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軟釘子解心疑（下）
「你是說，朕在庸人自擾嗎？」西門馳面色不愈，看向天際：「若是別人，只要靖弟同意，朕也不會過問你的家事。只是，這個人，朕不能等閒視之。」
小蠻的心裡有些惱，臉上也冷了下來，淡然地說：「皇上，這些年，小蠻一直把皇上當成是自己的親兄長，自問無一事不為皇上著想，為國分憂。只因，小蠻除了幾位相公之外別無親人，皇上又是靖哥唯一的嫡親兄長……皇上乃一國之君，考慮的事，自然比小蠻要想得周到長遠，小蠻也不會覺得皇上是對小蠻放心不下，才如此關注小蠻家事的。只是，我如此委屈他，皇上真不知小蠻是為何如此這般做嗎？以他的能力，就是除去小蠻身邊的人，獨佔小蠻，只怕也不是太難的事。可是，他卻以最笨的方法，最漫長的歲月真心等待小蠻，試問皇上是不是也可以為姐姐做到這樣？靖哥不會想到皇上會這麼樣，但小蠻多少有些猜測，只沒想到……皇上真的如此忌諱這樣一個為情所苦的癡心人嗎？」
小蠻見他低下頭深思，繼續道：「他知道如果傷到小蠻在意的人，小蠻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所以才以無限的愛與耐心來包容小蠻的一切。他可以為小蠻拋棄身邊的一切，皇上還是不能放心嗎？皇上也是小蠻在意的人之一，小蠻為了皇上，可以說是鞠躬盡瘁，費心勞神，難道換不回皇上的信任嗎？他是我的相公，莫離也是我的相公，為何莫離就讓皇上放心而他不行呢？皇上以平和的心態看待此事不好嗎？有句俗語說得好，羊角插進籬笆裡——伸頭容易回頭難。皇上，別傷了小蠻的心哪，讓小蠻繼續把皇上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不好嗎？」
西門馳猛地看著她，直至小蠻的眼裡泛著紅，才點頭道：「柳兒跟朕說，要帶著各位夫人去浴場，也是你在背後主使的吧？你是怕朕會對你不利嗎？不過，朕的確是為了你才才特意弄出這個什麼賦詩酒會的……你要知道，朕既在這個位子上，就不能不多想一些事情，別怪朕。朕知道，其實你心裡一直防著朕，一直以來，你都讓朕看到你對權勢從來不放在眼裡的一面，也知道你的用意。只是，若他有心，你是可以……」
小蠻「叭」地跪下，抬頭看著他，說：「原來皇上真正不放心的是我，如果是這樣，為免皇上把不必要的精力分在小蠻的身上，就請現在賜小蠻一死，以示小蠻對皇上決無二心。」
西門馳連忙雙手攙起她，皺著眉說：「小蠻，你已經對朕感到寒心了，是嗎？朕還是喜歡聽你叫朕為皇帝哥哥，真的。朕知道，是當初朕對靖弟的一些所作所為讓你一直心懷芥蒂，所以才一心要靖弟遠離朝堂，不干涉內政。其實朕早就後悔了，若是靖弟沒有退隱，加之有你暗中扶助，朕也不至於會落得如今這般勞心費神了。今日的事，你就忘了吧，別放在心上，是朕多心，不會再這樣了。」
小蠻眨了眨眼，落下兩滴晶瑩的淚珠，點了點頭，說：「小蠻明白皇帝哥哥有皇帝哥哥的考慮。小蠻不是對皇帝哥哥有防心，只是怕有人見不得我家的恩寵，眼紅，會在皇帝哥哥耳邊不住地抵毀。一人說，皇帝哥哥斷不會相信，若說得人多了，皇帝哥哥一旦心裡起了疑心，怕是再難消除。這世上，皇帝哥哥也只有靖哥哥一個至親的弟弟了，小蠻不能見這人間的悲劇發生，所以才……，大哥，小蠻是真心把您當成自己的親哥的，可是有些話，小蠻只能裝在自己的心底，不敢讓人知道。」
西門馳抬手拍拍她的頭，說：「是朕讓小蠻心裡不安的，是朕的錯。好了，別難過了，不然等靖弟進宮後，會找朕來理論的，說朕欺負了他的娘子。回去吧，一會兒他來見過朕，朕就讓他去你那兒。既然我們已經把話說開了，那就不會再有任何隔膜了，是不是？」
小蠻點頭，說：「皇帝哥哥放心，靖哥不會知道這件事的。那小蠻回去了……對了，我們去浴場的事，皇帝哥哥可是准了？」
「准，快回去吧，別凍著了。」西門馳點頭，說：「若是不准，你不是少賺不少錢了嗎？怕又會埋怨朕了吧，朕不會擋你的財路的，畢竟你的龍門是朕最大的小金庫。」
「呵呵，皇帝哥哥，這樣的順水人情做得倒是輕鬆，讓小蠻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呢……不過，等姐姐回來，您二位可是小別勝新婚，小蠻這可是為皇帝哥哥著想呢。」小蠻一臉的壞笑，行了禮，轉身走了。
西門馳無奈地淺笑，搖了搖頭，看著她的背影，輕聲說：「小蠻，但願你一直不變，朕也不希望讓靖弟受到傷害。」
湛青見小蠻走過來，連忙迎上去，彎腰撲了撲她的裙子，小聲問：「什麼事呀，居然還跪下了？」
小蠻用力一攥他的手，輕聲說：「沒什麼，只是懇請皇上同意我們去浴場罷了。皇上是捨不得皇后離開的時間太長了，不過，總算是可以去了。」
湛青點頭不再問，知道語多必失，隔牆有耳，細心扶著小蠻直接回去了。
最後一日的晚宴上，皇后娘娘宣佈二日後，自願去浴場的女眷，可於寅時末在宮門前集合一同出發。大家一聽，都十分興奮，相互點頭，看來似乎沒人不想去……也是，天下第一浴場的名氣早就傳遍四海，但真正有幸去過的人，卻還寥寥無幾。
小蠻悄悄地拽過寧王妃，低聲問：「我們的老主顧，你通知多少了？現在這些位夫人就已經差不多住滿了，她們只能住山莊的會館了。」
「沒關係，我已經提前說好了，大概也有二十人左右，每人二十兩金，我說這是已經打了五折的優惠了，應該都沒問題的。」寧王妃一臉的鬼道，擠著眉眼說：「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皇上同意的，我去找你時，入畫說皇上召見你，我就安排人出宮讓佟掌櫃的通知定好的那些人了。」
小蠻撇了下嘴，說：「可是住半個月呢，每人才二十兩金呀。」
「我說好嫂子呀，這可是小康人家幾年的花銷了呀，這你還嫌少？」寧王妃翻了下白眼，有小蠻七成的氣勢，小聲說：「加上各位夫人出的血，還少嗎？」
小蠻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你知道為了讓皇上同意這件事，我又……，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次有災我不是大出血的那個？你當這些銀子都揣到我自己的兜裡不拿出來嗎？當我家真有金山銀山，總也搬不空嗎？」
「知道了，嫂子是在哭窮嗎？」寧王妃好笑地問。
「當然是了，不然你以為我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再說，我家每年都不少周濟貧苦之人，難道不要銀子的嗎？」小蠻橫了她一眼，說：「我當然要想法子多賺錢了，比不得你呀，王妃。」
「行了，行了，越說越來勁兒了。誰不知道現如今，想在龍門找活幹的人都排到京都來了。」寧王妃咬著她的耳朵說：「我現在倒是羨慕嫂子你呢，我家的王爺在職，比不得你家的王爺，可以隨意經商。就是我們合夥的女子樂坊，也是不敢太招搖呢。」
「哼，當我不知道你家有幾處買賣嗎？」小蠻斜睨她，「你也別跟我在這兒表白了，我們賺得可是辛苦錢，比不得你家王爺。算了，我們倆在這兒幹什麼呢，真是的。不過，你明天可得把咱們這些老主顧都打點好了，別到時打了咱們的臉，讓各位有身份的官夫人笑話咱們。」
「放心吧，放心吧。」寧王妃用力點頭，想了想，說：「你總不至於讓我們幾個也住在會館吧，好歹也讓黨姐姐她們有個地方住呀。」
「哎喲，你看看現在這些人，哪還有……不然，你們都住我那棟小樓好了。不過，我大概是住不下了，要去山莊住。讓秋姐姐同你們一起住，如何？一個小樓有五間房，正好你們合住。」
「那好吧，……你那幾位相公能不能得見呀？」寧王妃嘻嘻笑道：「我還只見過一面最妖艷的那位跟靖王爺，另外幾位都沒機會見識過呢。」
「當然……不行嘍。」小蠻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說：「有本事自己娶去！聽說你又多了一位才十六的妹妹，不怕一走半個月，回來後會鳩佔鵲巢了？」
「哼，怎麼看起我的笑話了？」寧王妃啐了一口，說：「那個小妖精，我還沒放在眼裡。若不是……算了，不提它了。姐姐，你是怎麼讓那麼多的好男人都圍著你一個轉的？」
「沒什麼特別的方法呀，只是他們都只愛我一個，說心裡話，我的心裡還是很愧疚的，所以只能盡其所有去愛他們了。我倒是想不明白你，瞧你也是跟我一路的人，怎麼會那麼大度呢？我可是很小氣的，雖然我看著是比較多情的那個。」小蠻搭著她的肩頭，低聲嘀咕著。
「還不是這幾年我只生了兩個女兒，也沒個兒子。」寧王妃眼圈有些紅，小聲罵道：「這男人哪，當初想娶你的時候，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的說得比唱得好聽。這才幾年，就納了二房小妾了。雖說對我依然恩愛如故，可是我的心裡總是不平衡。這次這個，也是一個丫頭，他酒後渾噩的，不知怎麼就佔了人家的身子，哪知她的肚皮倒是爭氣，就有了……唉，別提了，要不，我也不至於這麼想出去散散心了。」
「那二個小妾沒生出兒子來嗎？」小蠻的眼睛一轉，說：「你也別鬱悶了，有機會你也試探他一下，就說，也許生不出兒子，是他的問題。其實，這生男生女的決定權本就是在男人那兒的。逗逗他，若是這第三個小妾再生出女兒來的話，你也要納個男妾，如果生出兒子來，問他是不是也能當自己的來養。難道許他納妾，就不許你納嗎？你看看他如何反應……我看寧王倒不像是的男人哪」
「還不是家裡老人總說無後為大什麼的，不過，你那些相公倒是怪了，怎麼會處得跟親兄弟似的？難道就不爭風吃醋嗎？」
「其實，他們認識我時，我已經有了莫離了。」小蠻搖搖有些暈的頭，說：「你不知道，我沒真的想招惹他們的，也軟硬兼施地拒絕過他們的，我發誓。可他們都粘得緊著呢，誰也不想放手，我又不能拋棄莫離，我也做不到……也不知怎麼回事，最後就成這個樣子了。好在他們怕我難做，倒真是用心相處，把大家當成一家人，同甘共苦了。你也不用羨慕我，寧王還是很愛你的，要不，你也不會臉色這麼紅潤，怕早就沒了雨露來滋潤了。」
「去你的。」寧王妃架著小蠻，搖搖晃晃地走出來，也不跟皇后道個別，兩人在月光下走著「之」字步。她用力地拍著胸口說：「可是……嫂子，我的這裡還是悶悶的，不舒服，真的不舒服。」
「對不起，我幫不上你什麼，因為我自己也……不過，我愛他們勝似自己。」小蠻垂頭喪氣地說：「看你這麼難受，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惡，我比你家王爺還過分，我的相公有六個呢，他才四個……嗯，我不是跟他比啦，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呃？是不是？……算了，看你今晚也喝了不少，反正也到你住的地兒了，回去睡一覺，也許明兒的心情就會好一些了，去吧。」
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妃衝自己露出一個苦澀無比的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小蠻有些衝動地抱住她，大叫：「那就休了他！姐姐我再給你找更好的男人，好不好？嗯？去寫休書好了，明兒一早就讓人送到他眼前，你跟我回去，先回我家，看他怎麼辦？跟他要一半的家產做贍養費，讓他跟他的小妾去過吧，只要你高興，姐姐做你最堅強的後盾，好不好？你真的不愛他了嗎？想好了嗎？離婚也不是不可以的，是不是？誰說只有男人能休妻？女人也可以休夫，再找第二春嘛，找個能疼你寵你愛你容你的男人。你這麼可愛，一定會有更好的男人等著你把目光投向他呢，你知道嗎？重要的是，你真的不愛他了才行。」
寧王妃的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點頭哽咽地說：「休……休了他，憑什麼不能休……休男人？姐姐說的對，我這就回去寫休書……」推開小蠻，她轉身晃進去，一邊的侍女小桃紅連忙攙扶著她，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