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o章治家
就在賢妃倒下後的第五天，金鑾殿上，刑部侍郎王大人一本參倒了一品大員，那位曾經走路都橫膀子晃的白大人，於是這邊請老子入刑部配合三司調查，家裡那邊也同時被抄，兒子因證據確鑿直接收入天牢，只待秋後問斬。
權極一時的白氏，因賢妃的突然倒台而退出最是令人沉淪令人忘了一切也要投身其中的政權中心。其實，比起柳國舅，白氏更為張狂，畢竟柳氏雖是皇后，但娘家人只國舅一脈尚存。且皇后本人也時常提點國舅不要做出什麼有辱家門之事。若不是受姻親的連累，國舅也不至於落此地步。也因此，當白氏突然倒下時，急與將自己撇得乾淨的親近之人，紛紛上書，列舉白氏之惡，每一條罪名都足以讓白氏從此翻身無望。
皇帝震怒，舉國震顫。一連抄了與之相親的四大家族，不僅要誅滿門還要株連九族。若說柳國舅當初之事，皇帝西門馳還有些許的包容，一絲絲的袒護之意，但白氏掀起的滔天巨浪足以讓他動了殺心。
我與靖哥又進宮一回，好歹勸說住了沒有株連九族，盡力挽救回了不少無辜的性命。看著皇帝雙鬢越發明顯的霜染，日漸憔悴的臉，我歎口氣。
皇帝壓抑住怒氣，冷冷地撩了我一眼，「弟妹怎麼倒歎起氣來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的？」我嗤笑，「國庫一下子就充盈了，是我想要的。讓皇帝哥哥看見平日看不到的事實，是我想要的。西門氏的江山永世長存是我所希望的，可皇帝哥哥的遷怒，卻不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本就希望離這些個齷齪遠遠的，偏是看不過去那些亂臣賊子在下面肆意糊弄皇帝哥哥，騙取皇帝哥哥的信任從而謀求自己的私利，亂了朝綱，這才不得已，強出了這個頭。皇帝哥哥也不用煩我，以後，我不會再這麼自作多情就是了，反正我們也不圖您什麼。都說忠言逆耳，良藥苦口，皇帝哥哥身邊就是缺少敢說真話實話的人，才被下面的人蒙蔽了雙眼，摀住了雙耳。以皇帝哥哥的英明，以後斷不會讓人再鑽了空子，我們夫妻就此告辭。」
拉著靖哥轉身就要走，就在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聽到西門馳疲憊乾澀的聲音傳來：「靖弟，弟妹回來吧，朕不是有意的。」
不管怎麼說，他是大伯子，總不能讓靖哥太難做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我回頭一笑，「皇帝哥哥是不是還要我們繼續查下去？」
「就你這妮子敢數落朕，還不能把你怎麼樣。」他苦笑一聲，「以你之意，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嗯，可以借此機會收回一些外戚手中的權力。而且，此時還極容易做到這些。畢竟人心總是不易滿足的，難保將來不會再出一個白氏女。而且，皇族之內也有不少害群之馬，不如，自皇帝哥哥開始，搞個勤儉之風，反腐抗奢運動，自上而下，渲染推廣，再收回一些封地。誰家也不會差那點兒地的收入，這些人太長時間坐享其成了，都忘了糧食是從地裡長的了吧？這樣下去，我們西門一族，遲早會走向衰敗之路。銀子不缺，可既不在國庫，也不在民間，皇帝哥哥這回知道都在哪兒了吧？」
西門馳陷入沉思，臉上忽晴忽陰，忽明忽暗的。靖哥拉了拉我的手，輕聲說：「蠻兒，你這話，雖說有道理，可執行起來有多難，你知道嗎？這宮中，又有多少別人安插的眼線，只怕咱們一出宮門，就會有追殺呢。」
「若是因為這樣，我們就管不了嗎？若不是最近接觸的太多，我也真是不敢相信，在皇帝哥哥的治下居然會有這些貪官污吏。而且，我相信，皇帝哥哥知道什麼才是真心以待更不會讓唯一的親弟弟會遭遇到什麼傷害。我嘛，自然就是借光那伙兒的了。」
「弟妹所言極是，只是，朕現在又如何知道朝廷中，哪些官員是值得信任的呢？不如，讓靖弟回來幫朕吧。」
「呵呵，皇帝哥哥故意轉了這麼一大圈，就是想把靖哥騙回去呀？那可不行。您也捨得他再血雨腥風去？這樣吧，此事還是交由太子去做吧。反正小孩子總是要鍛煉的，做得好了，皇帝哥哥可以放心，做得哪裡不圓滿，有您這當爹的看顧著，也出不了大的差錯。」
「思墨？太小了吧？」
「不小了，靖哥像他那麼大時，就血戰殺場了。」我嘻嘻一笑，「再說了，太子身邊定是毛頭小子居多，正是血氣方剛的好年紀，皇帝哥哥也可以借此看看，是不是有些好苗子可以培養重用。該換血時就得換，不然就會堵的，癱了再尋法子治，可就費勁了。」
西門馳深深地看我半晌，終是點頭：「好吧，朕就試試看。」
樹倒猢猻散，這話一點兒也不假。拉著靖哥走在街上，坐在茶樓，不論在哪兒，聽到的都是大快人心的議論。只偶爾還能聽到，那個誰誰誰，怎麼還沒被抄了……
我依然每日喜歡亂逛，靖哥從沒有陪女人逛街的那種不耐煩，在我累得走不動時，還經常背著我繼續走。當然，我們有時也坐馬車的。遠點兒的，自然不能用腿著走，怕是天黑也到不了。
如今的女子樂坊，已經越發的壯大了，旁邊的店舖早就買了下來，打通了。靖哥告訴我之後，我曾很好奇地去看了看，這下是徹底被曾經的自己打敗了。勉勵了一番姑娘們，讓醉仙樓送來一桌上好的酒席，請她們大吃了一頓。
這期間，玲瓏藉著查女子樂坊的帳來過兩回看看我，龍飛來過三次，說是正好有生意要談。我知道，他們都是不放心我，讓他們看到生龍活虎的我，我想，就是我的任務。
太子思墨推行的新政改革開始了，我敏感地感覺到，靖哥不大願意帶我出門了。憋在家裡好幾天了，我明白，定是我提出的建議走露了風聲，靖哥怕會有亡命之徒隨時跳出來，威脅到我的人身安全。
這天，我正在石橋上餵魚，一腿跨在石欄上，側身橫在上面，頭枕著一條胳膊，另一隻手，一把一把地往池子裡丟魚食。其實就是碎點心渣兒，一個侍女托著點心盤子，一個負責捏碎了，我負責浪費。
忽聽月亮門外有吵聲，其中一個尖細地嗓音罵罵咧咧地：「你倒是膽肥了，居然也敢剋扣我的好處？不想再待下去，只管說，別以為進了王府就沒事了，信不信，你怎麼進來的，我就怎麼讓你滾出去？」
另一道悶悶地聲音回道：「不是的，主管，王爺王妃回了來，開銷大了。以前，小來小去的，總管也從來不細查，只要與上個月的帳基本持平也就沒事了。現在可不行了，總管每天都會帳，不論吃穿用度，事無鉅細都會過問。您也知道，這廚房雖說有些油水，但畢竟是有限的，不是小的剋扣了你的好處，實在是總管連菜價都親自過問了。」
「哼，你就不會讓送菜的張麻子多報點兒？」
「哎呀，他那小膽，哪敢？總管往他身邊一站，他連腿肚子都恨不得抖三抖，如何還敢謊報菜價？生怕總管相不中他送的菜呢。」
「你瞅瞅你，找了個什麼東西，沒出息的樣兒∼」那尖細嗓兒悻悻地說：「也不知道王爺王妃還要住到什麼時候？算了，你給我老實些，若是讓我知道只你得了好處，看我不把你踢出府去。」
「哎哎，哪敢哪敢，小的還是主管介紹才進了這麼好的人家，自然不會忘了您的栽培。」
「嗯，行了，你快去吧。別忘了，讓你給我熬的人參當歸烏雞湯，好了就送來。」
「哎哎，行行。」
我又聽了聽，外面沒動靜了。好玩兒，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呀，正愁無事可忙……
兩眼冒綠光地回頭看了看那兩個已經面如土色，抖如篩糠的丫頭，和善地笑了笑，溫柔地問：「外面那兩人，都知道是誰吧？」
撲通兩聲，人頓時矮了半截，原本紅潤的小臉，都煞白的，連那盤糕點也滾落一地。
「我說什麼了，你們都跟抽了似的？」我放下腿，坐在石欄上，「我只是很好奇，這是誰有如此的霸氣。」
粉衣的丫環抬眼看了看我，一溜旁邊那位明顯要過去似的綠衣丫環，小聲回道：「那位是秦姐姐，是廚房的管事，也是府裡的老人兒。王妃不常回來，可能還不太熟悉她。她平日倒也不來主院的。」
「聽口氣，好像很有威嚴哪，是哪家的小姐不成？」我戲言。
「那個，聽說，以前是王爺身邊的婢女，因為年紀大了又不願離開王府，就嫁了王府的侍衛。總管讓她負責廚房已有段時間了。」
「哦，她叫什麼？」
「秦……香菱。王妃，奴婢知道的，都說了。」
知道的，都說了，那就是還有不少不方便說的了？我點頭，轉向另一個，「你呢，叫什麼名字？」
她一聽，頓時軟成一團，哆嗦著回道：「奴婢叫……香芍。」
香芍，香菱？我輕笑，「本家姓什麼？」
她頓時哭出聲，頭點地，半晌才顫微微地回：「秦。」
「看來，這位秦大管事與你定是有一定的關係了？」
「王妃請饒了堂姐吧，堂姐……她……」
看著抖成一團說不出話的她，我沒耐心地歎口氣，轉向粉衣的那個，「你呢？」
「奴婢叫鶯兒，本家姓葉。」
「你又是誰引進府的呢？」
「奴婢……」她小臉一暗，微垂下臉，「奴婢是賣了身的家奴，當初是總管伯伯遇到，看到奴婢在賣身葬母，可憐奴婢，才把奴婢買了進來。」
看來，這丫頭是總管那邊的人哪。我思忖著，大戶人家的家僕分幫分派倒不是個新鮮事兒。這總管倒是好心思，怕我們回來期間出什麼差錯，這才凡事一一過問，倒也不算是小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我聽到了這麼有趣的一段對話。
「今天的事，若走露半點兒風聲，你們就自己小心了。我醜話說在前面，別怪我到時心狠手辣。」
起身往回走，邊丟出一句來：「鶯兒，好好陪著你香芍姐姐回去，我這兒不需要人陪了。」
「是，王妃，奴婢知道了。」
倒是個伶俐的丫頭，我頭也不回地甩開膀子往回走。廚房在哪呢？
兜了一大圈，才嗅著香味找到了。
一腳邁進去，見偌大的廚房只一個有些肥胖的廚娘在忙活著，在熱氣繚繞中，倒也有了那麼點兒仙境的意味。
我輕咳了一聲，「做什麼好吃的呢？」
那廚娘一回頭，愣了一下：「您是？」
「我突然想看看，每天做出那麼好吃的菜的人長什麼樣兒，就自己找來了。」我自在地走進去，挨個灶台看了看。
「您是王妃？哎呀，小人不知，王妃恕罪……」撲通，跪下半面山。
「你叫什麼名字？」是這個聲音，悶悶地。
「她們都叫小人胖嫂，小人本名叫倩娘，只是多年沒人叫了。」她圓乎乎的臉，擠得眉眼都似乎睜開都費勁，五官倒是不錯，就是太胖了。
「那我也叫你胖嫂吧。」我一笑，「別緊張，我也喜歡自己動手做些吃食的。只不過，這段時間一直忙著，沒想起來動手。對了，胖嫂，我想吃人參當歸烏雞湯，有嗎？」
她明顯一哆嗦，張了張嘴，又重重地點了點頭，臉蛋子上的肉，一顫一顫的。
「呵呵，正燉著呢？真好，跟我想一起去了。那我就在這兒等會吧，聞著味兒，好像也快好了吧？」
「啊？……啊，是是。」她額頭上，似乎汗滴密了不少。「那個，王妃，您看，這裡坐也沒坐的地兒，還是小人做好後讓人給您送去吧？」
「不用了，我也沒啥事，聞著這廚房裡的香氣，也不錯。」我見一旁有個大大的方桌，四條長凳擺放在四周，於是直接走過去坐下，「胖嫂，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看著她明顯慌亂的神情，我，愉悅了。剛才的不痛快，似乎煙消雲散了。看來，治家才能平天下，說得一點兒也不錯。不管怎樣，我也是這家的女主人，怎麼能不盡點兒心呢？嘿嘿，可有熱鬧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