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吃吃喝喝,一瓶洋河就已經下肚,阿蘇每個菜皆是淺嘗即止,酒卻決不肯輸於舒展,這時已略有醉意,臉頰上飛起兩團紅雲,更顯嬌媚。舒展倒是每個菜都仔細品嚐,有一道螃蟹抄手最得其心。這個抄手(南方叫餛飩)皮子很薄,裡面餡子葷素結合,非常鮮美,最安逸是湯,就是直接丟了螃蟹河蝦等河鮮的下去一起煮,金黃金黃的,喝了口美到心裡去了。
不過這一切皆是戲肉,當舒展看見阿蘇眼睛明亮起來時,知道今晚的主角總算要上場了。果不其然,一隻清花大湯盆端上了桌,裡麵湯色濃郁渾厚,其中隱見魚形,定當是河豚獻身了!
舒展細細瞧了一瞧,也不明就裡,便問道:「這個河豚燒法滿特別的,不知道算什麼做法?我常聽人說,河豚做法滿多,可以三杯、涼拌、清蒸、糖醋、炒肝、油炸……都說它鮮,估計還是清蒸最好?」
阿蘇取過水杯,淨了淨口,搖頭道:「實話跟你說吧,翔騙騙死活不同意,這玩意兒我也沒吃過。不過常聽他說,河豚吃法雖然眾多,但逃不出清蒸,生吃,紅燒三種。按照揚州人說法,今天我們吃的這種燒法是最正宗的呢。你看看,應該是把去皮河豚和河蚌、秧草、還有燕竹筍子等等亂七八糟一起燒,直到完全入味,就大功告成了。哎喲,這一大盆,看起就香噴噴……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口水亂流。都說吃口河豚肉,神仙也能點點頭……舒展,你先來獻個身,以身試毒,毒不死的話,我就上。」
說完她也不徵求當事人意見,直接拿起碗來,夾了一整張河豚皮子,一坨河蚌,幾根秧草,遞給舒展道:「來,這個就是號稱最精華的部分,要先吃的。你看看,這一次燒的河豚,皮脫得之完整,真是完美無缺啊。說明廚師手藝相當過硬的嘛,相信吃不死你的,嘿嘿。」
阿蘇笑得相當陰險,不過美女素手調羹,拚死也要吃了,舒展當下把心一橫,接過了碗。不過,看看碗裡面一整張河豚皮,滿佈細密小刺,他左右思量,也不知該如何下口。
阿蘇忙遙控指揮道:「別急別急,我來教你。這個河豚皮子阿,據說是最好的東西了,不過皮外面有極多的小刺,必須反過來,先用嘴抿一下,仔細體驗鮮味,然後再吞下,據說相當養胃哦。」
舒展依照她的法子,將河豚皮反過來入口,以舌尖細細品味。這完整的河豚皮極厚,含了極其豐富的膠質,相當有彈性,口感相當之好。可惜那細密小刺,舒展實在是不太習慣,每吞一口,都覺得如噎在喉。好在裡面河蚌,參合了河豚的鮮味,美味異常。
舒展吃了半天不動聲色,阿蘇緊張的問道:「怎樣?好吃嗎?中毒沒有啊……」
話音未落,舒展突然撲倒在桌上,嚇得阿蘇尖叫起來。
「嘿嘿,味道不錯,毒不死我。不要,你也來點?」達到了目的,舒展很是得意,靈活的避過向面門飛來的暗器,泰然自若,又乘了一碗魚肉,打算細細品味這令眾人折腰、寧死也要吃的第一鮮美。
吃了幾口,舒展覺得還算不錯。這河豚肉相當緊致,卻又肥美豐潤,頗為奇怪。魚肉挺有咬頭,鮮味也足,可以當得鮮美、肥嫩、細膩、清香之考語。不知不覺,就被他橫掃了一整條河豚肉。不過吃完之後,舒展眉頭倒是擰把了起來,總是覺得,距離想像中的那種必須冒死品嚐的天下第一鮮,還是有點落差。
「吃過沒死也就不虧了。」舒展搖了搖頭,暗自想到:看來近日裡好東西吃得太多,舌頭挑剔起來,味覺可能也都早就麻木不仁了。不過,冒點風險,吃這個美味還算是值得。
見舒展沒死掉,阿蘇也麻著膽子品嚐天下第一鮮,魚皮只吃了一口,也顧不得矜持,就忙不迭的吐掉;再嘗了嘗魚肉,更是大呼上當:「哎呀,味道那裡有吹得那麼好呀?簡直相當一般,相當一般阿!說什麼『河豚當是時,貴不數魚蝦』,說什麼『食河豚而百無味』,都是騙人的……冒死來吃這個,真是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舒展哭笑不得,只得開解她道:「可能是你心理預期太過高了吧,其實平心而論,這個河豚燒得還真不賴,鮮味也確實值得誇耀……我看這個魚湯燒得濃稠香醇,不如來兩碗白飯,拌來吃吃,或許不錯也未必呢。」
令舒展沒想到的是,這魚湯入白飯,竟然味美之極。河豚湯汁濃稠香滑,裹在飯粒之上,將細膩豐沛的鮮美味道傳遞入口,更甚於鮑汁。他欣喜之餘,一下子就將整碗飯吃了個底朝天,猶自意猶未盡,連呼過癮。阿蘇見他吃得暢快,半信半疑的也弄了小半碗飯,半入濃湯,淺嘗一口,這才唇角見笑,點頭自語道:「哎,真當是歲古。這個味道還差不多,總算是沒有白冒一趟風險喲。」
舒展又要來一碗飯,接口道:「咱們吃的這種帶小刺的江豚,大概確實鮮美,不過廚師火候把握不夠好,將味道都盡燒湯裡去了,所以方纔你吃魚肉覺得不過如此。我聽說茅老說過,嵊泗島有一種滑皮河豚,更是美味,難得沒一根小刺,你肯定喜歡。」
阿蘇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方才二人惦記著河豚美味,喝酒都控著量,這時遂了心願,便敞了開來。阿蘇喝酒極其奔放,舒展剛開始還可以陪上一陪,到了後來,便只有在桌上趴著喘氣的份兒了,這幾瓶酒,十有七八進了阿蘇肚皮。
這個洋河酒甜綿軟淨,初入口時平順綿軟,並不激越,可喝到後來,上頭極猛烈。阿蘇平時不太喝白酒,控制不住酒量。起初還好,雖然胡言亂語,有些手舞足蹈,可還能走路,待出了店門,被晚風一吹,砰的一下就摜倒在地,舒展扶之不及。
舒展自己也喝得幾乎大醉,好容易鼓起精神,才將阿蘇背回酒店。阿蘇身子很輕,輕柔伏在舒展寬廣的背上,鼻翼裡發出無意識的咿呀聲音。她捲曲的長髮一直撩動他面上的皮膚,帶來靜電一樣的酥麻感受。後背上傳來阿蘇心跳的脈動,舒展輕輕呼吸著清冽的夜風,努力鎮定心神,可臉畔輕薄的兩片唇,微微啟開,氣如幽蘭,令他心亂如麻。
阿蘇本就是婉柔嬌媚的女子,在她醉到昏迷的時候,渾身瀰漫著微妙氣息,令人難以抗拒。舒展好容易將她搬回房間,丟到床上,馬上轉過身去,再不敢看她,躲在角落長長出了口氣,念了好幾十遍阿米豆腐,穩定住了情緒,便準備離去。
可不知怎的,意識指揮不了身體,總邁不開腳步,舒展終忍不住回頭張了一眼,頓時覺著眼前有如閃電擊過,強烈的震顫從頭蔓延到腳,幾乎不能呼吸。阿蘇不知怎的,將衣物扔了一地,就那麼仰八叉躺著。她雙目禁閉,眉頭微微攢著,秀麗的鼻尖,沾著幾顆微小的汗珠,在酒精的作用下,面上的潮紅一直蔓延至耳跟粉頸,香花似玉。她光滑的身型像是一尾魚,彷彿遊蕩於**洪水之中。舒展只覺得渾身上下如火焰般燃燒起來,燎燒得他氣息紊亂;他的瞳孔開始不住的縮放,在此刻,不能自己。
不知什麼時候,舒展已經將阿蘇攬在懷裡,他渾身戰慄,無法呼吸。阿蘇掙不開眼,只覺得被溫暖而堅實的環繞,便用雙臂繞住了舒展脖頸,將臉龐朝著急促的呼吸方向,努力得靠去。
兩個人的唇終於合在了一起,阿蘇的舌尖在無意識中探入了男人的嘴裡,兩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發出苦悶的鼻音。舒展僅存的一點兒意識也隨著時間的流釋而消失,腦中變成一片空白。兩人的舌頭纏在一起,就像熱戀中的情人一般,彼此努力吞噬著對方。
舌尖糾纏在一起,慢慢的,身體也糾纏在一起,轉側纏mian。阿蘇睜不開眼睛,只是用指尖在舒展後背遊走,帶起一陣又一陣激烈的戰慄。升騰的火焰,讓舒展越來越無法控制身體,臉孔漲得通紅,彷彿要滴出血來了。
「翔翔……翔翔……我要你……」忽然,身下的女子在自己耳邊呢喃,聲音纏mian悱惻。
那話語中滿是濃得化不開的**,在舒展耳裡,卻好像一線梵音,慢慢的將那火,熄滅。舒展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劇烈的疼痛將思緒帶回了空蕩蕩的身體。他小心的將阿蘇的手臂搬開,滾下床來,快步衝進浴室,把頭擱到飛濺的水龍之下,讓冰冷的水柱,慢慢冷卻心底翻騰的熱度。
一直到覺得完全清醒了過來,舒展才帶著一頭水,輕輕走出浴室。在燈光下,阿蘇抱著一隻靠枕,已然沉沉睡去。她精緻美麗的臉龐,帶著甜甜笑容,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舒展坐在陰暗的角落裡,酒精麻痺了他的大腦,依舊不可以如常思考,可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只是呆呆的望著睡夢中的麗人,不言不語。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才站起身來,找到便籤條,想寫點什麼。草草寫了兩句,看看不妥,又慌忙撕去。就這麼撕了又寫,寫了又撕,用掉大半疊紙條,才勉強擬就,用鉛筆壓在床頭櫃上顯眼位置。
舒展緩緩走到床前,凝視著阿蘇,她長長的捲翹睫毛,隨著呼吸輕輕抖動著,甜甜睡夢中,彷彿嬰兒般純潔笑著。良久,舒展低下頭去,在阿蘇額頭輕柔一吻,旋即轉身離去,當夜便隻身離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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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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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儂軟語的江南,沒有去過,煙花三月的景致和妙滋巧味的飲食,也自然無緣點箸,不過說起魚,印象中最為深刻的當屬在開封上學時所嘗的黃河鯉魚,開封黑崗口至蘭考東頭這段黃河出產的鯉魚,味道純正,鮮美肥嫩,名菜「鯉魚焙面」,紅灼灼頭、金燦燦尾的黃河鯉魚經過初步加工後,兩側剞成瓦楞花紋,下入熱油鍋內炸透;再加以白糖、醋、薑汁、蔥花勾汁,頭尾之間,蓋上一層用麵粉手工「拉」成的乳白中帶微黃再用油炸成金黃色的「焙面」,特點是色澤棗紅,軟嫩鮮香;焙面細如髮絲,蓬鬆酥脆。歎,字數限制,:(
還有包子,開封小籠灌湯包已有百年歷史,創始人黃繼善。現有老字號「第一樓」,不過我們窮學生經常去價錢便宜的「黃家包子」去吃,據說和「第一樓」本是同根之源,開封小籠包皮薄餡鮮,屬於灌湯包。皮不是發酵的面蒸的,就像餃子皮,但很爽滑,餡鮮而細膩。配上老陳醋,味道獨特。另外開封鼓樓書店街有一家「大梁包子」,門臉很小,但名氣很大,每天上午就早早賣完關門,味道麼,也是獨具風格。中國人品性內斂,講究韜光養晦,餃子,包子,湯圓,等內餡食品,大概也和這個有些淵源吧,此等食品性格,是老外吃不出的。
——戈子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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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大,看來你對我們淮揚菜早茶的燙乾絲很感興趣啊,這裡我就來獻個丑,講一講燙乾絲的做法。取上好的白豆腐乾子(最好是那種四塊一板沒有切開的),用鹼水泡了,等到整塊干子發軟,最厚的地方捏起來有彈性的時候,用銅刀切成火柴棍大小的絲,然後放在清水裡漂著,等一天一夜以後,撈出來用開水燙了,然後澆上事先熬製好的醬油,上面再放上姜絲芫荽餚(哈哈,在我們那邊要說xiao2而不是yao2)肉蝦米,吃的時候拌起來,極品啊。這個是我爺爺的真傳,我爺爺解放前是老富春的白案領班……
——汗魔蠟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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