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虎父犬子
卻說皇帝一甩衣袖,與岐王李范同去了梨園,剩下一群大臣們呆在原地。當朝宰相張九齡一看,在場的眾人個個都是面色不善,歎了口氣說道:「大家都散了吧!明日再做打算!」
眾大臣卻是分了幾路走的,張九齡雖然向著李瑛說話,但是並不想與太子黨走的太近,因此拒絕了李適之與他同行的要求。而裴光庭則不然,他與韓休、於休烈等人目光交流了一番之後,才施施然離去。李適之見雖然沒有籠絡到張九齡,但是他能夠幫太子說話,那也是好事一樁,當下便去找賀知章商量對策。一時間,各路人馬各行其道,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賀知章此時地不在府上,從衙門處理完公務,便在長安城裡閒溜躂,正準備去找他的酒友張旭時,就看兵部的六百里加急從前方掠過。
賀知章疑惑道:「聽聞太子殿下剛剛平定了東北都護府,這是何方又有緊急軍情?」不過這念頭也是一想而過,他一個文官,說到詩詞文章還湊合,說到行軍打仗可就有點強人所難了,人並不是能夠面面俱到的。既然不在其位,那就不用謀其事,賀大人灑脫得很,依然去找酒鬼張旭會友了。
張旭正在家中練字,這些年來,他的書法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看到了公孫大娘的劍器舞之後,張旭的字就更加靈動瀟灑了,當真是筆走游龍一般。時人傳說王曦之練字時磨墨的水成了個墨池,而張旭寫禿了的筆居然能堆成一個小山,由此對張旭用功之深可想而知。
賀知章對於張府來的勤,當下也不用通報,逕自就走了進去,下人們知道此乃當朝的光祿大夫賀知章大人,也就隨他闖去。
賀知章進了張旭的書房,張旭背對著他,沒有看到他進門,賀知章也不做聲,站在張旭身後看他寫字。
張旭也沒有轉過身來,又忙活了一陣,這才收筆說道:「賀翁,你來看我這副字寫的如何呀?」
「哈哈。」賀知章笑道:「我不做聲你怎麼知道是我來了?」
「你這個老酒蟲,你一進門,我就從風裡聞到酒味了,上我府中不用通報的酒蟲也沒有幾人,我能不知道嘛!看看!」張旭將紙張提了起來,吹乾上面的墨跡,向賀知章說道。
這是一副行草,當時草書這一稱謂還沒有正式出來,只是行書的急就章。張旭沒有師法本朝的虞世南、褚遂良等人,而是直接師法魏晉時期的鍾、王等大家,當真是筆意超出時人多矣。
「不錯!不錯!」賀知章不僅是大文豪,對於書法一途也是頗有研究,不過他畢竟是張旭的好友,也不能一個錯也不挑,顯得自己沒有水平,便說道:「你這行草好倒是好,但是總是似乎少了點什麼,光有形體而沒有神韻,字裡行間的連接太過於生硬,不夠圓潤。」
「不錯!賀翁果然是行家!我也覺得這副字雖然靈動,但是沒有什麼內涵,若是……」張旭正搖頭晃腦的附和著。
賀知章腦海中突然六百里加急快馬一閃而過的畫面,登時恍然大悟,不待張旭把話說完,便搶著說道:「你看公孫大娘舞劍之後,書法果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劍器舞畢竟是人有意為之,不能夠做到天然,只有真正的師法自然,才能有更深的領悟。」
「賀翁果然是高見,這飛禽走獸,行走於世上,皆有其身姿,若是我能夠從中淬取精華而入書法,相信成就必不在鍾、王之下。賀翁之言,令某人茅塞頓開呀!走!賀翁,咱們去明月樓痛飲一番!」
「好!」賀知章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也興高采烈的與張旭同行而去。
王維正在明月樓上來回踱著步子,想著如何能夠探聽到更內幕的消息。剛才聽到哥舒翰大致說了一下,對吐蕃的國力也有個大致的瞭解,絕不像以前聽說的那樣大唐軍可一擊即潰。據聞吐蕃人的冶煉技術頗為了得,居然能造全身鎧,只露出個眼睛,但是全身居然也十分靈動,戰鬥力相當可怕。李瑛現在雖然軍事指揮能力有所提高,但是畢竟沒有長期跟隨訓練的隊伍,如何能與這樣的部隊交手?但是若是此事讓朝中的其它勢力接手了過去,並且成功的話,那麼李瑛所打的其它幾場戰役的功勞就會被大大的降低,當真是騎虎兩難。
站在窗口正欲極目遠眺放鬆放鬆心情時,就見賀知章與張旭二人相談甚歡的走了過來。王維忙喊道:「賀大人!張大人!二位大人意欲何往呀?」
二人一看王維回來了,當下也是很高興,上樓正準備與王維述舊,剛剛寒暄了兩句,就見樓下上來個人喊道:「王大人在哪裡?讓咱家一頓好找。」
王維認得是岐王府上的內侍,問道:「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岐王殿下要見你,問候一下太子殿下金安。」岐王知道王維可能在公眾場合出現,所以預告想好說辭。
「既然殿下相邀,那勞煩公公帶路!」王維向眾人告了個假,說道:「各位稍坐片刻,摩詰去去便來!」
「好說!好說!既然是殿下相邀,王小兄速去,莫要誤了大事。」賀知章與張旭說道,王縉與哥舒翰他們也是認識的,反正是來喝酒,有人喝就行,與誰喝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岐王那邊有動作,武惠妃這邊也是不甘後人,只見楊洄出了宮,便翻身上馬,直奔裴光庭的府第而去。裴府楊洄沒去過,但是裴光庭身為當朝丞相,楊洄也聽說過他家在哪,所以找過去也不是太費事。
裴府坐落在如意坊,乃是裴光庭之父裴行儉由當時皇帝賜下的宅子,雖然有些年頭,但是近年來也大修了一番,遠遠看去,也是高門大戶,也不算辱沒了宰相門第的身份。門口豎著兩隻石獅,皆是上等的漢白玉雕刻,石獅身上光滑不已,底座上隱隱有一層青色,看著顯然是有年頭的物件。
楊洄到了門口,看見泥金的牌匾上裴府二字,便翻身下馬,當下便有二名家丁走了過來,問道:「這位公子,可是來裴府公幹?」
裴光庭是當朝丞相,有在朝廷上找不著他卻又想走他門路的尋到了他家,也有一些門生故舊前來辦事的,所以裴光庭對於自己的家丁都是好生吩咐,不許他們怠慢了客人。
「麻煩通報一聲,就說楊洄來訪。」楊洄自詡是武惠妃的乘龍快婿,想必這位武惠妃的頭號手下聽說過自己的名字。
「請楊公子稍候。」
「楊洄?」裴光庭雖然見過他,但是映像不是太深刻,突然間一拍腦門,莫不是傳聞中要尚咸宜公主的那位皇帝外甥麼?忙向家丁喊道:「快請!不!我親自去請他。」
「哎呀!楊小兄,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老夫有失遠迎,還望多多包涵哪!」裴光庭不愧是當朝丞相,何況又是**,待人接物自然有一種風度,這是天生使然,後天的培養可沒有這種自然的風度。
「哪裡!大人乃國之柱石,小子乳臭未乾,哪裡敢當大人如此厚待,小子此次乃是奉了一位長輩的意思來的。」楊洄進了院後,見左右無人,便向裴光庭表明了來意。
不消多說,裴光庭自然知道楊洄口中所說的長輩是誰,當下也不多言,便向楊洄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楊小兄請隨老夫來!」便將楊洄帶到書房中說話。
「楊小兄,這裡是老夫的書房,沒有老夫的哈哈是不會有人來的,有什麼話楊小兄但說無妨。」裴光庭很好奇,尤其是今天皇帝向眾人發了脾氣之後,讓一眾大臣戰戰兢兢的,也讓裴光庭有些不安,不過既然武惠妃這麼著急付出消息出來,很有可能是說有關西域這件事情的。
「長輩讓小子給大人帶的話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不管任何手段,也要當上征西軍的統帥。」楊洄向裴光庭說道。
「沒有了?」裴光庭等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當下有些愕然。
「沒有了!」楊洄兩手一攤。
「那長輩大人可說過要何人擔任這西征軍主帥呀?」裴光庭料想是武惠妃探聽出了皇帝對西域動兵是勢在必行的了,不能要讓太子黨們搶到這次機會,要讓自己一系的人也去露露臉。只是有苦自己知,自己這一系的人馬,搞搞政治陰謀還差不多,說起來還真沒有幾個行軍打仗的好手,只是不知武惠妃有沒有安排?
「這就是大人你的事情了,長輩大人也不知道誰人帶兵優劣,一切事宜還需要丞相大人多費心了。」楊洄倒是說話輕鬆,反正上下嘴皮一張一合,而且在他看來,打個仗有什麼了不起的,就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太子李瑛,小時候也沒有覺得怎樣,現在不是照樣出去打仗?楊洄倒是覺得,如果自己有機會的話,倒是也可以領個兵打個仗什麼的,也好撈點軍功,封個國公之流的,豈不是比當駙馬風光。
「明日就要商議此事了,這倉促之間,讓老夫上哪裡去找合適的人選呀?」裴光庭有些著急了。
「咱們大唐人才濟濟,找一個會領兵打仗的應該不難吧。」楊洄頓了頓又說道:「裴大人,小子好像聽說令尊大人不就當過征西大元帥一職麼?將門虎子,就不能效仿父輩?」楊洄倒是無心之言,他還不知道這老裴家的光榮歷史下午在金殿上就已經翻出來了,並且幾位大臣還因此反目。
「這……」裴光庭是欲哭無淚,也沒人規定說名將的兒子就必須會打仗呀!自己這點本事自己還是知道的,與當行營大總管的父親一比,簡直就是虎父犬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