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打抱不平
三天後，小蠻強硬地帶著暗六出門了。
為何強硬呢？回來後的第二天一早，昊就帶著鬼出門徵糧去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讓小蠻亂跑。現在的局勢太亂，怕出什麼意外。可小蠻是那老實窩在家中的人嗎？這不，暗六當初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自家的糧食車隊也安全抵達城外的新糧倉了，小蠻還能待得住嗎？更何況，那糧倉的設計圖還是出自小蠻的手？
特意穿著布衣，帶著暗六晃出門。才出門，身邊多了位面無表情的小老弟，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小蠻扭頭問：「哎，你誰呀？誰讓你守在這兒等我一出門就跟著的？」
「臣是皇上派來了，主要守護您的安全。皇上說了，只要您出門，務必護得你的周全。」他平淡地回話，聲音連起伏都沒有，「臣是皇上的暗衛，您喚我影就可。」
小蠻翻了翻眼，仰望了下瓦藍的天，想了下，點頭說：「也好，總要有個帶路的才好，不至於走丟找不回來。炎兒倒知道我的脾氣，不像他爹……」
影的臉上似劃過幾道黑線，……敢情充其量自己也就一個帶路的……
暗六暗自一笑，和氣地看著年輕又多少有些氣盛的影，說：「那就一起走吧，我家主子就是說話……直率了些，倒沒別的意思。」
小蠻也不問方向，信步亂逛了起來。走了一會兒，回頭問：「影呀，這幾日，是不是城裡的流民都撤到城外去了？城裡還有嗎？」
「很少了，多數是一些年老或太年少的，做不得打井的活。」影回了話後，眼裡又有些自豪地說：「皇上就是英明神武，想出的法子連最喜歡和他唱反調的大臣都沒了話說。」
小蠻好玩地盯了他一眼，「你不是暗戀你們皇上吧？也是，他到現在還沒納妃，……不是跟你有關吧？」
影目瞪口呆地看著小蠻，半晌才有些惱怒地沉聲道：「不是，皇上每日鞠躬盡瘁地勞國事，沒有心思想那些。您……不可以這麼抵毀皇上的，就算您是長輩。」
「呵呵~，開玩笑的，你也當真？」小蠻一搖手裡的玉扇，回頭看了看比自己穿著都好的兩個人，又回頭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笑著說：「我這身扮頭跟我這把扇子好像不配呢，要不，六哥你拿著這扇子？」
「主子，要不，我們回去換衣服再出來好了，反正也沒走太遠。」暗六輕言：「爺交待過，這扇子不能離你的身兒。」
「他呀，……反正你在身邊，怕什麼？」小蠻無所謂地說，「繼續走吧，出都出來了，就不費那二遍事兒了。」
拐角處一陣喧鬧聲把小蠻的注意力引了過去，她快步往那裡趕去……
「……不要，你們不要欺負我哥哥……嗚嗚~，哥，你怎麼樣？你們這些壞人，就知道欺負小孩子……」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坐在地上，懷裡摟著一個少年，傷心地哭著，他們面前站著幾個一看就不像好東西的青年。
「妹，別哭，哥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動你一分一毫的……」那少年掙扎著還想起來，被小姑娘緊緊抱在懷裡：「不，哥，你不能再挨打了，你會被打死的……」
「嘿嘿，小姑娘，不想看著你哥死在你眼前，就乖乖地跟著我們走，我家少主子看上你，可是你的榮幸，總比餓死的好，不是？要是侍候得我們少主子高興了，就算不能成為姨娘也還能賞你不少錢呢……」
「呸！狗仗人勢的傢伙，閉上你的臭嘴！朗朗乾坤，豈能容你放肆？」那少年還是奮力站起來，身子有些搖晃但臉上卻正義浩然，「天子腳下，你們竟敢無視王法，強搶民女，就不怕被依法嚴懲嗎？」
「嘿嘿，嘿嘿~，小子兒還真有種~」那為首猥瑣之人狂妄大笑道：「現在誰還能有心管這種小事？更何況，我家主子是什麼身份，豈會怕事？就是皇上來了，也要看我家主子是不是買他的帳！你妹子就是臉生得好些，身材嘛，我看倒也一般，不過，既然我家主子看上了，接回府去好吃好穿的，你們就應該知恩圖報才是。要不，看你也生得俊俏得很，不如一起回去，說不定得了我家老爺的喜歡，到那時，你們兄妹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多好？」
「呸！你個狗腿子，說得什麼混帳話？當今皇上雖是年輕但也有為，豈能看你家主子的臉過日子？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為你家主子帶來滅門之禍？」那少年怒目而視，「識相的，就趕快回去吧，免得惹出禍事來。」
那為首的惡奴才要抬手捧人，小蠻拍著巴掌走出來，「好，好，說得真好，真是聽得痛快呀~」
走到那少年身前，小蠻皺著眉，仔細地看了看他臉上、身上的傷，嘖嘖出聲：「還真是夠慘的……，影呀，你不想活動活動手腳嗎？看見沒，照樣打回來，別不好意思下手。不如……我們先去前面的飯館等你了。對了，別打完人不知道人家的底細，我這人，心就是軟呢。」
影的心裡早憋了一肚子火，一聽小蠻這樣說，也不客氣，衝過去就動上手了。
那少年吃驚地看著小蠻，心想：這人好生奇怪，自己穿得還不如隨從……，可是口氣卻大得很，看來背景很不一般呢……
「還沒看夠？……看夠了，就跟我走吧，不是說了去飯館等著就行嗎？」小蠻用扇子敲了他沒受傷的地方一下，對他身邊的小姑娘一笑：「小妹妹，走吧，我請你們好好吃頓飯，以示謝意。」
小姑娘臉上雖然有些污濁，但淚水沖刷過的地方倒也白淨、細膩，聽小蠻對自己說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的兄長。
那少年心頭輾轉半晌，點頭說：「如此就厚顏了~」
小蠻心情愉悅地聽著身後的慘叫聲，大聲說：「小影影呀，別客氣，這聲音真好聽。記得完事，把人該交到哪，就交到哪，知道吧？」
身後傳來更……慘烈的嚎叫。
在飯館裡點了幾道葷素搭配的菜餚後，又讓小二先上了一盤熱騰騰的大肉包，笑瞇瞇地看著那兩兄妹說：「來呀，先吃著，別客氣，我沒惡意的，只是聽你罵得好，罵得解氣。別害怕，要是你們怕有人報復的話，跟我走也行，我暫時可以保護你們的。別一臉的戒備，我可是專門報打不平……」
那少年給妹妹夾了個包子後，說：「妹妹快吃吧，你不是餓了嗎？別怕，先吃了再說。有哥呢~」
「呵呵~，就是嘛，這才對呢，先吃飽了再說別的。」小蠻也伸手抓了個包子，沒形象地咬了一口。見那小姑娘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吃相，小蠻一笑：「嚇著你了？隨便吃，隨便吃，我向來就是這副德行。」
那少年見小蠻這樣，倒像是放下心來，一口接一口地咬著包子吃起來……
看著所剩無幾的盤子，小蠻喝了口茶水，問：「見你們也不像是自小就流落街頭之人，怎麼搞得這樣落魄？若是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
「非也。」那少年多少還有些孩子心性，偷偷地撫了撫鼓起的肚皮，清了下嗓子，說：「我們兄妹本不是乞兒。家父是私塾先生，若不是旱災太重，學生都散了，家鄉也荒了，老父又……病重去世，我們也不至於……這樣。我想，帶著妹妹進了皇城找個打雜的事情做，妹妹也可以替人洗涮、繡花賺些小錢，我們也能度日。可是……」
「看你們也能識主斷字的，不如跟我回去吧。就算我以後離開這裡，也會妥善安置你們兄妹的，好不好？」小蠻搖搖扇子，說：「再說，你們惹上那個麻煩，也不好再在街頭露面了。若是你們覺得不好意思，暫時做我的小跟班也成。」
那少年想了想，問：「不需要簽賣身契吧？」
「不用，不用，你們永遠是自由的，這點我能保證。」小蠻搖頭笑著說：「你倒也細心，不錯，不錯。不過，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你們現在投靠我還是最安全的。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姓甚名誰了吧……」
「我們姓鮮於，我叫習明，妹妹叫習娟。」鮮於習明拉起妹妹的手，起身跪下說：「我們願追隨主子，誓死忠於您。」
「別，別，我不是說，只是暫時的嗎？」小蠻連忙拉起他們，說：「既然這樣，一會兒等影回來，我們就先回家。明天再出來轉轉吧，……你說呢，六哥？」
暗六欠身說：「聽主子的。」
正說著，影回來了，沖小蠻一點頭，也不說話，站在那裡。
小蠻玩味地看了看他，問：「怎麼，沒過癮？」
「沒，事情已經辦好了。」影簡練地答道。
「那我們回去吧，先把習明和習娟安頓好了再說。」小蠻起身問：「你們哥倆兒還能走吧？」
「我們沒事，主子。」習明連忙拉起妹妹，回道。
幾個人慢悠地轉了回來，門口的侍衛一見，連忙打開大門，管事出來恭敬地說：「您可回來了，老爺回來一會了，正等著您呢。」
小蠻一聽，高興地抬腿就想跑，又收住腳，一指習明和習娟說：「你把他們倆帶下去，好好洗乾淨再換身衣服。對了，習明身上有傷，找人給他看看，上了藥，就近安排住處，他們是我新收的人。」說罷，才連跑帶顛地衝了進去。
習明和習娟有些吃驚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後，嘴巴還張著沒合上。
暗六笑著說：「你們的主子就是這樣的人，別只顧著吃驚了，先進去弄乾淨再去見見老爺。對了，主子是夫人……」
看著他倆兒又呆掉的傻樣兒，暗六心情很爽地走了進去。
呼哧帶喘地跑進客廳，小蠻的眼裡只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昊，腳下沒停直接衝進他迎上來的懷裡，掛在他的身上，喘息著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呼呼~，事情都辦妥了？呼呼~」
昊的心情正因她不老實在家而微惱著，一見她的笑臉，剛才的不快全都煙消雲散了。將她抱回了座，輕輕撫著她的背，溫柔地說：「急個什麼，瞧累成這樣。這麼想我，怎不在家老實地等著？」
小蠻喘勻了氣，撒嬌地說：「人家就是等得心焦才想出去轉轉散下心的嘛~，早知道你今天回來，我說什麼也不出去了。對了，我可沒白出去，還救了一對兄妹回來了呢。」
「小姨，炎兒就是聽說了這件事，才跟著父皇一起回來的。」
小蠻側頭一看，是炙炎，愣了一下，一笑，問：「你剛才就在這兒的？我怎麼沒注意到？」
昊得意地笑道：「你的眼裡全是我嘛，當然看不見其他人了。對了，給你介紹一下，炎兒身邊的是我的十三弟，拓跋辰，一直盡心盡力地輔佐炎兒的。」
小蠻將目光轉到旁邊，看了眼跟昊長得很相似的拓跋辰，回頭說：「別說，你們長得還真有點兒像，是親兄弟嗎？」
「嗯，是的。」昊點頭說：「就這一個是。」
小蠻又看了看比較年輕的，約有三十四、五歲看著比昊活潑的辰，點頭說：「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龍小蠻。」
「見過小嫂子，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了。」拓跋辰調皮一笑，施了一禮。
「小嫂子？」小蠻挑了挑眉，看了看炎兒，又對他說：「不用叫我嫂子，這個稱呼已經隨姐姐深埋於地下了。直接叫我小蠻就行，反正我也比你小。我不介意的，我們各叫各的好了，我就叫你小十三吧，不然的話，辰也行啊~」
拓跋辰猛地覺得有道冷氣向自己，順勢一看，是至親大哥正不悅地冷眼橫著自己，當下心裡一緊，原本就有些敬畏的心一抖，連忙深施一禮，恭敬地說：「您別這樣說，是小弟沒了規矩，皇嫂還請不要跟小弟計較。」
昊輕哼一聲，聽出來有原諒的意味，讓辰心裡又一顫，……看來這位小嫂子千萬得罪不得。也是，昊哥連皇位都可以為了她而捨棄，自己剛才真是太隨便了些。
「昊，你哼個什麼勁兒嘛~，我們想怎麼論就怎麼論。」小蠻噘起小嘴，瞇著眼說：「再說了，他一看就比我大好幾歲呢，聽他叫嫂子，還不舒服呢，都把我叫老了，才不要呢。」
昊收回瞪向辰的目光，寵溺地哄著她，「我也沒別的意思，做小叔子的，就要對嫂子恭敬一些才是。既然你不喜歡，那就隨你的意好了。」
炙炎垂眼想了一下，看向拓跋辰，說：「辰皇叔，小姨說的都是真心話，還望你不要介懷。」
「皇上，臣不會的。」拓跋辰點頭一笑，說：「也就是這樣的性格才能吸引皇兄的目光吧。」
昊抬眼看了他們一眼，「沒什麼事的話，都回去吧，該見的都見到了。」
這時，管事進來說：「老爺，夫人，那對孩子收拾好了，讓他們進來請安嗎？」
「進來，進來。」小蠻連忙點頭，看向昊說：「你也看看，我暫時收下他們，等我們離開時，再想辦法安置他們好了。」
「那就進來吧。」昊說道。
習明和習娟拉著手走進大廳，垂著跪下齊聲道：「見過老爺、夫人。」
「抬起頭來吧。」昊見這對孩子還蠻清秀可人的，瞧著也不像不懂事的，對炙炎說：「你也關心一下，不是為你說話來著？瞧著好的話，直接帶回去得了。」
炙炎一聽，不由得好好地看了看那對兄妹……
習明抬起頭，看了一眼抱著小蠻的昊，心頭一緊，又低下頭，完全被他的王者之氣懾服了。
「別這麼快就帶走了呀，我還沒跟他們好好熟悉呢。」小蠻扯著昊的衣襟，不悅地噘著嘴。
「好，好，那你就留他們幾天好了。不過，你也是因為這個小孩子替炎兒說話才救了他們嗎？那炎兒帶他們走也是正理。」
「跟著炎兒呀……」小蠻歪著頭，說：「宮裡的規矩那麼多，萬一有個閃失，被人賜了罪又打死，我倒是害了他們了，不妥，不妥。」
炙炎一聽，連忙說：「小姨別擔心，我收他們做身邊的人就好了。這樣，您走了後，也不會擔心他們有什麼事了。」
習明聽明白了他們的對話，身子一抖，拉著妹妹「彭」地跪下來，「小民不知皇上駕到，請恕罪。」
「你倒機靈，難怪小姨為你心呢。」炙炎走過來，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嗯，長得倒斯文。願意跟著朕嗎？朕身邊倒缺個人使喚。」+習明一聽，臉色一白，顫聲說：「皇上請恕罪，小民不想做太監。」
炙炎詫異地挑眉，輕笑出來，「朕也沒想讓你做太監哪？朕身邊缺個伴兒，看你也是有學識的人，做朕的貼身侍讀，不知你意下如何？」
習明一聽，連連叩頭道：「皇上英明，小民願意。」
習娟一聽，擔心地抓住哥哥的衣袖，小聲問：「哥，那我呢？」
習明看了眼妹妹，為難地看了看炙炎。
「你要是願意，也跟你哥一起進宮，做個小宮女如何？只是學宮裡的規矩可是很苦的。」
「皇上，民女願意，只要不跟哥分開，民女什麼都能做的。」習娟連忙謝恩叩頭的。
小蠻有些不高興地說：「怎麼能這樣呢？人家還沒來得及稀罕，炎兒你就都帶走了……」
昊連忙哄著她說：「我們反正早晚要走的，讓他們有個好的安身之所不也是你希望的嗎？再說了，你不是有我嘛~，下回我去哪兒都帶上你，可好？」
「真的？」小蠻這才轉了笑臉，說：「這幾天，我一個人待得好無趣，是你說帶上我出門的喲？」
「好，一定帶上你。」昊小聲貼著她耳邊說：「我一個人也無趣得緊呢。」
眾人皆大歡喜，該走的走了後，小蠻就被抱往後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