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o二章暗訪
一身男裝打扮，似乎我挺愛這個味兒的。手執綠玉折扇，跟在西門靖的身邊，進了茶樓。
這幾天，讓人大肆渲染了沈大人的血案，京城裡到處都能聽到議論聲。本來我是更想去什麼紅樓青樓的打探消息，可惜被靖哥直接否決掉。用他的話來說，那方面的消息，不用特意再去，浪費時間，想聽什麼樣的小道消息，吱一聲，立刻就有。
這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我們家跟開青樓的老闆關係很好嗎？問了，他一笑，不答，只說會有人親自告訴我的。
酒樓飯館的也不用去，自家有買賣，於是就剩下茶樓了。這裡倒也是五花八門的人都有，坐在大廳裡，豎起耳朵，用心聽著就是了。
「哎，老哥哥，你說皇上龍顏大怒，居然為了個小七品官全面徹查，定要究出真兇，這事兒，靠譜不？」
我扭頭看了一眼，左後角，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骨瘦如柴，賊頭鼠腦的，正歪著頭，一臉神秘地問著一個四十多的中年發福男子，白胖白胖的，兩隻眼都擠成一條縫了。這兩人，可真是絕配。說是神秘，聲音可不太小，至少我是聽得真真兒的。
「哎，你別胡說，現在誰也說不好。」那白胖饅頭搖著大腦袋，臉蛋上的肉，直顫，讓人擔心是不是有掉下來的可能。
「別看，聽著就行了。」靖哥輕聲說，為我又沏了一杯茶。
我不再回頭，專注地喝著茶水，注意力全在那邊了。
「老哥，你門路不比兄弟我寬哪？就透透內部消息嘛。你不知道，現在這些當官的，不說人人自危也差不多了。我看，老消停不少，聽說連最火的簫湘閣的生意都有些清淡了。」那瘦猴明顯在忽悠白胖，我輕輕一笑。
「那是，」白胖似乎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說：「不過，這事做得絕，聽說是跟到家跟前才動的手。不好查呀，牽扯的太多了，指不定也就揪出個替罪羊罷了。真正大頭，哪那麼容易就露出頭來？搞不好，也就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我看不一定，聽說這次可是多年不問朝政的靖王遞的御狀，不然，皇上能大怒嗎？」
白胖又吱溜一口才低壓聲音說：「你也說了，多年不問朝政，就算當年再怎麼風光，如今也是下野的王爺，空享個名號罷了，又沒什麼實權。你笨想呀，皇上那是覺得丟了面子，能不火大嗎？可這幕後黑手，能是一般人嗎？那可是朝廷命官，雖說是辭官了，可也不是個白丁。說殺就殺了，還是滅門慘案，這可不是小來小去的官敢幹的事兒。過一段時間，若是沒查出什麼來，還不是就那麼滴了？皇上知道啥呀，還不是下面的人說什麼就是什麼，能親自下來查嗎？搞不好，任命的就是背後一夥兒的。哎呀，你可別問我了，小心禍從口出。」
「那是那是，哥哥說得有道理，來，喝茶喝茶。」
「你呀，有時候明哲保身是必要的，懂不懂？」白胖似乎來了勁兒，「這還用查嗎？當初沈大人查的是誰，就順籐摸瓜唄，總出不去那左右。」
「你是說，去年年底那件事？不是吏部說是誤查嗎？」
「你知道什麼呀？那被彈劾的地方大員可是國舅爺的連襟。算了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我怎麼就不明白了？得得，我是沒老哥哥明白，所以這不是請教你嗎？」瘦猴軟了口氣，「只是這國舅爺可是多了去，皇上后妃那麼多，咱這京城還不一抓一大把嗎？」
白胖突然壓低了嗓音說了一句，然後放開點兒聲音：「知道了吧？行了，別再問了，老實兒地貓著你的吧。」
「哥哥，你這消息可準確？」
「廢話不是？我表哥的大舅子可是在這位國舅爺府上當差，你說呢？來來，莫談國事，談多了，保不齊你腦袋哪天也搬了家，喝茶喝茶。」
「行勒，還是老哥哥看得遠，走，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兄弟請你去醉仙樓去吃烤鴨。」
又坐了一會兒，我去了趟茅房，回來後，靖哥就帶著我離開了。
「你聽到那胖子說的那句了沒？」我扯著他的大手一個勁兒地晃，「那死胖子，偏偏那句話說得極輕，害我這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靖哥看了我一眼，「那麼小的聲音，你離他們比我近，都沒聽清，我又怎麼能聽清呢？」
可我看他好像不是，感覺他就是在忽悠我。「不對不對，你一定是聽清了，就是不想告訴我是吧？」
「蠻兒，我又不是順風耳。」他好笑地看了看我，「走，繼續喝茶去。」
「啊？還要？這都一肚子水了。」我哀叫一聲。
「你不是想查案嗎？哪能遇到這點兒困難就退縮了呢。」靖哥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硬是拽著我又換了一家茶樓。
這回聽到的版本，與剛才的大同小異，只不過是國舅爺搖身一變成蕃王了。
一下午換了四家茶樓，我總共去了六趟茅房，終於靖哥鬆口可以回家了。我有些雀躍，如同剛出來暗訪一般，強勢地拉著他衝回了王府。
從側門進了府，一路的花花草草似乎都剛經歷過颶風的洗禮，走到哪裡都能看到有小廝在掃院子。
我越走臉色越不好，這些孩子也太能作了吧？看來得開個家庭會議了。
「蠻兒，消消氣，孩子嘛，淘氣是理所當然的。別說什麼，王府不差這點兒小錢。」靖哥好脾氣地勸著我，「都好不容易來一回，你可千萬別惱。」
「不行，這也太禍害人了。」我冷著臉，心想，我都躲出去了，怎麼還這麼不消停呀？
「蠻兒，聽我的，別一上來就發火，先問清原因的。」靖哥見勸不住我，只好改變策略。
走進主院，四個孩子都在。莫愁跟幽若坐在石桌邊，一臉無可奈何地呆坐著。無花則沒個形像地歪在籐椅上，手裡拿著個大蘋果，邊啃邊指揮著：「要氣勢，氣勢懂不懂？練一下午了，應該練出來了吧？對對，把它們當成你的仇人。出招要狠，腕要用力，不是用胳膊甩……對對，就是這樣。」
那邊，小小的身影正拿著一根棍子衝著昨天看著還喜人的月季掃蕩著。果然，是我女兒指使的，這個惹禍精，就沒個消停。
「大姐，娘回來了會生氣的，這院子再糟蹋了，娘回來一定會看得到的。」莫愁似乎有氣無力地說道。
「可是，就這院裡還有些能砸的東西了呀。」無花嚥下嘴裡的果肉，「靖爹爹不會在乎這點兒小錢的，娘嘛，哄哄就沒事了。再說，不讓晴兒發洩出來，早晚會憋出病來的。我這也是為了你著想不是？」
莫愁小臉一糾，「大姐，你這是害我。我可不想讓娘以為我是個不能分辨是非的兒子。」
「哎呀，包在我身上，娘心軟著呢。我覺得娘忘了以前的事也有好處，不會想著法子罰我了。」無花翹著二郎腿，小腳丫抖啊抖的，讓我看著這個來氣。
「咳咳，好像聽誰在說我什麼哪，」我不顧靖哥想把我摟走，清咳一聲出場。這孩子，太鬼道了，得收拾收拾了。
「啊∼！」一聲清脆在高叫，隨即一個身影飛撞進我的懷中，讓我一個踉蹌差點兒沒直接倒下壯烈了。之所以沒倒下，是因為有靖哥，這個堅強的後盾。
「娘呀，你回來了？無花想死你了。」無花像個猴子似的扒在我身上，笑得跟朵罌粟花似的，看著美美的。
靖哥好笑地抬手敲了她一記，「快下來，沒看到你娘要翻白眼了？」
無花輕叫了一聲，跳下地。我不悅地轉頭翻著靖哥：「你說我翻白眼？」
靖哥呵呵笑出來：「可不是，現在就翻著呢。」看著他難得的大笑，我只得洩氣，不滿地輕捶了他兩拳，意思意思。
回頭看了看無花，臉一板，「我需要解釋。」
無花靈活的大眼轉了轉，跟她爹一模一樣的藍眸如同鑽石一樣，讓人心動。「娘呀，寶貝也是想晴兒妹子的心魔太盛，怕日後會影響她，所以才想了個法子幫她。」
我深吸口氣，「那就一定得把這府裡的花花草草都禍害個遍？以你的腦袋，就真的想不出來更好的法子？」
無花小臉一垂，眼皮一耷拉，「娘呀，是無花想得太少，應該更用力想想才是。」
「嗯，這話我太聽，凡事得三思才行。可是，寶貝的行動總是比腦袋來得快，可見修心還差些火候。這樣吧，去抄十遍三字經，明早交給我看。要工工整整，一筆一劃地寫，書法本身就可以陶冶情*了。」我不看無花的小苦臉，轉向幽若跟莫愁，「你們誰也不許幫她。若是我發現了，每人都抄一百遍，一天內完成。」
大概是我的冷臉讓他們覺得很有威嚴？反正都鄭重地點頭。晴兒已經怯怯地站在那兒，小臉有些發白，眼裡含著淚也不敢掉下來。「夫人，我……」
「晴兒呀，過來，」我走過去，拉著她的小手，坐在石桌旁，「來，咱娘倆說說話兒。」
莫愁跟幽若很有眼界兒地去忙活茶水，我連忙叫住他們：「不用張羅，都過來聽聽。」再喝，我可真的暈水了。
無花也在靖哥的示意下，老實地湊了過來，站得筆直筆直的。
「一個人，要怎麼樣活著才是對得起父母呢？也就是說，怎樣的孝，才是孝道呢？」我的目光在他們四人臉上巡視一遍。
「兒子，你說說看。」
莫愁想了想，「聽話，不惹爹娘生氣，照顧好弟妹，好好學習，好好練武。」
我點頭，轉向無花，「寶貝，你說呢。」
無花扭捏了一下，也小聲說：「不惹娘生氣，娘開心，爹就開心，無花就不用挨爹的說了。以後，接過爹的事，讓爹能一直陪著娘過幸福的日子。」
我差點兒忍不住笑意，連忙板上臉。一聽就知道，這是凝露被無花氣極時的話。
「嗯，若兒，你也說說看。」我轉向那個小型的昊，他也老實在陪著無花站著。
「娘，若兒想，如果讓無花開心幸福了，娘也會高興的。」他的臉，紅紅的，很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養父母之身，養父母之心，，養父母之志，養父母之慧。」我想了想，「你們還小，還可以慢慢領悟，我想說的是，晴兒小小年紀就沒有了父母，那她要如何盡孝呢？」一句話，晴兒的眼淚又跟不要錢似的滾落下來。
「晴兒呀，即便如此，但你還可以養父母之心呀？讓父母心情愉悅也是盡孝。我想，你的父母在天有靈，也是希望你過得幸福，開心，而不是終日活在仇恨當中，為了所謂的父母之仇蒙蔽了你的心靈。你父母的事，有我們這些大人來辦，你能做的，就是可以讓他們在天上看到你生活得好，每天都笑得開心，這樣，他們就會高興的，是不是？」
晴兒睜大了淚眼看著我。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現在能為父母做的，只有這個，可是這也很難。就像無花一樣，她也希望我每天心情都很好，可往往她一個衝動，就讓我生上半天的氣。」我說到這兒，無花立即低下頭，一臉後悔的小樣兒。
「可是，你能說她不希望我過得開心嗎？她就不孝順了嗎？肯定不是。」我歎口氣，「我在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是快樂，是滿足，是看著她每天精力充沛的笑容，就算她淘氣，她也是開心的，是不是？父母看到子女身體健康，心情愉快，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這樣子，父母的心情就已經很愉悅了。所以，晴兒，從現在開始，你要讓自己活得開開心心的，要把你父母的那份幸福一起活出來才行。我這麼說，你能聽懂嗎？」
「夫人，晴兒有點兒明白，但還要再想想。」
「乖，如今既然我們家收養了你，你就隨著莫愁他們叫吧。如果覺得不想跟天上的娘叫重了，就叫義母好了，叫夫人，聽著生分。」
「義母∼」晴兒一下子衝進我的懷中，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