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埋下伏筆
日落西斜之時，眾人已經微醺，連一直淡然獨處的寒梅居士也玉面飛紅，與小蠻勾肩搭背，呼姐喚妹起來。
「呵呵，活了半輩子了，今天才知道率性而為竟是如此令人著迷，還要多謝小蠻妹子呀，我……我呀，真是白活了。」一身白衣上繡著小巧的墨色梅花的她，有些醉態地又舉起酒杯。「不過呀，你是不是也太放心了，看肖姑娘一直在圍著那妖孽轉，你就不擔心？」
小蠻頂著通紅的小臉，費神地向烤爐旁的兩人看去，呵呵苦笑道：「那有什麼法子，總不能去告訴她：喂，知道不知道他是名草有主了？」
「你呀，可別後悔就行。」她壓低聲音說：「想當年，可是有不少女人圍著他跑前跑後的。要不是我父命難為，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等著跟我拜堂成親，不是我被回家，……唉，說這些幹嘛？」
「知道，知道，他招人愛嘛∼，」小蠻拍拍她，「我這就去告訴那個女人，誰才是他的娘子。別以為自己沒娶正夫就以為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屁，家裡不定有多少小侍呢。」
她邊說邊站起來，有些搖晃地向外走去。
漓水一見，忙走過來輕扶著她，「夫人您慢點兒，要什麼告訴我一聲就是。」
「要什麼？嘻嘻，我把自己的相公要回來，行不行啊？」小蠻咯咯笑著，腳底一軟，被漓水手急地扶住了。
凝露一抬眼，正巧看到這一幕，眼底一沉，迎了過來。「怎麼不好好在裡面歇著，出來做什麼？」
漓水輕輕鬆開手，退後一步，將小蠻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做什麼？」小蠻抓著他的領口，穩住自己，「自然是來告訴你那小師妹，總圍著你轉不好，別人會誤會的，以為她有圖謀之心呢。」
凝露眉毛一抖，似笑非笑地問：「蠻兒想怎樣告訴呢？可不要中了別人的挑撥。」
肖芸兒一聽師兄如是說，連忙接過話兒：「就是呀，嫂子可要小心些，我看這些老女人倒都懷著不良之心呢。想必我師兄娶了嫂子，她們心裡都不平衡了吧。」
嬌弱無力地依著凝露，小蠻半挑眼角地斜睨著她：「是呀，想必是有這樣的人在，誰讓你師兄就是人見人愛的主兒呢？不過，需要更正的一點，是我娶了他，他嫁的我。小師妹是騰鳳國人士，自然能聽明白是什麼意思。再者，就算是師兄妹，也還是不要粘得太近才是，不然，怕是會讓人誤會，指不定適合做你正夫的人就在這群人當中呢。」
凝露適時回眸看了隨著小蠻的話語，臉色逐漸陰沉起來的肖芸兒一眼。
她警覺地立即轉換成一臉的哀怨，波光粼粼的眼神掃了凝露一眼才轉向小蠻：「嫂子的好意，芸兒心領了，只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心底的那個人，這世上是再無人可代了。」
小蠻故作吃驚地問：「原來師妹還有這等心酸往事？是嫂子的不是。凡事總要往開了想，既然那人已經不在，只放在心底懷念就好，不要真的蹉跎了歲月。女人哪，錯過了花期就悔之晚矣。若遇到個不錯的人，還是要放開心懷接受才是。」
凝露的手在小蠻腰上一掐，示意她把話說過了。
小蠻無聲地咧著嘴，白了凝露一眼。
肖芸兒不曾想小蠻居然想成這樣，連忙把話轉過來。「不是嫂子想的那樣，人還在，只是身邊之人不是我而已。」
小蠻就坡下驢，嘿嘿一笑：「啊，不好意思呀∼。既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也就別惦記了。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師妹的眼光還是要放遠一些，可別誤入歧途了呀∼」
肖芸兒一聽，眼中精光一閃，直視著小蠻說：「嫂子，我只信這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一說。只要我恆心一顆堅持不懈，相信終有一日，他會明白我的好。」
說罷，轉向凝露問道：「師兄也是男人，幫芸兒分析一下，我的話，有幾分可行？」
凝露垂下眉目，想了想，說：「你嫂子的話是不錯，但我想，若是那人有朝一日知道你的心意後，多少心裡也會起些憐愛吧。至於別的，……每人的想法不一樣，師兄不便多言。」
她心頭一喜，臉色也紅潤起來，「能有憐愛也好呀∼。」情意綿綿地眼波在凝露臉上一轉。
小蠻冷道：「若是靠人憐憫，這情這愛又能維持多久？做人，還是要厚道。人家夫妻過得好好的，你還是別起什麼歪心眼的好，免得受傷的是自己。」
「嫂子這是何意？」她臉一板，隨即小手一伸，挽住凝露的胳膊，「師兄∼」
小蠻抬手就將她的手掃下，淡然地說：「師妹年紀也不小了，該避諱的還是要檢點些，又不是小孩子，不要來不來的就掛向別人的相公才是。自愛，還是要懂得的。」
凝露壓下心頭的笑意，美滋滋地想：蠻兒這是真吃醋了吧，感覺還真是不錯呢。
肖芸兒見凝露只是站著不動，心頭一惱又是一陣委屈，由不得紅了眼簾，顫巍巍地叫了聲：「師兄∼，你看嫂子呀∼」
凝露不耐煩地掃了她一眼，「你嫂子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師妹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懂得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小蠻見竿就上，「就是，就是，師妹呀，嫂子也是為了你好才說了這些，可不是針對你什麼。總不能讓大家背後說你，還是自家人提醒的好。」
肖芸兒誤會了凝露的那一眼，以為他是因為小蠻在場不好說什麼，於是更加努力地想讓他的憐愛再多些。眼一眨，一對晶瑩的淚滴滾落，語音哽咽道：「芸兒還是∼先告退了，免得為師兄臉上抹黑。」說罷，小腰一扭，就要走。
凝露看了小蠻一眼後，喊住她：「芸兒，……要不，我先送你，回來再接你嫂子好了。」
她驚喜地回眸一笑，如帶露的梨花，「真的可以嗎？」
小蠻臉色一沉，陰冷地瞅著凝露不語。
凝露一臉的為難，軟著聲地說著好聽的。「娘子別生氣，我只是送送師妹，她現在心情看起來不太好。一會兒，我就回來接你可好？」
小蠻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我適才多喝了幾杯，身子也有些軟。若是你回來晚了，只不定我睡哪了，你可別找不到我就生氣呀。」
凝露臉色不愉，看了看五步外的漓水，低頭看著小蠻說：「娘子放心，我去去就回。」說完，又對漓水說：「有勞這位小哥代為照看我家娘子，我稍後就回轉。」
漓水走上前，「這位爺只管放心，漓水定會照顧好夫人的。」
凝露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小蠻，小蠻待搭不稀理地說：「既然不放心，幹嘛還走？」
「哪有？」凝露陪著笑，道：「娘子別氣壞了身子，那可賠了本兒。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可別走，等著我，好嗎？」
小蠻臉色一冷，快語道：「要走就快點兒，別婆婆媽媽的。我生不生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要送也是你的事，這我還是分得清的。」說罷，一甩手就往回走。
凝露輕歎口氣，轉眼看到肖芸兒還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壓下心頭的不耐，柔聲道：「師妹，我先送你走吧。」
「可是，我看嫂子好像很生氣的樣子，要不，師兄還是別去了。」她見凝露有鬆了口氣的樣子，暗叫不妥，連忙又意味不明地說：「那個叫漓水的，好像對嫂子很特別的樣子，師兄還是留下照顧嫂子的好。」
凝露眼一撩，似堵氣般地說：「不了，咱們走。」說完，一馬當先地向來時的小丘後走去。
肖芸兒得意地一笑，也跟在他身後，越走越是靠近他。
小蠻一回羅傘下，紅娘子馬上湊過來神秘地問：「你是不是太大方了，怎麼人都讓走了？」
「哦，人家身體不太舒服，露去送送，就回來的。」小蠻一臉坦然，平心靜氣地回道，一點兒也無剛才的小性兒。
碧波女眼睛一轉，悶頭喝酒。
倒是海棠夫人擔憂地看了看小蠻，欲言又止。
漓水為小蠻斟滿一杯，「夫人，漓水敬您。」
小蠻一笑，接過來仰頭飲下。有眼尖地看到了剛才的一幕，雖沒聽清說的是什麼，倒也能猜出幾分來。都是場面人，心有默契地不再提，氣氛又熱鬧起來，男男女女說說笑笑起來。
當餘輝盡收，夜幕降臨之時，還不見凝露回轉，小蠻已經有些頭昏腦脹了，揮手讓郝哥哥過來，讓他帶著人收拾收拾這就往回返。
一直到返回簫湘閣，也不見凝露找來，碧波女想帶著小蠻回客棧，小蠻卻扒住漓水不放，一個勁兒地哼。
碧波女無奈地拍了她一巴掌，帶上玉蟠往回去了。大夥兒也跟著散了。
近三更，凝露才出現。
漓水房中，小蠻在楠木大床上睡得正香。昏暗的燭光下，漓水靜靜地坐在搖椅上默默地看著睡得一塌糊塗的小蠻，深邃的目光中，看得出正想著什麼出神。
凝露悄無聲息地潛進房中，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漓水驚覺，閃身立於床前，雙掌護胸，見是自家爺，鬆了口氣，拱身見禮。
凝露一擺？」
「只是多飲了幾杯，一回來就睡過去了。」漓水輕輕回道，想了想，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凝露，閃身到一旁。
「想說什麼就說，爺什麼時候不讓人說話了？」
「嗯，……爺，夫人好奇怪，我還以為她久等不耐會發脾氣呢。」漓水小心地看了看凝露的臉。
「呵呵，」凝露輕笑，坐在床邊，輕點小蠻的額頭。「這妮子，鬼道著呢。」又回頭說：「去取個濕巾來，還得讓她醒過來才行。」
漓水連忙去辦。
小蠻被臉上的濕意弄醒，一睜眼見是凝露，於是看了看束手一邊的漓水，問：「什麼時辰了？」
「應該三更了。」他話音才落，三更的梆子聲就響了起來。
「怎麼就弄到這麼晚才捨得回來？」小蠻不懷好意地瞥著凝露，「該辦的都辦妥了？」
抬手敲了她一記，「什麼話？什麼叫該辦的都辦妥了？你呀，這是太放心還是不放心呢？」
「呿∼，」小蠻坐起來，將頭上的飾品摘下，油墨的頭髮披散下來。下得床來，將外面的輕紗罩衣褪去，丟在床上，看了看漓水，「你怎麼穿得還這麼整齊？人家相公都捉姦在床了∼，給個適當的造型吧。」
漓水一聽，好笑地問：「這就是夫人不肯跟人一起走的原因？」
「不然，你當我為什麼要耐著性兒地被人強留，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凝露將外衫脫下，裹住小蠻往肩上一扛，衝他又道：「弄些粉拍臉上，明早開始好好養身子吧。若有人找，一率不見，當然，你家夫人還是要來看望你的。」
漓水一聽，髮簪一撥，外衣一丟，只著中衣，臉上也撲了些粉，將紅唇也捎帶上，一笑：「屬下明白了。」
凝露點頭，扛著小蠻就往外走，大掌還「啪」地一聲，拍在她的玉『臀』上。
「哎喲∼！」小蠻意外地吃痛叫出來，隨即使勁捶了他背一下，同時大聲嚷道：「你發什麼瘋呀？乾等不來，還不許我困了睡會兒子嗎？我還沒發火，你倒撂起蹶子來了是不是？你幹什麼送人送到半夜呀……」
一路出門，已是招來不少人的側目。雖是夜已深，但還是有不少留連不去的尋芳客在。
漓水也適時地從門裡追出來，一手掩著衣襟，趿拉著鞋，小臉慘白地搖晃著，虛弱地顫聲道：「這位爺，您別生氣呀，夫人真的只是在我屋內睡覺來著，酒勁還沒過呢∼，咳咳∼」
凝露冷著臉，也不答話，冷眼掃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後，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大門外，一輛馬車早已等在那裡。
茗兒一見他們出來，連忙從車上跳下，撩起簾子，擔心地問：「主子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去找……」
凝露怒斥道：「找什麼找？！還不快點兒回去！」
一把將小蠻丟上車，自己也利落地鑽進車廂裡。馬車飛快地向遠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