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哥舒揚名
遲帶珠丹今年五十餘歲，在這個平均壽命不過三十多歲的時代算是老者，只是常年累月的戰鬥不但沒有讓他顯得衰老，反而有種略帶滄桑的成熟感，那稠密的絡腮鬍更增添他的威嚴，讓他顯得更加威武。
遲帶珠丹坐在他的贊普寶座上，虎目環視，下面席地而坐的眾部落頭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遲帶珠丹笑了，自從二十年前他從大唐索要金成公主成功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發笑，只不過因為很久沒有笑了，他笑的有點奇怪，和哭沒什麼兩樣。
若是普通人這麼笑，那很快就會招致別人的嘲諷，可是這滿座的頭人貴族們，要麼是沒看見，要麼是不敢說，總之沒人敢說什麼。
松江扎措是遲帶珠丹的愛婿，可是他攻打焉耆城未能成功，反而折損了近三萬人馬，遲帶珠丹絲毫不念女兒的情面，馬上就將松江扎措打入了死囚牢，只等著屠了焉耆城之後再對松江扎措進行處置。他連自己的親女婿都能如此對待，其他人又哪敢觸這個霉頭？
「此處距離焉耆城只有二百里地，若是我們快馬加鞭的話，明日即可到達焉耆城。只是我們勞師遠征，加上騎兵又不擅長攻城，還需要製造一些攻城器械，依眾位之意，我們是先抵達焉耆城下呢，還是在此從長計議？」遲帶珠丹向眾人問道，其實他已經成竹在胸，現在問出這番話來，只不過是想看看手下的這些部落頭人，有幾個值得一用，又有哪些值得信任。
「贊普大人！我們象雄部落完全支持大人的決定，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無二話！」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站了起來，向遲帶珠丹表態道。此人是象雄部落頭人烏吉良，他是在遲帶珠丹的支持下才坐穩頭人位子的，當然以遲帶珠丹馬首是瞻。
「藏南部落完全支持大人的決定，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無二話！」
「古斯部落完全支持大人的決定，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無二話！」
一個接著一個部落的表態，讓遲帶珠丹很滿意，不過他也注意到了，始終有個部落首領一言不發，好像這裡的一切與他都沒有關係似的。
「穆爾古，你們格魯部落是什麼態度？」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直接點名了，遲帶珠丹現在支持者甚眾，也不怕一個小小的格魯部落能翻上天去。不過這個人也只能壓制而不能廢除，畢竟格魯部落是以盛產能工巧匠出名，若是想圍住焉耆城並不難，但是要想攻破焉耆城，就必須要用到格魯部的工匠。
「贊普大人！」穆爾古起身說道：「焉耆城雖然不是雄城，但是畢竟也是久築城池，加上歷代維修，在這西域一帶，也算是重鎮了。我們吐蕃大軍二十萬，若是平原廝殺，哪怕唐軍來個四十萬也無所畏懼。但是騎兵最不擅長攻城，這是空有力無處使呀。依屬下愚見，大軍還是駐紮在此地，待造好攻城器械之後再趕赴焉耆城也不遲。」
「其他人呢？」遲帶珠丹又看了看眾人，只見底下正在交頭接耳的，一眾熟悉的頭人正在互相商議此事的可行性，不禁笑著問道：「還有沒有不同意見地？」
吐蕃眾頭人勇猛有餘，智計不足，讓他們上陣殺敵，這是他們的強項，讓他們研究行軍佈陣調兵遣將，未免有些難為人了，眾人都搖了搖頭。
遲帶珠丹看了看眾人，正襟危坐，朗聲說道：「眾部族聽令！」
眾人一驚，慌忙拜伏在地，聽候遲帶珠丹的差遣，那穆爾古雖然不是很願意拜伏在地，但是也知道此時的出頭鳥是做不得的，也跟著眾人趴在地上。
「仍以原軍為部，先鋒、前軍、中軍和後軍分別開拔至焉耆城東南西北四門，離城十里下營，待得攻城器械準備完畢，即行攻城！」
「是！贊普大人！」一眾將領紛紛領了將令出門，類似穆爾古之流雖然心有不甘，但是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也只好隨眾人去了。
遲帶珠丹繼續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眾人忙碌的影子，心想我怎麼會給焉耆城準備的時間，我要從一開始就壓制住他們，慢慢地將他們壓得喘不上來氣，最後全部殺死，為我的三萬精銳陪葬！
哥舒翰一身黑袍黑甲，威風凜凜的站在山崗上，看著山下的眾人實行堅壁清野的計劃，離焉耆城二十里範圍內的所有樹木皆被砍伐，被運送到了焉耆城，就連稍大一點的石頭都運走了，一點可以用於攻城的東西都沒給吐蕃人留下。
這五千人馬，除了部分是原焉耆城的守衛之外，倒有大半是西征大軍裡的舊人，像李嗣業、段秀實等將領也被哥舒翰一起要了過來。李嗣業武藝出眾，一口陌刀使出，等閒十餘人近不了身，上次血戰雖說是夜間，可是哥舒翰也曾看到這殺神在戰場廝殺的樣子，當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上等鋼鍛造的一口陌刀硬是砍捲了刃。而段秀實的射術精良，上次是夜戰，他的才能沒有得到發揮，這次他可要大顯身手了。
五千人馬，在哥舒翰的安排下，計有四千陌刀兵，剩下的一千人配備強弓勁弩，佩包鋼長刀，完全是近身格鬥的裝備。哥舒翰與李嗣業各領兩千陌刀兵突前，段秀實領一千弓箭手掩護。
至於另一位干將高仙芝，被哥舒翰留在岐王身邊，哥舒翰的意思是，即使焉耆城破，也要高仙芝拚命保護岐王殿下離開，畢竟如果一位親王殞落在這裡的話，那對朝野的震動就大了，對太子殿下的打擊也是巨大的。哥舒翰雖然不是太子黨，但是也不希望由於自己的原因而使得朝野發生大變化，再說了他所相交的朋友如王維等人都是堅定的太子黨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外如是。
現在眾人所處的山崗名叫伏牛嶺，相傳當年有一匹野牛成了精，在這一帶為禍鄉里，最後犯了天條，被仙人降下神雷劈死，現在只剩下牛形山一座。當然傳說畢竟是傳說，但是焉耆城周圍也只有這一道山嶺，若是埋伏，也只有此處最佳了，再說山地也不利於騎兵衝鋒，正是揚長避短的好地方。
當然哥舒翰也不是坐以待斃，該求援的還得求援，除了向玉門關內求援，哥舒翰還向自己的老巢哥舒部發了求援信號。堂堂哥舒部少主，若是出了什麼事豈不麻煩，哥舒部眾將士收到信息便整理行裝，準備馳援。
哥舒部在西域不算很大，但是由於民風彪悍，其武力倒是在西域能夠排得上號的，雖然傾其全族，也不到一萬人，但是其戰鬥力，卻能夠抵上幾萬人的作用。在當時的西域有「哥舒不過萬，過萬無人敵」之美名，其勇武可見一斑。
等候的時間總是枯燥而又漫長的，這些時日，焉耆城內在厲兵秣馬，焉耆城外在堅壁清野，總算是可以打發這無聊的時間，緩和一下大戰來臨之前緊張的氣氛。
直到探馬來報，前方二百里處發現大批吐蕃騎兵，人數在十萬眾以上！
哥舒翰等人相對笑望一眼，該來的終於來了！
一日後，吐蕃先鋒軍在烏吉良的帶領下，率先抵達伏牛嶺，與山上的哥舒翰等人遙遙對峙。烏吉良在下面向上看去，只見一面唐軍的旗幟迎風招展，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哥」字。烏吉良不認識字，但是下面的軍士有認字的，覺得此旗幟有些蹊蹺，便將此事報知了烏大頭領，怕中了唐軍的埋伏。
烏吉良本身就是莽夫，哪裡管哥舒翰有沒有什麼陰謀詭計，待得軍容齊整，便是一聲大吼，向著伏牛嶺上衝去。
哥舒翰好整以暇的站在山上，冷冷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烏吉良，待得吐蕃眾軍衝到離山頂不足二百步時，一聲號令，段秀實等眾箭齊發，如急雨一般直奔吐蕃軍而去。
事先哥舒翰已經打好招呼，吐蕃軍鎧甲精良，射箭不要射人，直奔馬匹而去，只要馬匹有所死傷，便能衝亂吐蕃軍的陣型，方便唐軍回擊。
畢竟是五千人馬對六萬，總有吐蕃騎兵悍不畏死的衝了上來，等到吐蕃軍衝到離山頂不足五十步時，哥舒翰與李嗣業的陌刀軍也出動了。
五十步的距離說長不長，但是也可衝刺一段時間，下坡的人馬，無論是力量上還是速度上，都較上坡的要高上一籌，只見白光紛紛閃耀，陌刀的目標都是馬蹄而不是騎士，這讓吐蕃人大感意外，紛紛躲避不及，一個個落下馬來，在地上翻籐不已。若是一匹馬也就罷了，這麼一交手，最少有上千匹馬被斬斷了馬蹄，倒在地上嘶鳴不已，後面的吐蕃騎士的戰馬明顯的慌亂了起來。
只見哥舒翰所部的戰馬都配了耳塞、眼罩，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並不關心，以有心算無心，烏吉良這個跟頭想不摔都難。
雖然吐蕃軍互相之間距離只有二十里，但是這段時間差也夠哥舒翰好一陣屠殺吐蕃軍的了。經此一役，哥舒翰的凶名傳遍吐蕃，甚至以此名止小兒夜哭，伏牛嶺戰役對吐蕃的打擊可見一斑！
後世有詩贊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