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o四章指路
孩子們一時乖巧地讓人欲流淚。當然，不是我們兩口子，而是王府至總管而下，一應弱勢群體。於是，我也放心地跟著靖哥每天東奔西走去了。
這一天，天色已黑，靖哥跟我都換上了夜行衣。我的心情，自然是興奮萬分的。真是沒想到，靖哥居然會帶著我去？
出了王府的小角門，暗六把我往背上一輪，就唰地飛上了屋簷。我扭頭看去，靖哥也跟在身邊，不禁偷笑，原來靖哥也知道輕功不若暗六好。
飛簷走壁，一路來到一座大宅院。他們似乎來過一樣，直接落在一所精緻的小院裡。我們掩身在假山後，張望著。
一個丫環手捧著一個藍瓷盅撩紗門進去，不多時又出來了。揮揮，國舅爺與七奶奶不用人侍侯了。」
於是，門外的小廝與那丫環一起走出小院，並把院門帶上。
國舅爺？我心裡一劃弧，難道是風傳中的那位？
這次，靖哥挾著我，來到暗處窗下，蹲在那裡。
就聽裡面一個男人歎了口氣，一個女子，軟著聲地問道：「爺，什麼事讓您這麼煩心哪？」
「還有什麼，就不是你哥那事？」語氣中有些埋怨，「你說，你哥幹啥不好，非得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再怎麼樣，人家也已經辭官不做了，至於嘛，還滅了人家滿門？這樣好，還不利索，居然搞得靖王知道了。」
「爺，您是誰呀，難道還怕那個無職無權的下野王爺？我哥不也是為了您嗎？」那女子似乎也不高興了，但還是有些撒著嬌兒地哄著他。
「為我？為我就好了。」男人長歎一聲，「今天進官，娘娘說了，這麼個混帳東西，當初就不該保。皇上可是震怒，這事，搞不好，你哥是夠嗆了。」
「爺∼，您可不能這樣啊，我哥為了您做了多少事？您一定得想個法子保住他呀。」女子一聽，也急了，「娘娘也是，怎麼就不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再者說了，您是太子的親舅舅，不行的話，您就跟太子說說去唄∼」
我一聽，敢情是皇后娘娘的親哥哥？
「你說什麼混帳話呢？」男子似乎生氣了，「這會兒子，脫都脫不乾淨，你還讓我往上沾？你哥是幫過我點兒小忙，可你也別忘了，他在地方上，是個什麼德性？若不是這些年，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早就被人參倒了。告誡過他多少次了，收斂了沒？如今弄出這麼大個事，連累了多少官員，誰還願幫他？我若倒了，你呀，最好也就是充做官妓了，還尋思啥呢？我走了。」
靖哥連忙抱著我躲進牆垛後。
門簾一掀，一個中年男子，腆著微凸的肚子甩著袖子沉著臉走了出來，後面追出來一個妖嬈的女子，「爺∼」
他哼了一聲，也沒回頭，直接走出院子。
「哼，老傢伙，想撇個乾淨？沒那麼容易，呸∼。」那女子媚眼一翻，吐了口唾沫，轉身回了屋。
院裡靜了，靖哥抱著我回到假山後，示意暗六可以走了。
回到家，洗過身子，靖哥卻一臉沉思，坐於燈下。
「靖哥，很難辦嗎？皇后娘娘為人怎麼樣？」
「蠻兒，你以前與皇嫂關係極為親密，還是你出力，才讓皇嫂做上皇后之位。皇后父母早亡，只這一個哥哥。這些年，太子思墨越來越有儲君的風範，皇兄也極為信任，有些政事也交於他去辦。只是，這位國舅爺的權勢是越來越大了。皇兄早就有所不滿，只不過礙於皇嫂的面子，不好說什麼。」
我也沉默了，使勁地想著，那位皇后娘娘長什麼樣呀，跟「我」很熟？
「蠻兒，蠻兒，想什麼呢？」靖哥輕輕搖著我。
「呃，沒有，」我歎口氣，垂下頭：「若是我沒失憶該多好？就可以進宮勸勸這位娘娘了。」
「蠻兒想進宮？」
「是呀，你也聽到了，那位七奶奶還真是紅顏禍水呢。看來，皇嫂也是個明理之人，不然，不會把自己的哥哥叫進宮去。可是，我現在根本想不起來這麼個人，怎麼勸呢？」
「蠻兒最疼的是太子思墨，明日，我讓思墨過府，他都跟我說好幾回了，要來看看你。」
「那怎麼不早來呢？」
「涉及到皇家之事，群臣總是很敏感的。況且，當初蠻兒就是不想與皇室有太多的糾葛，我才退出朝堂。」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明天讓他來吧，我知道要說什麼了。」
「好，我們睡吧。」
第二天，午時前，那位太子爺到了。出乎我的意料，他竟是一身白衫便服，只帶著一個太監悄悄地來了。
比幽若看上去年長個幾歲，很是英俊，一見我就急切地衝了過來，一把摟住我：「小嬸嬸，你沒事吧？」
我倒造了個大紅臉，眼神瞟向一邊的靖哥。
「思墨，你小嬸嬸沒事了。」靖哥收到，「來，坐這邊來吧。」
門外突然跑進來幾個孩子，無花嘴裡嚷著：「太子哥哥在哪呢？」
「無花？」思墨起身，含笑地看著無花，「跑什麼，我在這兒又丟不了。」
無花撲進他的懷中：「太子哥哥，無花是不是又漂亮了？」
思墨一笑，「那是，我們無花是個大美女，當然漂亮了。」
幽若沉著臉，最後進來，輕咳了一聲。
「幽若，你也來了。」思墨先開口，打著招呼，又轉向莫愁，「愁兒，來，到哥哥這邊坐。」
看到緊跟在莫愁身邊的晴兒，輕笑著：「這又是哪位美女呀？」
莫愁微上一步，似無意般擋在中間：「是娘新收的義女，晴兒妹妹。」
思墨笑笑，把目光轉向無花，「花兒，又淘氣了？不然，幽若怎麼生氣了呢？」
「我才沒有，還不是他……」無花的話被幽若大聲咳得嚥了回去，嘿嘿一笑，「我現在可乖呢，不信，你問娘去。」
看樣子，這位太子真的跟我們家很熟，至少剛才那擔心的表情是真心流露的。
「寶貝，太子哥哥才來，你不要一個勁兒地纏著他。去看看廚房的菜好了沒？這時候了，你的太子哥哥一定餓了。」
我這麼一說，幽若那邊的小臉更黑了。難道，這是兩男爭一女？貌似我的無花還小吧？
吃過飯，打發孩子們出去玩。最主要的是，幽若那孩子的臉，始終就沒放過晴。我心裡自然是偏疼他的，怎麼看著也跟看到昊一樣。
帶著思墨進了書房，才坐穩，他自己倒先開了口：「皇叔，那個晴兒莫不就是沈大人的孤女？」
「嗯，正是。讓你來，就是想問問，在這事上，你有什麼想法沒？」
思墨垂下眼簾，「父皇很是震怒，母后讓我來問問皇叔跟小嬸嬸如此做才好。」
他還特意撩眼看了我，「小嬸嬸對墨兒好冷漠，都不疼墨兒了嗎？」
吔∼？
「不是這樣的，其實，你小嬸嬸失憶了。」靖哥歎口氣，「當初連無花都不認識呢。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不想讓你來的原因。」
「啊？小嬸嬸∼」他吃驚地看著我，眨了眨好看的墨曈，「真的忘了墨兒？」
看著這麼個大小伙子衝我撒嬌，我還真有些吃不消，連忙抖了下身子，「別，太雷了，好好說話。」
他正色道，「小嬸嬸，聽說，沈大人家的那件事，您是當場目睹的。」
「嗯，是呀，簡直慘絕人寰，慘不忍睹。」我點頭，「就是一場滅絕人性的殺戮。」
他默然，長歎口氣。
「墨兒，雖然我記不起你，但一見你就覺得這心裡親得很。你母后讓你來問我們，那我想反問你一句，若你是君上，會怎麼做？」
「我嗎？」他愣了一下，沉思起來。我也不急，邊喝著茶水邊等著他想透。
好半天，他才白著小臉抬起頭。「小嬸嬸……」
「看來，你心中已經有了腹案。不用說出來，只要想想，若你為君，你希望自己有什麼樣的臣子就行了。你父皇震怒，也是好事，你只要想明白了自己應該怎麼做就行了。至於你母后那裡，我打算進宮一趟，親自面見皇嫂。這件事，誰也不可能阻擋得了。這江山，日後會是你的，你希望接手個什麼樣的？幫你父皇，就是幫你自己。」
他起身，深施一禮，「小嬸嬸，墨兒受教了。」然後轉向靖哥，「皇叔，小嬸嬸雖然失憶了，但還是那個小嬸嬸。」
「是呀，所以我們都不急著讓她記起來以前的事。這樣也不錯，不是嗎？」靖哥看著我，溫柔地笑了。
第二天，我坐著馬車進了宮。靖哥送我到皇后娘娘宮門前，就直接轉向皇上那裡，說好過會兒來接我。
一位公公引我進去，「王妃，皇后娘娘已經等了半天，就盼著您來呢。」
我順給他一塊玉珮，「有勞公公久等了。」
「哎呀，這個……」
「公公不要客氣，皇嫂那裡多費心服侍就是了。」
「那……奴才多謝王妃，服侍娘娘是奴才的本份。」
進得門，轉過雕鳳的玉屏，就見一美婦頭戴鳳冠起身迎了過來：「妹妹，你可來了。」
看來，這位就是皇后娘娘了。於是微施一禮，「見過皇后娘娘。」
「妹妹？」她吃驚地看著我，眼圈一紅，「妹妹以前可是叫我姐姐的，莫不是，不想理我了？」
我眨了眨眼，一臉歉意地說：「姐姐，對不起呀，我失憶了，所以一直也沒敢來看您。」
「失憶？」她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思墨真的沒有來過，我心裡一暖，這孩子，品性不錯。
「已經過去的，就不想提了。再說，我也記不起來。」我扶著她的嬌軀，被她拉著一起坐在柔軟的榻上。
「妹妹，昨日讓墨兒去你府上，可這孩子只讓人捎信說你今日進宮。」
「姐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講了怕姐姐不愛聽。」
「瞧你這話兒說的，我正是沒主意才讓墨兒去你府上的。那件事，你也知道，我……」
「姐姐，你知道不知道，你讓墨兒很為難哪。」
「啊？」她驚愕了一下，臉一紅，馬上又白了，用力攥著我的手：「妹妹，你可得給我出出主意。」
「姐姐，一邊是你，一邊是他父皇，你說，你讓墨兒怎麼辦好？」
「我？怎麼是我呢，這孩子，我從來是不捨得難為他呀？」
「想來，姐姐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她點頭，我又說：「你覺得那惡人只是你兄長的一個姻親，可黎民百姓看得是你，因為那惡人代表的是你兄長，而你兄長代表的是你的臉面。自古君王最忌諱的，莫不是外戚坐大，逆臣賊子。姐姐若是在這件事上犯了糊塗，那可是會影響到墨兒的將來。皇兄會放心把江山交到有個胡作非為的舅舅的兒子手中嗎？姐姐好好想想，是兒子重要，還是娘家的權勢重要。若是墨兒因此事失去了皇兄的信任，姐姐身居這後宮首位，怕也是坐不長遠了。」
看著她小臉越來越白，身子也輕顫了起來，我又不忍了。「姐姐，這事還有回轉之地。」
「啊？那妹妹快說快說，姐姐這會兒也沒了主意。」
「姐姐，這事，還要你出面才行。自家兄長那邊，還是多勸勸，與皇權抗衡，只能雞飛蛋打。沒有權勢不要緊，沒了命才真是什麼都沒有了。只怕你兄長也是受了小人的教唆，紅顏禍水可是哪裡都有的，不是皇宮的特產。皇兄那裡，說不定也只是等著你的表態。不要因小失大，為了個窮凶極惡的禽獸而毀了自己。」我端詳了一下她，果然，是聽進心裡去了，正輕咬著櫻唇蹙眉想著。
「姐姐在這件事上，一定要強勢些，拿出國母的氣度。要知道，這後宮裡，有多少等著姐姐倒出那個位子的？姐姐若一步踏錯，墨兒也……」
「是呀，妹妹說得對極了。」她轉過眼看著我，認真地說：「若不是妹妹，姐姐真就糊塗下去了。妹妹放心，我定不會讓此事牽扯上墨兒的。」
這時，就聽門口公公揚聲通報：「皇后娘娘，賢妃娘娘來看望您了。」
我一怔，看向她。
「她怎麼來了？」皇后也狐疑地看向我，有些擔心：「此人近來很是得你皇兄的寵愛。」
「兵來將擋，姐姐只管放心就是了。」我起身，站在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