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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一五章 病因 文 / 多一半

    第二一五章病因

    初秋上,一連幾天的陰雨讓人倍感清爽,一向沒見日頭了,一點也不想念,現在修整一下漁具才是最重要的,三天裡,濛濛細雨中垂釣的樂趣,意猶未盡。

    「又出去?」陰雨天,穎難得睡個懶覺,才睜眼就一身溫熱的撲到我背上,「好幾天了,不說在家裡待會,花園池子裡也有魚嘛,非得朝城河跑。」

    「不是說糖醋魚好吃麼?還想吃不?」撐了肩膀將穎頂起來,打翻裝魚鉤的盒子就危險了。

    「吃好幾天了,淨是刺,挑的累。今天別跑了,家裡陪陪妾身,難得下雨,平時都沒功夫和您待個整天。」伸手纏我腰上,一臉嬌氣。

    「老夫老妻的,說這話不嫌滲人。」話是這麼說,穎難得膩一回人,不能掃了她的興。蓋好盒子,起身把魚竿又掛到炕頭,「不去就不去,咱倆炕上大眼瞪小眼一天,」爬炕邊找鞋,只見炕底下棉花絮絮一片。「昨天你又成啥精?」

    「夫君昨天玩累了,回來倒頭就睡,肯定沒知覺。」穎拉了幾條抹胸挑揀半天,才找個滿意的給自己繫上,「反正豐河上眼看就有收成,去年的棉花套子都拆了,等雨一停就拉出去彈好讓達萊帶了家裡閒轉的幾個丫鬟練手去。」

    「哦,也對,下雨天,閒著也是閒著,練練手給明年做準備。」下了炕開門透氣,外面濛濛一層水霧,空氣一對流,夾雜了土腥氣撲面而至,連續倆噴嚏,提神。見穎還磨在炕上沒起來的意思,喊丫鬟將早飯端過來伺候。「二女今天這麼早出去,早飯都沒吃。」

    炕上傳來穎的笑聲,「夫君糊塗了?昨下午雨大,留老四住一宿,她倆在正房上呢。別管她倆,今早就咱夫妻二人用飯,渾身懶的不想起床。」

    「轉性了?準備當婆娘?」撒了鞋把外面兩盆早菊端進來放花架上,花骨朵小拇指大了。再有個四五天就能盛開。沒有秋菊開的艷麗,清雅細緻別有一番風格,對我胃口。

    「昨天妾身想通個事情,心裡鬆泛,懶一天。」穎從炕帷子伸出頭來,「朝外放點,銅鏡擋住了,看不見。」

    「好了沒?」我將花盆超外面拉了點。笑道:「想通什麼了?」

    「想通雲家為什麼有小雞了,呵呵。」翻了個身,拉了靠枕墊背後,拉了我個長衫胡亂披上,白生生兩條腿屈起來。懶散道:「入秋了,前天雨小些的時候錢管家沒事去前莊上拉幾車泥炭回來給明年堆肥,和賣泥炭的人說了幾句話就摸準了底細。咱家過冬燒熱炕地,一個暖炕每天用多少炭是個准數。雲家既然學了咱家燒暖炕孵蛋,可笑的是,這麼長時間就拉了兩次炭,頭一次三車,二次一車,往後再沒動靜了。三多月上,四車炭連一個炕都燒不過來,還一氣的孵蛋。」

    「呵呵。被騙了?」按穎的意思擺放好,拉了個躺椅坐門裡,夫妻倆一裡一外的閒扯,「說說。」

    「還有什麼說的?雲家熱炕上孵蛋行不通,可又不願意服軟,麻煩人家老母雞圓謊,除此之外,妾身還真不知道有別的辦法弄雞苗子。」穎揉了揉眼角。不禁笑了起來。「兩年上的母雞下蛋是不行,孵蛋還好用。這帳咱頭前沒算準。都迷到暖炕上出不來了,讓雲家鑽了空子。蓋個長棚出來,二十個老母雞一氣也孵快三百小雞出來呢,照現在這個行市,比單賣雞蛋能強些。以往雞蛋少,養雞又費糧食,不捨得一次放十五、六蛋,所以咱沒見過,問了莊裡養雞把勢才明白這個理。」

    「這麼說起來比暖炕還省事了。」看來隔行如隔山,最起碼我不知道老母雞潛力這麼大,小時候見過五六個,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效率低,跑古代折騰人工孵化。穎商家出身,大事抓的緊,細節沒見過的多了,肯定比不上人家地主世家的閨女見多識廣,「這事咱不行,看人家弄吧,算好事,往後素蛋作坊不愁雞蛋來源。」

    「嗯,」穎點點頭,弄的蓬蓬頭髮亂晃,「妾身算過了,比雞蛋能多賺點,不過也有限。好了的話二十個蛋出十五、六個崽子,可二十多天裡搭個母雞的工錢,一來一回算下來也就三十五、六個蛋換十五、六個雞娃,按雞蛋的三翻算,多了兩成收益而已。回頭妾身有辦法收拾她,耍鬼,她還得學。」

    這個穎說著,正房裡老四和二女嬉笑推搡著出來了,見我坐門口上,都跑來給我打招呼,老四爬門框偷偷往裡看了看,見穎在炕上端坐著,趕緊收拾了笑容,閃身藏到一旁。

    「又幹啥壞事了?」見老四老實地模樣就知道昨晚才挨了批鬥。

    「沒事,吃飯去了。」老四胡亂答應一聲,硬扯二女跑了。

    「昨天說劍南開新作坊的資金要兩家分攤,叫妾身罵了一通。」穎擺了個觀世音的造型,笑道:「想扣下半年紅利呢,沒讓老四得逞。」

    「呵呵,又不是咱家的地盤,理應分攤的。陳家雖說用咱家秘方,可一旦出了事還是陳家頂著,人家也有風險。」穎姐妹倆明算賬,凡事說開了,也不傷感情。穎總是拿出當姐地身份欺壓一番,老四已經習慣妥協了。「事先招呼下,最近我得大病一場,到中秋後才能好,預定下的。」

    「好,」穎起身喝了口涼茶,「和蘭陵公主合計好的?」

    「嗯,不病走不開,非得到水氣重的地方療養,好給咱收棉花去,哈哈……」

    最近我身體一直不好,忽冷忽熱地,一會清醒,一會糊塗。附近好些大夫都束手無策,說脈象四平八穩,沒有將軍令的跡象。估計是老病犯了,不能勞心,要好好靜養。

    和三年前相比,這次探病人數猛增,滿京城世家,不管能不能說上話都來,王府門口車馬絡繹不絕,英公府、廬公府首當其衝。程初這學生前後的操勞,秦家更是一天過來問八趟病,崔彰上躥下跳的請名醫,崇文館、國子監、崇賢館的主事該認識的都認識了,獨孤復這傢伙強拖了病軀也趕了過來。

    「您好好養著,妾身在外面招呼到,還是少見人點好,別露餡。」穎對我執意見客很不滿。嫌病地不敬業。幫我打理床頭,氣的笑了,「誰家病人還抱個蛐蛐罐不撒手?左手茶右手點心地,吃一炕,都趕緊收了。」

    「沒事。嘿嘿。」頭上頂了個濕布子,這些天不到晚上不下炕,躺的皮膚水靈,胡美容。怎麼都不像個病人。「就叫他進來,交流下裝病的經驗。」

    「人家可是病的厲害呢,不像裝的。剛還咳嗽,臉上灰濛濛的一看就是大病纏身。等著,妾身外面喊他進來,趕緊躺好了,眼睛瞇起來。」

    院裡傳來獨孤復地客套聲,不時夾雜幾聲咳嗽。果然是中氣不足的感覺,聽腳步進房子了,才扯長了聲線,帶了顫音恍惚地問道:「誰……來了?」

    「王兄!」獨孤復不等我招呼,拖著半條腿一擰一拐地撲到炕沿上,帶了哭腔「王兄,小弟來遲一步……」

    朝抿嘴想笑的穎吩咐:「你出去,門關嚴。倆病人。都見不得風。」目送穎出去,一把掀開毯子坐起來。指了獨孤復鼻子罵道:「小心我抽你,奔喪呢?」

    「嘿嘿,」獨孤復門上望了眼,直起身來,「王兄病地蹊蹺,小弟日夜擔心,生怕您老病一犯就記不得兄弟了。」

    「你呢?腦門上挨一下,沒理由瘸腿吧?」看這傢伙臉色是灰敗點,面色憔悴,比我專業多了。

    獨孤復無奈道:「腦門上沒事,腿是真瘸了。前幾天在家病的無法動彈,老娘說病人要多走動練武,還得唸書。小弟剛辯解了幾句,上家法,打瘸了……」

    「哈哈,好好裝。臉上顏色怎麼弄的?真地一樣。」

    「哎,本來就是真的。昨下午跑出去吃點羊雜碎,回家給老娘逮住,說小弟懶散,大慈恩寺什麼個法師新譯的經文一口氣抄了三遍,要不是打了探您的借口,這會還抄著呢。試試,一黑不睡覺准這個臉色。」

    「……」要不怎麼是專業人士,不化裝都能到這個境界,我再是獨孤復,定然已經真病了。

    「小弟來給王兄招呼聲,咱這薛大帥就上任了,您看咱兄弟倆這麼默契,連病都病到一路,果然是有難同當。這薛大帥聽說待部下寬和,這可得仔細了,高麗上一役可是您親自參與的策劃,說不定一會就來探望您。」獨孤復奸笑兩聲,「梁大帥就這兩天出京,咱倆這病秧子是沒機會送行了……」

    「我都認不了人了,你到是能去,不影響。」從炕桌下掏了兩盤點心擺好,「迎春糕,你小時候挨打地那種,來塊。」

    「嘿嘿,去不了。兄弟是來探望下,您這病得多久才好?」獨孤復不挑揀,抓塊點心就咬,餓急的樣子。

    「得過中秋後吧,好了也不一定能當差,至於得養多久,那得看情況,具體等醫生說法。」這小子覺得裝病生不如死,想約我一同痊癒,不能給他機會。

    「別啊,薛大帥寬和,咱倆身位要職,老不和大將軍照面……」

    正說著,穎忽然推門進來,不好意思的朝獨孤復笑了笑,「薛仁貴將軍來了,看夫君現在的病情,有沒有精神見一下?」

    「小弟告辭!」獨孤復利馬沒了瘸腿,給我遞個眼神,朝穎行了一禮,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快,把窗簾都放下來,炕桌上點油燈,」油燈光線下看不清楚顏色,不會對我這亮白的肌膚起疑心,「你趕緊佈置,我裝扮一下。」起身將頭髮弄亂點,衣裳撮皺,就好像慌忙才套到身上的樣子,故意將襻口系亂。領口處耷拉下來一大片,「好了,趕緊去請人家進來。」

    方面大耳,五官端正的紅臉大漢,反正油燈下看誰都紅臉。大約一米八的個頭,膀大腰圓,身著儒衫,滿臉話,微笑著打量我,相互打量。

    「參見薛將軍。」再看就失禮了,伸腳在炕下掏鞋的同時抱拳行禮。

    「王修、王子豪。」薛仁貴上前按住正準備下炕的我,「不下來,坐好了,大病上還是少動為好。」說著拉了個椅子坐在炕前,笑道:「平高麗一役就聽過你地大名。想不到,竟是我左武衛地人,哈哈……」

    「大將軍客氣了,」仍舊假裝手忙腳亂的系襻扣,「您才是雄才大略、武功蓋世……」

    薛仁貴一擺手。客氣的笑笑,「私下說話,都是禁軍裡的兄弟,大將軍就免了。武功蓋世的話,京師裡說了叫人笑話。光進你家的時候,武功蓋世的世家都一連碰了五六個,能叫廬公府長孫立院子裡招呼地人,再說這個話就……」

    「不敢,不敢。」薛仁貴大名,從小評書裡就沒停過,今天忽然見了真人有點緊張。說話有點三五不著道,「仰慕,仰慕。」

    「今天來不為別地,就是探病。」看出我緊張,薛仁貴努力將嗓音放地圓柔些,「不慌,一不催應差,二不問軍務。且養著。什麼時候覺得好了再來軍中效力。行軍長史在禁軍裡本就是閒差,戰陣上大用。在京城嘛……,還真沒用武之地,哈哈……」

    「是,」我跟了一起笑起來,「本就想學了人家混糧餉的,文不成,武不就,一身怪病,若要真是大用,只怕連累了軍務。」

    「哦?」薛仁貴抬頭看了看我,搖了搖頭,笑道:「這可算把話說到頭前了。接手前,原來地老人私下裡也瞭解過,果然是天子腳下,左武衛裡藏龍臥虎,能人輩出。頭三人中就有你的大名。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禁軍裡行不通,哈哈……子豪安心養著,有你這個長史在,我也能省不少心。」

    看來蒙不住人家,人家早看出我是避火的。尷尬的列嘴傻笑,「是老病,時常犯,時常犯。延誤了軍機,一打,受了驚嚇,犯了。」

    「嗯,有備案,光提了罪名,卻說不清原委。梁老帥就這個脾氣,打罵常有,也不必深究了。」說著站起來,「不耽擱,說說話認個臉就夠了,好好修養,別牽掛軍務,有事我再派人傳你。平時多出門走走,入秋外面好景致,也利於恢復。」

    這話就對了,喜滋滋地扶了牆邊一幅病態將人勉強送出去,馬上精神起來。薛仁貴人不錯,知道收攬人心,起碼表面上比粱建方好多了。趕緊滿到處放話,為了病情康復被迫去豐河療養,再不去療養就來不及了。

    穎在屋裡收拾行李,既然擬定達萊以後操持家裡棉花產業,那就得從基本流程開始,至少得知道下棉花採摘的情形。「行李收拾好了?」迎面碰上抱了一卷面料的達萊,和氣道:「女娃家,出門沒照應不行,挑個能和的來的丫鬟跟上去,也好有個伴。」

    達萊點頭。

    「我又不殺你,退什麼退?」本來想放低姿態平復下她地戒心,誰想到適得其反。知道明天要和我去豐河,達萊滿院子只躲我,好像我有什麼不良企圖一樣。「幹啥?大白天的你拉啥褲帶?沒意思透了,趕明天就別打活結,去去,招人煩。」女同志學的一點不大方,回回和她說話都趕緊把褲帶拉成死結,最恨這種以為自己條件多優越,誰都想佔她便宜的傢伙,自以為是,二女比她好看多了,也沒見防備我。

    蘭陵提前一天過去了,我是病人,為不惹人非議,不能縱馬,只能和達萊鑽到馬車裡,隨同達萊地丫鬟被我扔到外面的車駕上,反正那女孩和個隨同的護院眉來眼去的,正好外面暢快,方便交流。

    達萊蜷在車窗邊上,假裝撩開簾子看風景,餘光卻一個勁朝我這邊掃,防賊一樣。「涼風颼颼的,你出那門子汗?」不知道她裹了幾層衣服,身上鼓鼓囊囊,反正我就一身單衫子都沒覺得冷,達萊夠嗆。「話給你說頭裡,你模樣也就一般,把自己當啥了?往後我詢問要回話,不許學二夫人,你比她差老遠了。」

    「是。」達萊對我諷刺沒點反應,低頭勉強回答了聲,就假裝翻褲腳瞎忙。

    「過去了你單獨一個院子住,白天就到地裡看人家收棉花,下午就負責將棉花過秤進倉,我跟前不要你伺候,聽見我聲音躲遠遠的。」粗放式管理嘛,過去交代一下,達萊就全權代表我,正好和蘭陵去附近秋遊。

    達萊點頭,「是!」

    「晚上幹完活就早早休息,門閂叉好,不要亂跑。我晚上見不得女的,你一冒頭,被我逮住就算穿了防彈內褲都不行,該糟蹋還糟蹋,行事毒辣,下場淒慘。」說著雙眼露出變態光芒。

    達萊一個哆嗦,沒敢褡話。

    起身將車駕的丫鬟喊進來,我鑽了出去,和這種女人坐一起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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