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晚宴（上）
小蠻靠在床頭，把腿抬到床上，說：「居然想到把大哥以前的宮殿倒出來給我住，也是費了一番心呢。我的心裡還真是喜歡，就是不知大哥會不會想到……青兒，你說，這裡還有沒有大哥小時候的東西了？」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不會再有什麼了吧。」湛青四下看了看，又說：「我看這寢室裡的擺設倒像是沒動過呢。」
小蠻躺下身子，合上眼輕聲說：「我有些困了，先瞇會兒，時辰到了，你叫醒我就是了。」話音才落，竟就睡了。
湛青輕手輕腳地把被子拽過來，蓋在她的身上，一雙單鳳眼專注地看了她半晌兒，直到入畫帶著一名宮女進來……
「噓，王妃才睡了，把糕點放那兒吧，你們也下去休息一會兒，時辰到了再叫醒王妃吧。」湛青豎起食指輕聲道。
入畫點頭帶著人出去了。
小蠻一覺醒來，天已經大黑了，才張開眼，就見湛青含笑的臉，不由得問：「什麼時辰了？」
「沒關係，皇后娘娘適才派了人，說要等到主子睡到自然醒再過去，不急，不許打擾到您的休息呢。」起身扶起小蠻，說：「這身衣服得換了，臉上的妝也要重扮，還是先喝點兒水清醒一下吧。」
喝了口水，入畫聽到聲音進來，說：「王妃，奴婢已經備好溫水，可以洗漱了。入畫先服侍王妃更衣吧？」
湛青回眼一笑，輕柔地說：「姐姐，還是青兒來吧，王妃也慣了的。」
「那好吧，入畫把水端進來好了。」入畫才要出門，那三名宮女已經把冒著熱氣的水盆、漱口水、青鹽罐和柔軟的純棉布拿了進來。「杏兒，我還想出去呢，你們倒是會，都送來了。」
圓臉龐的杏兒一笑，「姐姐莫怪，我們也聽到王妃起床了，總想為王妃多做些事的。」
湛青連忙迎了過來，取過棉布沾濕，擰了擰，來到小蠻的身前說：「主子，青兒來服侍，……看您的樣子還有些沒醒透呢，要不，再瞇會兒吧。」
「不了，來，我自己來吧，省得你們搶著擦我這張老臉。」小蠻伸手要接他手上的布巾。
湛青的手一晃，軟軟地嗓音十分好聽：「哎，青兒本就是主子的貼身丫頭，在府裡有爺，也顯不著青兒，青兒也不敢跟爺搶，如今王妃身邊只青兒一個，再不讓青兒做些本分的事兒，青兒可真就是無用的人了。」也不顧小蠻有些尷尬的表情，細心輕柔地擦拭起小蠻的臉，還說：「主子的皮膚真好，還像十八歲那時一樣，水潤得很，怎麼自己說自己是老了？主子才不老呢，青兒看哪，比青兒還年輕呢。」
小蠻杏眼一瞟，見入畫她們幾個還在，只好紅著小臉任由湛青忙活著，眼卻不看他。
湛青又把她的手仔細地擦過了，就要解開小蠻的衣帶。小蠻往後一閃，說：「那個青兒呀，你把衣服給我準備好就行了，我好不容易學會自己穿衣服了，再讓我練習一下吧。」
湛青收回手，輕輕一笑，轉身把早就放到床邊的椅子上的衣服拿到床邊，說：「若是等您自己穿好了，只怕宴會已經快散了，還是青兒來吧。」
入畫輕輕捂嘴笑了笑，見小蠻瞧著自己，連忙說：「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著覺得王妃好可愛，……不如讓入畫替王妃更衣吧。」
小蠻看了眼雖笑眼裡卻有一絲不悅的湛青，無奈地說：「還是讓青兒來吧，在府裡沒有她表現的機會，好容易讓她有機會為我做牛做馬，就讓她過個癮吧。」有些壯烈地站起身，眼一閉，卻因為起得太快有些眩暈，身子晃了一晃。
湛青連忙扶住她一臉緊張地問：「您怎麼了？」
「沒事，沒事，剛睡醒起得又急了些，腦部有些供血不足，一下兒就好了。」小蠻靠了他一會兒，才又睜眼看著他的緊張之色，一笑，站直了，說：「你不是要表現出你的能幹來嗎？還不快點兒，你想害本王妃被罰酒不成？」
湛青的臉上有一絲可疑的紅潤，卻什麼也沒說，利落地為她更衣。
坐在鏡前，小蠻看著湛青熟練地為自己盤著髮髻，說：「可別戴那些壓得脖子生疼的東西了，麻死了。」
湛青不為所動地說：「這是主子第一次在這麼多女眷前露臉，當然不能顯得太寒酸了，不然以為我們家的生意要敗落了呢。您就勉強一下，明天一定不給您戴這些東西了。」
小蠻哀歎一聲說：「戴上就不是敗落嗎？有多少人家就是你這種心理才打腫臉充胖子，沒多長時間就真的敗落了。我呀，只要過得舒心就行，這些冷冰冰的東西有什麼好？我就是一身布衣出去見她們，不也是這個人，這個身子？我都不在乎，你倒是在乎得緊……好了，聽你的，明天可不行再這樣了。」
入畫臉上有些觸動，走過來說：「讓入畫為王妃描眉畫鬢好嗎？青兒姐姐，就讓入畫為王妃做點兒事吧。」
湛青看了看王妃一臉同意的表情，只好說：「有勞姐姐了，青兒把披肩準備好去。」
站在鏡前，小蠻左看右看的，突然說：「青兒，你說我把這長長的拖地裙子扯掉一部分會不會更好？把我特製的皮靴露出來。」
湛青皺著眉看了看，點頭說：「青兒來吧，王妃想怎麼著？」
小蠻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彎下腰用手比劃著說：「就這樣，抹斜下去，明白了嗎？」
「是，青兒明白了。」他蹲下身子，用力一扯，「嗤」的一聲，那裙子就變成小蠻比劃過的樣子了。
湛青幾下把撕下來的裙片上鑲著的毛邊扯下來，看著入畫說：「入畫姐姐，請給我拿來針線好嗎？」
入畫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從衣櫃裡把針線包拿出來，說：「青兒，你還真是敢下手，把我嚇了一大跳呢。」
湛青熟練地把那毛邊快速地縫在剩下的那半截裙子上，說：「我們王妃可是對衣服很有研究的，她這樣說，就一定會有很不一樣的效果。」
小蠻低頭看著他飛針走線，驚歎道：「青兒的手藝真好。」
湛青縫好最後一針，說：「這不過是大針小眼兒的先對付上，等有時間了，再重新弄好了。主子，您就說吧，平日裡幾位爺有多疼您，連青兒被丟在哪兒，您？」
小蠻一聽，心裡暗叫：哇，差點兒露餡了。嘴上卻笑道：「你呀，跟爺吃什麼飛醋？把你嫌下來，也好讓你有時間找到自己的愛人哪，看，王妃我多疼你，難道你想要孤老一輩子不成？我可捨不得，還是早些把你嫁了吧。」
湛青的臉，明顯地一紅，卻說：「您還是看看鏡子吧，若是行了，就趕緊去赴宴吧。」
入畫有些羨慕地看著湛青說：「青兒，你主子真疼你，連終身大事都為你著想。」
湛青的臉，一紅又一黯，低頭不語，看著像是含羞，抹不開的樣子。
小蠻滿意地點頭說：「青兒的手就是巧，改得多好！走吧，你也跟我一道去，萬一我喝醉了，你也好照顧我不是？」
湛青拿來泛著淺藍光澤的雪貂披肩給她披上，低聲說：「那青兒就陪主子一起去，只是主子的酒量不太好，還是盡量少飲為好。」
小蠻想起了幾年前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跟他喝酒的事兒，之後被凝露……臉一紅，點了他額頭一下，嬌嗔地白了他一眼，「青兒，揭我的短嗎？」
湛青輕輕一笑，把手爐遞給她，說：「別凍著了。」
一出門，已經有坐輦等在那裡了，小蠻看了看凍得發抖的轎夫，回頭看著入畫說：「怎麼，他們等很長時間了嗎？怎麼不讓進去暖暖身子呢。」
「王妃，我們這裡都是女眷，再說，他們也不能進去。」入畫看了看那兩個人，說：「杏兒，進去拿兩件棉袍來，就是前兩天整理屋子裡的那兩件，雖然有些年頭了，但也是好料子的。」
杏兒應了一聲就跑了進去。
小蠻看了湛青一眼，他連忙也回屋去取了二錠銀子，塞進那兩人的手裡，說：「快拿著，我們王妃怕你們凍出病來，回去熬些薑湯去去寒吧。」
那兩人一起跪下，說：「這，這怎麼使得？王妃，奴才們不冷的。」
小蠻和藹地說：「怎麼會不冷呢？快拿好了，都是她們慣著我，讓我睡了這麼長時間。你們也是有家小要養的，自己的身子要當心，家裡還指望著你們呢。銀子也不多，稍微能貼補一下，我也就安心了。走吧，別讓各位夫人再等上我半天，我的罪過可就更大了。」
湛青走在轎邊，不時扶一下小蠻，說：「主子是不是還暈？要不，青兒抱著王妃走吧。」
那兩人一聽，連忙放慢腳步，前面的人回頭說：「原來王妃暈轎呀，那我們再穩些好了。」
小蠻抓著湛青的手，說：「沒關係，這是露天的，比悶在轎子裡好多了，至少還能看到前面的路，快走些吧，只怕已經有人在心裡說我的不是了。」
「不會的，王妃宅心仁厚，連我們這樣下等的人都關心，不會有人如此想王妃的。」那人嘴裡說著，腳下倒也又快了起來。
燈火輝煌的瓊玉樓，不時傳出歡聲笑語，悠揚的琴聲與婉轉柔美的歌聲。小蠻下了坐輦，正守在門外的太監總管連忙高喝一聲：「逍遙王妃駕到∼！」
小蠻點頭笑著說：「公公，小蠻可是晚了許多？」
總管笑道：「王妃，您別這麼說，皇后娘娘有旨，王妃睡好了再來不打緊的，您快請，別凍著了。」
他連忙打開大門，裡面靜了下來，一雙雙的美目都瞧著門外……有好奇的，有看熱鬧的，有高興的，也有鄙夷的。
小蠻咯咯地笑了出來，在湛青的陪同下，邁開大步走進門，四下環視了一遍，俏生生地抱拳站在地中間，像男人一樣打著招呼說：「小蠻來遲了，還望各位姐妹包容一、二才好……寧弟妹，一向可好？……哇，皇后姐姐，小蠻可真想你呀……」快步走向皇后，一屁股坐在她的旁邊，露出可愛的笑容，一把摟住她的腰，撒著嬌兒地說：「怎麼還這麼慣著我？讓大家等了這麼久，一會兒她們要是罰我酒喝，姐姐可要代我喝才行。」
柳皇后一點兒怪罪的意思都沒有，輕輕拍著她的頭，疼愛地說：「你呀，還是這樣，怎麼當娘也沒改了你這性子？知道你乏了，體貼一下你，還成本宮的錯了？好了，一會兒，誰若想罰你喝酒，你就讓她來姐姐這兒好了，姐姐替你喝還不行嗎？」
眾人一聽，心裡暗道：那誰還敢罰這個……據說膽大妄為的王妃了？
寧王妃站起身，說：「皇后娘娘，二表嫂來得晚了，也是皇后娘娘心疼她，小妹願為二表嫂代罰一杯，還請各位夫人給個面子，二表嫂實在不善這杯中之物。」
大家一看，得了，又一位大家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主兒……於是紛紛舉杯迎合，把這杯酒都喝了。
小蠻挑了挑眉，回了寧王妃一眼：算你小子有義氣，沒白疼你。
寧王妃回了一笑：那是，這個人情你可得記住了。
小蠻朝天翻了下眼：嘁，得了便宜還賣乖，有皇后姐姐給我撐腰，你就是不這樣，也沒人敢罰我酒的。
皇后娘娘在一邊看著她們的互動，笑著拍了拍小蠻的，看看喜歡吃什麼，先吃點兒，一會兒還有節目可看呢。」
小蠻收回示威的目光，把身子靠向皇后說：「姐姐，還是當年的姐姐嗎？」
「怎麼不是？」柳皇后好笑地看著她，說：「若不是，還容得了你在這兒胡鬧嗎？乖乖吃些菜，說不定一會兒有人會邀請你賦詩一首呢。」
小蠻微微苦著臉說：「不會吧，姐姐知道我的性子的，也就能看看熱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