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o章紅娘子
三天後，碧波女再次登門。
「今天沒打擾到你吧？」她甫一進門，就東張西望的。
「安了，今兒是什麼日子呀，哪就像你想的那樣沒個輕重緩急？怎麼，莫不是你自己才剛吃干抹淨了∼，這才想著拽上我吧？」小蠻一身清涼的裝扮，好笑地看著碧波女直勾勾地打量自己。
「不、不是吧，你這樣也敢走出去？」碧波女指著她那身半透輕紗罩體，裡襯是討喜的桃紅緊身長裙，半截酥胸與雪白的雙臂若隱若現，小蠻腰盈盈一握，那個勾人哪。再低頭一看，「喂喂，你們家的大酸罈子竟然讓你光著腳只穿雙木屐就出門？不過，倒真是好看。」
那露出裙邊的圓潤腳指甲上，點著十朵桃紅小花，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畫上的，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特意咯登咯登走了幾步的小蠻，輕笑著點頭應是：「怎麼，不涼快嗎？這大熱天的，本來想把裡面的長裙改成半膝的，可是凝露說什麼也不讓了。」
「……這就夠可以的了，你還想怎麼樣？你當在閨房之中呢？」碧波女無語地看了看她，想了想，又說：「看你穿成這樣，再看我自己，未免也太能捂了不是？」
「我這兒還有一襲淡青的紗裙，要不，你把外面的這身脫了，只穿裡面的，配我這套紗裙如何？」小蠻笑著回身去櫃邊，開了櫃門就取了出來，「喏，我本來就想問問看，你是不是想穿的。」
碧波女接過來笑道：「你這妮子，怕是早算計好了，讓我陪你一塊瘋吧？你這款式我好喜歡，就捨命陪君子吧。不過，你還有腳上的那種鑲著珍珠的木屐了嗎？」
「姐姐真要成了我肚裡的蛔蟲嗎？早準備了，等著，我就去拿。本就是要送與你的，其實，連這裙子都是呢。還有還有，連腳指甲上的花樣都幫你想好了呢……」小蠻咯咯地笑著跑開，腳上的木屐也脆聲地響著。
兩人忙活完，一出門，小蠻見兩頂軟轎停在門外。「怪不得你敢陪著我瘋呢，原來有了準備呀？我還當你真敢與我招搖於市呢。」
碧波女一推她，「快上吧，你難不成還真想走著去？就算平日裡不在乎，可今天還是這樣體面些。」
待兩人晃到河邊停著的畫舫邊，小蠻都要吐出來了。
碧波女都走到她轎邊了，小蠻還沒出來，不由得有些詫異：「妹妹怎麼不出來？」
小蠻有氣無力地撩起簾，「姐姐扶著我吧，小命快丟了半條。」
吃了一驚的碧波女細看去，小蠻的小臉有些蒼白，唇上有胭脂蓋著，倒沒看出來什麼，但額頭佈滿了一層的細汗。
「你這是怎麼了？快，我扶著你。要不，抱著你吧？」
「不用了，」小蠻緩緩鑽出來，深吸了口氣，半軟地靠在碧波女身上，「老毛病了，享不了這福哇。別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碧波女二話不說，一把橫抱起她。「你怎麼不早說？看你在馬上也好得很嘛，誰知道坐不得轎子，真是的。」
「我呀，一關在這憋屈的小地方就有點兒喘不上氣來，再加上這搖搖晃晃的，就更是想吐了。」小蠻也不堅持下地，頭無力地倚在她的肩上。「好在，姐姐是習武之人，抱我還不勉強。」
「你也是，倒是明說呀，還硬著頭皮坐上去。」碧波女輕鬆地登上畫舫，「我就是陪著你走過來也好過你現在難受不是？」
「姐姐一門心思為我著想，我哪能拂了姐姐的好意？」小蠻輕拍了拍她：「好了，放我下來吧，我慢慢走就成了，已經好多了。」
漓水早早等在船上，聽得她們的聲音連忙從艙內迎出來。一見小蠻被抱上船，吃了一驚：「您這是怎麼了？要找個郎中看看嗎？」
「不用了，就是有些暈轎，歇一會兒就能好的。」小蠻沒客氣地半靠著他，任他半扶半抱著自己慢慢走進艙內。
海棠夫人與杜麗娘正在二層，聽說小蠻到了，也走下來，正好看到，忙問怎麼了。碧波女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大家也就都陪著小蠻坐下。
杜麗娘坐穩後才發現她們二人的打扮，「你們倒是知好歹的，知道今兒定是個大熱天，瞧這一身，涼快！」
碧波女見小蠻正被漓水餵著吃葡萄，就接道：「那是，這才什麼時辰，就已經熱氣撲面了，到晌午頭兒，還不知要熱到什麼份兒上呢。雖說今天咱選這河上一遊，能解些暑氣，倒底不若秋高氣爽來得舒坦。還真別說，穿上這木屐，感覺就是不一樣。都是妹妹幫我準備的，不然，我哪會想到這些個？」
杜麗娘一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小蠻，也不言語，就那麼默默地凝神著她。
「得了，得了，你呀，也別盯著我，免得把我看化了。」小蠻有些起色了，雖說還有些無力，但那令人欲嘔的感覺已經沒有了。「我那兒暫時就這兩雙，過幾天，我讓人給你們二位送去，這總行了吧？我不是沒想到你們也敢穿出去嗎？」
杜麗娘滿意地笑了，「這還像話，龍姐姐你可不能顧此失彼喲？那，我們就等著了。」
海棠夫人雖眼裡也是蠻羨慕的，但還是擔憂地問她：「表妹，我們也要這樣穿出去？姨丈怕不氣追著你打呀。」
「好表姐，我們不會躲著點兒嗎？再說，我爹現在已經不大管事了，平日裡也很少在家裡亂晃，小心點沒事的。」
小蠻挑起大拇指，「杜小妹有氣魄，看來，我之前送你的那些小禮物都派上用場了吧？」
她臉上一紅，還沒答話，郝哥哥一挑紗簾走進來：「我在家等來好幾位夫人呢，說是龍爺您邀的，正在閣裡用著茶呢，都請到這兒來嗎？」問完，他直接坐到杜麗娘身邊，自然得緊。
「都請過來吧，派個人去就行了。」小蠻點頭，「對了，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備妥了吧？」
「您就放心吧，都齊了。」郝哥哥的手一攬杜麗娘的小腰，「剛才你們都說什麼了，怎麼你臉紅成這樣？」
漓水一聽，忙說：「還是我去一趟吧，你們先聊著。」
「也好，那你就受累一趟吧。」小蠻讚賞地看著他，喜歡他的細心。
杜麗娘那邊竊竊私語了一陣，臉越發的紅。郝哥哥卻眼一亮地瞄上小蠻，笑意濃濃，一臉的企圖。
「甭笑得那麼討好，想要什麼就開口，但凡我有的。」小蠻心知肚明地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郝哥哥不顧杜麗娘的拉扯，繼續說：「您也送我些男式的小玩意兒吧，做為回報，今兒一切費用算我的如何？」
小蠻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還你的咧，真是會做空人情∼。「好啊，你可真會做生意，誰要是把你納回家去，不跟抱了搖錢樹似的了？就是不知道你們老闆肯不肯放人呢。」
郝哥哥心頭一凜，連忙起身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多謝夫人成全。」
「這人精兒∼！我說什麼了？」小蠻裝糊塗地看向碧波女，「你說說，我不過是送他兩件貼身穿的小東西，他倒行上大禮了。」
碧波女雖想不透，但可不想趟這混水，笑回：「你們之間的事兒可別問我，我只管好自己就不錯了。他的事，杜家小妹才應是跟著摻和的吧？」
杜麗娘的目光遲疑地在他們之間轉了轉，小蠻丟了她一眼：「你心頭上的肉，我可不敢搶，再說，我也沒那個心思，你就把心嚥下肚兒吧，我這可是第二次見你這位『好』哥哥。這麼緊張他，帶回家去藏起來不就是了？我自上次由此走後，可是好幾天都沒出門呢，你是不是天天守得住他，可就跟我沒關係了。」
「姐姐說笑了，小妹哪會這麼想？」杜麗娘小臉一紅。郝哥哥湊到她耳邊說了句話，害得她臉更是紅透了，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嘴邊卻向上翹起，眼瞇成一道縫。
小蠻暗忖，果然近朱者赤，凝露身邊的人，個個跟妖精似的，瞧，一句話，就讓人魂不守舍了。
海棠夫人一直由茱兒陪著，好似近來感情有越來越好的趨勢了。
小蠻見他倆二人如膠似漆的樣子，使壞地走過去，咬著她耳朵說了幾句，成功地換來她玉面如霞。
茱兒好像聽著了，連忙搖著她的手，一臉的懇求。
她只好稍微點下頭，算是應了小蠻。
小蠻呵呵笑著，低聲說：「不日送到，夫人可得真用喲。」
茱兒在一邊連連點頭，害得海棠夫人的臉更是沒地兒擱了，拍了他一下。
這時，船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其中一位語調又快聲音又脆的嗓音說道：「哪有這約了人家來，自己卻不親自迎接的？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架子，你們可別攔著我，當我是誰？」
碧波女一笑，道：「看來是紅娘子那個辣婆娘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麼個爆脾氣兒∼。我出去看看去，妹子就別出去了。」
小蠻起身笑道：「那哪成？人家都點上門兒了，我這個主辦人哪有縮頭的道理？走吧，一起去。」
海棠夫人也起身，「她也來了？我也陪你去瞧瞧。」
「海棠姐姐原來是個悶騷型的熱心人，那就陪小蠻一起去吧。」小蠻笑著一手挎起碧波女的胳膊，一手挽起海棠夫人的手，向外走去。
才出艙，就聽漓水溫潤地嗓音正說著：「您也忒急了，無端地攆走了好幾位受邀的客人讓小人如何向受托的夫人交待？本就是我自薦請纓辦的差事，這下可怎麼好？」
「怕什麼？不是有我跟著你來交待了？」紅娘子一身火紅的勁裝打扮，雙肩斜背兩柄短穗利劍，垂下的劍穗也是大紅色。盈盈一握的小腰上緊裹著掌寬的小牛皮夾帶，上面掛著一排亮晃晃的飛鏢。雖然穿著長裙但腳上一雙薄底麂皮短靴包裹著蓮足卻倒得飛快，半點兒沒有已為人婦的架勢。一張溜尖的瓜子臉兒上，一雙斜飛入鬢的細眉上，微挑的單鳳眼略帶著煞氣，一見從艙裡出來三位各領風騷的美嬌娘，輕輕一掃就眼利地盯上了小蠻。
櫻桃小薄唇輕啟：「你就是將他鎖了十年的人？」雖是問話，卻帶著十足的肯定。
碧波女眼一利，才想張嘴，小蠻輕輕一扯她，示意自己來。「正是。想必，你就是那個讓他避了十年的麻辣女吧，自打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一位能讓他頭疼的，我就想著定要與你相識一場。」
她微愣，隨即哈哈大笑出來：「好好，不虧是能將那只花蝴蝶收服的人，果然夠味兒，我喜歡∼！我就是峨嵋紅娘子，叫我紅辣椒也行。」她豪爽地走上甲板，來到小蠻身前站定，直直地打量著她。
小蠻輕抿唇笑道：「怎樣？還勉強入你眼不？叫我小蠻就好，我就叫你辣子姐了，行嗎？」
「爽快，行啊。」她笑著抬手拍向小蠻的肩頭。旁邊碧波女一見，連忙攔下。
「我妹子可是個嬌身子，經不起你這一拍的。」碧波女柔中帶勁地說道。
她眼一橫，收了手，撫上腰間的飛鏢，「怎麼，你認為我看不出來她身上沒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