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地把手裡的鑰匙插入鎖口,清脆的鎖匙碰撞聲在沉靜的樓道裡響起,顯得分外淒涼。它像極了湘西趕屍隊道長手裡的搖鈴召喚聲,『打開門,前頭便是一口大開的棺材』。
不由自主的拔出鑰匙,轉身下了樓梯,這個凌晨,我很不想承認我害怕開門看到海鷗和奶奶指責我棄海大軍於不顧的傷心臉孔,我不想再去自我辯駁,事實是怎麼個如此!我更不想再像傻逼一樣說服自己再多管他一份閒事。
坐在樓梯轉角,我憶起了五年前我媽趕我出家門的一幕幕。『為什麼兩次拋棄我都是因為他?』我自言自語著,納悶荒涼著,可沒了五年前對一無所有的恐懼,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絕望好似也已習以為常。
連逢場作戲應景的眼淚都枯竭了,這個時候我是不是也是該學會死心了?
july說的沒錯!編織得天花亂墜,以為會幸福得一塌糊塗的夢,終究都會是自己親手撕碎。
滿腔熱血終究敵不過一瓢迎面而來的涼水。
開始想承認這幾年來自己過得一點都不快樂,開始想承認自己有病,開始想同情憐憫自己,開始想要放棄自我矛盾,開始覺得自己就是活該。
為什麼他可以自以為偉大的告訴我,他後悔選擇我放棄了金范?而我卻要躲在角落舔著傷口自己委屈?為什麼到現在我還不後悔為這麼一個把我視為蛇蠍毫無血緣關係的父親放棄簡一北?
真諷刺!
家!這種家?我算什麼?
樓道裡的聲控燈滅了,一團漆黑的夜好適合哭,可我的心真的已經哭累了。
落寞的指針兜轉著一圈繞過一圈伴著我被黑夜吞噬,樓道下深淺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不會兒,頭頂仿若在雲端的聲控燈亮了,昏黃的燈光像極了暖陽,可一點溫度都沒有。
腳步聲的主人在距離我一米開外停住了,他的呼吸聲很重,好似剛下百米跑道,他沒有再走近一步,只是站在那裡調整著呼吸。
神色安定,皺著劍眉的趙兵語氣不太好的問我,「你為什麼不進去?」
不曉得是不是他自以為關心我的表情太過虛偽,讓我感到噁心想吐,情不自禁的轉向一旁反胃,可什麼也沒吐出來。
我想,應該是他剛的那句話噁心到我了,他那話說的好像他一路看著我從s市回來,還得親眼看著我安然無恙的到家才安心。
我冷笑著嘲諷他,「管人管上癮了嗎?海大軍不夠你管,還想管我頭上?你配嗎?」
「你以為我想管會管不了嗎?他可不是我的誰。」
「你也知道你是狗拿耗子嗎?趙總經理。」
他冷笑了一番,問我,「你以為我不插手,你還有第二個簡一北可以賣嗎?連本帶利350萬,又捅傷催款律師,人家現在要告他意圖謀殺,你能怎麼管?」
我沉默了,是啊,我沒錢沒權,用什麼去管?可我就是管不了,不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替我管。
「你這是在跟我邀功嗎?」我問。
「不,我在跟你算賬,這些我要你還。」
我掏出了包裡的銀行卡,扔向他,「裡頭還有44萬多,密碼******,其他就當我找林雯借的。稱她所願,幫我。」
「如果我不答應呢?」
「趙兵,你該搞清楚,沒人求你插手。」
「我不插手,這一趟,你打算找誰來幫忙?喬牧?江海?還是我?」
「我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找你們幫忙?」
他笑了,他的表情眼神告訴我,他不相信,「你怎麼解決?能看著他死?你會和簡一北母親做交易?」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不代表我怕他死。」
他的語氣充滿了質疑,「處理不了,你想陪著他一塊死?」
「你不信350萬對我來說小意思嗎?我想變壞,走到哪我都不差錢。」
他此時的笑像極了勝券在握的伏地魔,看他一步步走近,我竟想退後?
一步之遙間,他蹲下平視著我的眼睛,把銀行卡遞到我面前,卻在我伸手要接那剎那,放手。
盯著掉落在地的銀行卡,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圖。
居高臨下的他鄙夷無疑的勾著薄唇說,「你就是再壞,籌到錢了又怎樣?那律師可不差錢,你爸坐牢坐定了。」
「你這麼肯定?是因為那個律師和高利貸的流氓都是你指使的,對嗎?」
他笑了,他問的很輕,「你以為你多搶手?我就這麼想娶你?」
我知道,我的猜測一定是對的,他不否認便是承認,就像五年前那三捧花一樣,「你不累嗎?」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背向著我笑得很輕。
「林雯是讓你照顧我,不是讓你娶我。你欠她那麼多,你就當還她幫我這次不行嗎?」
他依舊沒有轉身,只是很不屑的說,「我不想娶你,也不會因為她隨便一句話幫你,要我救海大軍可以,看你怎麼求我。」
看著他離去,我突然很不明白,為什麼我擁有的東西這麼少,卻總會有人看不慣非得跟我搶?
金范,博雨墨,趙兵,為什麼現在的我會覺得失去或許會比我這
這麼擁有著踏實得多?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了。
隔天,我如常上班,遞交辭職申請,整理交接,這份工作只做了兩個月不到,試用期間經手的本來就少,需要交接的更多不起來。打印出交接目錄,手機上的簡訊響了。
『您好,我是趙總的秘書,他讓我通知您,海大軍先生於上午九點已被當地派出所拘捕,他申請趙總下午探監,趙總行程相沖,故讓我告知您一下。』
禮貌的回復了聲『謝謝』,打給july問了江海電話。july擔憂的問我要幹嘛?
『借錢。』說出口,才發現這兩個字很苦澀。
掛斷電話,看著便用簽上這一排簡單好記的號碼,完全沒有撥出的勇氣,或許是因為上次的支票,他估計已經把我的現實恨之入骨了吧!不要臉的現實卻裝得那麼高傲。
『這回,他會幫我嗎?』苦笑著嘀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編輯短信發出。
不會兒,手機上的簡訊響了,他回,『一大筆錢是多少?』
『310萬。』——
『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我在s市婦幼醫院,你過來拿。』
『一個小時後到。』
穿上外套,鄰座的女同事,咬著三明治納悶的問我,「你要出去?」
「我下班。」
她抬著眼,看了眼手中的三明治,自問,「不是9點才剛上班不久嗎?這麼快就12點了?」
看著我擰起包包,她如夢初醒的喊了一句,「唉,你是不是看錯表了,現在才九點半呀。」
上班高峰潮後,明顯道路暢快了許多,一個小時,我如其所預到了醫院,給江海打電話後,他從醫部大樓趕來,一身的休閒裝扮,看起來像是陪著老婆來的。伸手打消頭上不是時候的遐想。
臉上掛著大墨鏡的他,手插著口袋放慢了腳步向我走來,問「你要這筆錢幹嘛?」
我把自己所知道海大軍的情況和猜測的告訴他,他卻勾著唇角看著遠處一言不發的掏出兜裡開好的支票撕下遞給我。
在我接過的那一刻,他問我,「你覺得你現在是乞丐嗎?」
我愣了,張嘴一字也擠不出來。
看我僵掉,他沒再奚落我什麼,說:「我上去跟劉飛兒說一聲,她懷孕了過來產檢。下來再陪你跑派出所。一起上去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在這等你。」
他的嘴角勾著一抹諷笑說,「喬牧沒來。」
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泛酸,我不知道心酸什麼。
是心酸自己到頭還是做了乞丐;還是心酸july愛上了個仍深愛著別的女人的男人;或者是有孕在身的劉飛兒產檢,應該陪在她身邊幸福洋溢人卻不是她的最愛。
我開始明白,為什麼上帝會是男人了。
耶穌,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嫉妒俠,就因為你是**絲,所以你就痛恨凡塵的所有美麗圓滿。就因為你是男人,所以你就允許男人自私,害得世界上的女人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
車上,江海說,「飛兒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我急嘴急舌的應道,「我不會找她幫忙,也不會再打擾到他們,你什麼都不要轉告,我不想知道。」
我不想前一刻把所有的錯歸結給上帝,下一秒就被事實甩一耳瓜子,破口大罵,『就是不要臉的你讓喬牧這般對待劉飛兒的。』
他問得很淡,「那你做到了嗎?」
看著他的側臉,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敢去深究這個句話,我是心虛,可我不怕他要我再背負什麼『冠名』。
我逃避,只因為現在棘手的事情不該是這個話題。
「可不可以先放下這些?先讓我把海大軍的事情處理好?我真的不想變壞,更不想去求趙兵,我不想和誰有結果讓簡一北難過。」
他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油門越踩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