後跟上戳了幾下,懸崖勒馬。總算沒有鬧出過激地行徑。

    還好。上官大人知道我比較菜,結束後上前一路扶持我做完一整套煩瑣的禮儀。不是磕頭就算謝恩,按所賜官職的星相先有一套禮數,在接任前首先得朝日月明誓,下來才是朝當今元首宣誓就任。這比較符合當時的道德規範,跪接聖旨並不是跪皇上,而是對天盟誓的禮儀一部分,不負老天就說明先要對地起自己的良心,對的起自己的良心你再上任才能得到元首地信任。不錯,明白自己跪的是蒼天就沒太多想法,不吃虧。

    若學了電視上那種接旨方式,接旨後先朝皇上磕仨響頭的話,那屬於大不敬,首先蔑視自己的良知,仨頭更是喪盡皇家的威儀,皇權標榜是受命於天,你直接朝皇上行禮屬於逾越行徑,說明你這個人不端莊,不本分,並有暗喻皇上喪盡天良的意思。

    雖然如今這個皇上還沒有到達喪盡天良的境界,可我感覺已經很接近了,至少達到無良的地步。懷化中郎將,聽起來還行,正四品無實權武官,要作為獎勵我也就老老實實心領了,可按穎地解釋,這官職只是個前提,大意就是作為軍方幾位代表之一領受吐蕃、吐谷渾三方和談事宜,屬於軍方特派參贊人員。

    這就不對味了,論資歷,論職位,我二十郎當歲的黃毛小伙跑去攙和和談有點說不過去,夾雜一幫老傢伙和臭烘烘的番邦友人裡,是不是有點太顯眼?

    「備馬!」眾天使前腳出門,我後腳就殺奔蘭陵的莊子上,門房見我今日氣勢大漲,有點納悶,不知道我有什麼吩咐。「通稟蘭陵長公主,懷化中郎將左武衛行軍長史求見!」

    「啊…」門房都熟人,尤其皇家這些狗腿子,知道你走親訪友時就一臉和善親切,一旦報了官職出來,直接先倆白眼,再大的官也論不到這個地方耀武揚威。鄙夷一陣,忽然板臉道:「長公主有命,晚膳後,朝廷官員恕不接迎,請中郎將大人回轉。」

    哦,還有這麼大規矩,「那就通報是農學少監求見。」忍了朝狗腿子臉上吐痰的衝動,屈就一下身份。

    「原來是少監大人,又陞官了?」門房力壓四品大員,一臉得意朝我賣乖,「那小人還報什麼,您就進去吧。」

    等著,收拾你主子去!惡狠狠瞪了狗仗人勢的傢伙一眼,怒氣沖沖直奔蘭陵寢室。

    「裝死沒好下場,」一把給蘭陵從軟榻上拽起來,「知道不?我如今是堂堂中郎將了,你小心,再升兩極就準備拿上方寶劍出門打劫!」

    「你又怪我,」蘭陵屈在榻上有點委屈,「議定人選時候。軍方以英公李績為首,他推薦你,我難道叫囂了去阻撓嗎?」

    「那你是預先知道了?」

    「不是給你說了嘛,有人薦舉你做官呢,你說讓當街砍了去,別人也倒罷了,可李老爺子還砍不得。」蘭陵橫下身子朝裡挪了挪,派派軟榻一側。「虛銜,不過是嫌你以前官職小,胡亂加封一個能參加議和而已。又不指望你沖了前頭,後面謀劃謀劃而已,好了當然有封賞,不盡人意有李義府在頭前頂著,誰也不會拿你怎麼樣,還白拿錢餉。」

    「那怎麼才給個四品?多給兩品不成?這麼好的事情。儘管少保太保地招呼,我又不嫌大。」鄙夷一眼過去,朝蘭陵脖子上勒了幾把,「別給李老爺子扣屎盆,不是李義府在底下搞鬼就是杜風那老人妖耍花招。」李老爺子爵位品級太大。只能屬於編外人員,監督巡查一類地角色,才不會理會談判組成員的組合方式。

    「這次你猜錯了,確保是李老爺子保舉你。李義府還沒有這麼大本事朝皇上要人。杜風或者起了些作用,可以說是軍方和兵部達成地協議。我這麼一說你就明白了,怪不到別人身上。」蘭陵將我摁到榻上,膩聲道:「這麼晚跑來,打算留住一宿?」

    看來不論是前線還是後面議和,軍方不願意將大功拱手讓人,眼睜睜萬於將士用生命換回來的功勞,由文官兵不刃血地幾句話就攛掇過去。心有不甘。所以軍方盡力將心目中的佼佼者朝談判隊伍裡安置,一來起到牽制作用,二來就算和談成功,也不至於讓大功旁落,要這麼一來……「軍方想在裡面搗亂?」

    「本就是搗亂的,」蘭陵俯身給我推拿的舒服,美很。「前面既然已得了通往劍南的糧道,本就沒有罷手的理。就是打不下來也不情願就這麼草草收場。尤其現在站了順風。軍功大把不斷,別說將領。就一般兵卒都沒停手的心思。」

    「給個建議。」抬頭朝蘭陵看了看,「我該站了誰家立場?」站軍方立場可能要打亂當時和蘭陵策劃的吐蕃局勢發展,可偏向李義府會遭來包括程老爺子在內地唾沫星子,有點難辦。

    「我想著你當時就病倒了,然後領不了官職呢。」蘭陵爬我身邊笑吟吟的看過來,問道:「平時老見你病的恰到好處,今天怎麼就沒了這機靈勁?接旨的時候忽然暈倒,別說傳旨的,就聖上也沒辦法讓個病人去應差啊。」

    「哦,這個……」蘭陵這麼一問有點臉紅,可又不好意思說當時被嚇到了,別說裝病,連思維能力都暫時停頓,人家讓幹啥就幹啥,形同傀儡。無恥道:「我是想當官了,你能把我咋地?」

    「怕是聽不懂旨意吧,稀里糊塗就給套進去了。」蘭陵下巴壓了我肩膀上吃吃笑著,「又想當官,又不想拿事,還聽不懂聖旨,怪丟人的。你婆娘也沒說在跟前提醒你下。」

    「也是啊,」撓撓頭,想到二女在後面抓我腳後跟一下,不知道是提醒我暈倒呢,還是提醒我接旨的方式有問題,得回去問問。「你說我現在病了咋樣?大病,不動不說話那種。」

    「晚了,現在病就得罪皇上了。」蘭陵恨恨戳我一指頭,「一天裝聰明人,這時候說傻話。該怎麼談就怎麼談,你在裡面謹尊李老爺子分派,他實在要過分能勸則勸,勸不了就照辦,沒人會把罪過推你頭上。和李義府多通氣,話說道,不好說的也要點到,別叫事後落了怨恨就行。」伸手過來蹭蹭我臉,「別為這個事費神,這談起來肯定不順暢,給你通個音訊,聖上雖然對保持吐蕃國王、大相之間勢不兩立有興趣,可也沒指望通過和談能取得多大地成果。成於不成都不會太計較。」

    「那我依舊死皮賴臉?」蘭陵的話給我提了醒,既然李治報了嘗試的打算,那結果好不好也無所謂了。

    「不計較是聖上本身而言,可要讓大家都不計較就難了。小心謹慎,李義府這次是全力以赴,必要的時候要避開他鋒芒。」說話間,蘭陵扯過一床薄毯子裹了進來,柔聲道:「妾身會時刻關注局勢。不會放郎君一人孤立無援,儘管放心好了。」

    「哦,那放心。」有蘭陵這話我就安心了,心情大好。「下來咋辦?晚上走遲點無所謂。」

    「嗯,」蘭陵輕輕哼了一聲,朝我懷裡鑽進去,「一切和往常一樣,這來來回回的談判沒個一年怕結束不了。就儘管和往常一樣,有事情他們自然會來傳話。有時間先拜訪下英公。」朝身上拱了拱,「至於晚上麼,你不著急,我更不著急……」

    相比蘭陵和我地悠閒,李義府就有點急不可耐了,第二日上早早就跑我家裡守候,不知道存了什麼打算。反正我進來時候他已經獨自幹掉一個西瓜,正背個手欣賞客廳幾幅名人字畫。

    都熟人,沒必要太多客套,老李提示般的朝幾個破花盆拱拱手,既然是談判小組一員。對李組長還是得先表達下敬意,才心安理得進入正題。還沒得到李老爺子的最高指示,一路哼哼哈哈只管符合李義府地話題,沒發表自己地見解。李義府並不在意。他來的目的就是讓我清楚他的佈局,交換下對談判三方各自的底線認識,讓我心中有底。

    「哦?分別商談?」按李義府的意思,既然吐蕃國王和大相分別派了使節過來,那就逐一商談,好兩路壓價,摸清吐蕃君臣兩人的打算,看有沒有能利用地地方。這和我想法有點不同。既然君臣內鬥,為顯示自己在國內外地影響力,兩個使節團體都會死要面子的相互逞強,不利於談判進程。「若只偏向一方呢?」

    「那就得看他們誰開出價碼更能讓我朝滿意了。」李義府淡淡一笑,「候爺不必多慮,對於吐蕃時節的底線,大相無非就是想保住在吐谷渾微薄的戰果,相對其他條件就寬鬆的多;而番王比較傾向從吐谷渾撤離。在賠償問題上就強硬的多。雖然這點和吐谷渾的胃口,可吐蕃大相地條件更符合我朝地利益。」

    「吐谷渾呢?這點上李大人肯定是有過打算了吧?」

    「吐谷渾不好打發啊。前方戰事順風順水,看樣子是不肯善罷甘休,就這一點來說,他們會以收復失地為底線。要知道山地高原作戰對我軍將士限制頗多,卻難以阻擋吐谷渾地反撲,再這麼一路披荊斬棘下去,到時候我軍力不能及,只怕就談不攏了。」

    哦,明白了,這是想讓我朝軍方遞話過去,叫大伙先住手,消消氣,先別打了,或者說把對吐谷渾戰略協助先停止下來,單憑吐谷渾的戰力還沒有反撲到吐蕃境內地實力,適度地挫折會讓這個盟友乖乖的坐到談判桌前。

    「這……不妥吧?」李義府的想法很務實,的確符合現在地形式,而且已經上了高原,唐軍完全可以拿不適應高原作戰的借口搪塞過去,讓吐谷渾單干,吃幾次敗仗是必然的。可還沒摸清軍方意思之前,我得把這個話先送回去,「吐谷渾作為我朝附屬國,若是這麼做,怕寒了友邦的心…」

    「噢,」李義府不在意的擺手微笑,「是在下一時臆想,不想就脫口而出了,候爺不必在意。於情不合,於理不通,一時唐突讓您見笑了,慚愧,慚愧。」嘴裡一氣的慚愧,可依舊掛了笑看著我,沒有一絲慚愧的意思。

    「李大人過謙了,這話在下好好思量下,哈哈。」會意的拱拱手,笑道:「高原地理或者於我軍不利,這拿不拿主意地,單單這個話絕不算唐突。想必作為盟友,吐谷渾也能體諒我軍的難處。」

    這就把話說開了,李義府就是沖這個來的,我也答應傳這個話,至於成不成就不在控制之內,需要他親自找軍方領導協調,既然一致對外,不管內部有多大矛盾也得暫時擯棄,自己人先把話說開說到,不能因為這個影響談判進程和效果。

    這麼一來就想通了,李老爺子事先就覺得內部的分歧過大,軍方將我這個萬金油拉進來起到個潤滑的效果,好通過我來調節內部矛盾。而李義府今天首先提出來這個事,看來已經迫在眉睫。

    既然接了這個職務,小心眼先收起來,國家利益還是得尊重的,先不說良心上,就是做給外人看也得拿個兢兢業業的樣子出來。事不宜遲,送走李義府,先派人去農學請假,合情合理,就順便多請幾天,正好過去找李老爺子聊聊,當然,先睡個飽覺才有精神投入工作中去,昨天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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