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醫院有點陰森,濃重的雙氧水氣味瀰漫在醫院的每一處角落,我敲響了懷疑,醫院裡的樹木枝葉進行光合作用吐出的不是氧氣是揮發的雙氧水!到處是死亡的氣息。
路過急診大廳,八年前,曾經我和海鷗也被推進來過,相隔一道屏帳的兩人,卻只有一個走下了那張冰冷的鐵製病床。
坐在護士區外的座椅上,看著跟前的時鐘跳躍定格在03:33,醫生脫下手套,看著手上的腕表讓一旁的護士記錄「2014年12月5日凌晨3點33分搶救無效死亡」。
又被死神帶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又是一個沒用的庸醫!
八年前,我對醫生開始了一種無端的排斥感,總覺得他們就是死神的鷹犬,現在的他們不再是小學教科書上歌頌用手術刀和死神搏鬥的勇士,而是用自以為專業的知識搾取更多財富的卑鄙小人。
眼前向我走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很眼熟,很像一個人。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似乎也有同樣的感受,可誰也沒有問。
靜候到六點,我到樓下食堂打了早點送到病房,奶奶和海大軍已經在吃了。
奶奶一頭銀白的髮絲沒有向我流露出一絲的慈祥,有些不滿的問「怎麼現在才過來?」
我不知道回答什麼,輕恩了一聲。
她頗為不滿的問道:「吃了嗎?有點事兒跟你談談。」
「吃過了,有事兒您就說吧。」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爸化療到現在,醫生說可以手術了,費用要四十萬,你那邊能湊多少?」
我覺得好笑,您什麼時候跟我兜過圈子了,「還差多少?」
「四十萬。」
我無奈的接話,「把我賣了也湊不到四十萬。」
奶奶很不高興的說:「湊不到難道眼睜睜看著你爸死啊。」
我們沒有接話,倒是海大軍接了,「錢不該她花,她不欠我什麼。」
奶奶看著沒有表情沒有應答的我破口大罵:「欠的還少了!海鷗可是你這喪門星害死的,要不是蕭玲那傻女人抱養了你這雜種,我寶貝孫子不會死!還有,如果不是你傷風敗俗小小年紀跟人開房,蕭玲也不會一聲不吭的離開,音信全無,讓你爸幾年來沒日沒夜的找,還氣走了金佩佩又操勞得了病,這些禍哪個不是拜你所賜,因你而起!這錢就該你給。找你要錢一點沒錯!你欠海鷗欠蕭玲的,你還得完嗎!」
腦子又習慣性的空白了,
為什麼所有的錯都要歸結在我身上?
照片?是我的錯嗎?為什麼什麼都不清楚就給我安罪名?
為什麼都知道了?都不問問我怎麼解釋?
我媽如果真如她所說,那這個媽我tm都不找了。
到底是誰給她們的照片?
為什麼他們會知道?
為什麼我就注定永遠一事無成,永遠在做無用功。
我麻木不仁的指著海大軍問他:「婚都離了,還找我媽幹嘛?吃著碗裡望著鍋裡,摔了碗炸了鍋,不問問自己反倒怪起了米袋子了?飯不是它吃的,碗不是它摔的,鍋不是它砸的,就連它米都不是它種的,它不冤嗎?我不冤嗎?」
奶奶迎面而來的一耳光打在了我的臉上,「你說的是人話嗎?你還是個人嗎?你還有良心嗎?你就是只白眼狼,喪門星。」
眼淚還是下來了,我摸著火辣辣的臉頰,好笑的問:「我這麼壞,你報警抓我啊!」
隔壁床的家屬拉住了劈頭蓋臉朝我打來的奶奶,勸說著「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孩子不懂事,老人家別計較了,傷身。」
我擦掉眼淚,看著沒有一句話的海大軍,說:「欠海鷗的,我還,你們聯繫,有人要器官要命給我打電話,我賣,我要猶豫一秒,出去立馬讓車撞死。」
走出病房,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擋住了我,他胸前的工作牌上,三號細明體打印著兩字「金范」。
他拉著我回了病房,對著海大軍喊了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