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冷宮內的蕭佩瑤聽到外面震耳欲聾的煙火聲,面無表情,她的面前跪著一名黑衣人——
「玄無冕登基多時,丞相可有準備好?」蕭佩瑤反問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男子對蕭佩瑤點點頭,一臉惟命是從。「回稟太后,丞相說以備多時,就等太后一聲令下。」
這座冷宮仿若是牢籠,她等了這麼年終於等到頭了,被囚禁在冷宮的日子,令她深刻地明白到玄無冕在人前裝瘋扮傻只為博取她的信任,好降低對他的防備。
錯就錯在她一時心軟,當初皇后之前就該斬草除根。若能抬頭挺胸邁出冷宮,她必定要報此仇。
誰也困不住她,誰都不可以。玄無冕不是無所不能,她想要的,沒有人能夠阻攔。
「回去告訴他,哀家等著他。」蕭佩瑤說完,人起身往內殿走去。
這座看上去尤為破敗的冷宮,裡面五臟俱全,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可見蕭佩瑤在皇宮內還存有黨羽,她的勢力並未因失勢而沒落。
滿朝文武對玄無冕有畏懼之心,然他們都想蕭佩瑤能重新走出冷宮。有她在,起碼還有個人能鎮住玄無冕。
承乾宮內燭火通明,所有太監。宮女侯在寢宮內。
玄無冕坐在龍塌邊,遲遲不見凌湘兒的蹤影。沒多久,四名太監抬著用錦被裹住的宋玉翎步入寢宮內。
宋玉翎被安置在龍塌上,玄無冕對一干奴才擺擺手。
「奴才、奴婢恭祝皇上、皇后娘娘新婚大喜。」隨著,太監和宮女走出了承乾宮。
守在承乾宮外的竇文景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看了一眼對面站著的容洛。今兒的她也打扮了一番,身為皇后的貼身侍婢不能替凌湘兒丟人。
雖無華貴的衣裝,看上去倒也算整潔,此時的她顯得有些疲憊。凌湘兒大婚,她也變得忙碌。
看著出來的奴才,容洛想進去,竇文景看出了她的心思。
「沒用的,誰也改變不了皇上決定的事。」他的聲音涼涼的。
聽在容洛耳朵裡,倒是有看好戲的成份。
明明是大婚之喜,為何要臨幸別的妃子呢?
公主還在裡面,她會承受不住打擊。
承乾宮內的燭火在縱情搖曳,龍塌後被捆綁起來凌湘兒已經醒來。
她不安的動了動胳膊,才發覺自己被捆綁著,想發出聲音,努力的張了張嘴,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記得冊封儀式結束後,一同和玄無冕坐上車輦,接著她就記不起所發生的事。
凌湘兒只是被玄無冕點住了啞穴,他有心邀請她看一場好戲。
「無冕哥哥……」裹著錦被的是宋玉翎。
玄無冕從龍塌上起身,「替朕寬衣吧!」
宋玉翎起身,**著身子,走到了玄無冕面前,開始鬆手為她寬衣。
明晃晃的紗幔在燭火的照耀下,顏色顯得詭異。凌湘兒睜大眼,不敢相信玄無冕居然會當著自己的面做出如此私密的事。
不,不可以。我才是西霞國的皇后娘娘,正宮娘娘是我,玄無冕的髮妻也是我。今晚是我的大婚之夜,與他共度**也該是我。
「我準備好了,無冕哥哥翎兒願意成為你的人。」宋玉翎的聲音帶著誘惑。
慢慢地貼上玄無冕精壯的身軀,吐氣如蘭。
凌湘兒開始甩頭,恨不得離開承乾宮。
原來,他並沒打算放過她,是她太傻,傻到相信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會因她做出改變。
母妃,被人拋棄的滋味真的好痛好痛。要是可以,湘兒寧願不要後位,安安分分的在南郡國守著我的母妃。可是母妃,湘兒不答應和親,你我也一樣不得安生。為什麼,我們安分守己,相依為命,那些人總是欺負我們,看我們哭,他們就笑的開心。
她痛苦地閉上雙目,眼淚情不自禁的滑落。
庭佑,我該和你離開的,不該回到玄無冕的身邊。是我異想天開,以為他能給我機會,為我帶來希望。
我想博得恩寵,千方百計的想,遠在南郡國的母妃等著我風風光光榮歸故里,我只想救她,救她脫離水深火熱的困境。
是我錯了,是我想的天真,想的簡單。
玄無冕將宋玉翎打橫抱起,兩人雙雙倒在龍塌上,他的眼不經意掃過凌湘兒的所坐著的方向。
兩人的視線對在一起,凌湘兒看不清玄無冕此時的表情,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寢宮內迴盪著春色漣漪,宋玉翎嬌媚的聲音猶如刺耳的號角,每一聲如利刃刺在凌湘兒的心坎上。
在最無助的時候,她想到了溫文爾雅的玄庭佑,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是那麼溫柔。可是,她令玄庭佑失望透徹。
庭佑,我後悔了,如今的我寸步難行,你可聽到我內心的召喚?
承乾宮外喜慶的煙火依舊騰空升起,絢爛落下。
容洛似乎察覺到什麼,她想衝上前去,竇文景不顧體統,扣住了她的雙手。將她強行帶離承乾宮前,兩人來到御花園。
「放開我……」容洛拚命掙扎著。
竇文景沒及時鬆手,看得出來容洛十分護主。
凌湘兒今晚一定生不如死,新婚之夜與玄無冕共度**的不是她,而是宋玉翎。這個局,竇文景也是始料未及。
「沒有人可以傷害公主,她的身世夠可憐了,為何皇上還要如此待她。」容洛哭喊著,也不怕竇文景去向玄無冕告狀。
見容洛哭泣,竇文景不忍心,鬆開了鉗制。
已是深秋的夜,露水也開始變重。他看到容洛在顫抖,看到容洛,竇文景想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
心裡自是湧上幾分悵惘,當年發生的事,如今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想保護皇后娘娘,以後就隨我學防身之術。」他抬頭對月,口吻輕描淡寫。
想在宮闈求生存之道,必要付出常人不能付的代價。
凌湘兒會選擇嫁到西霞國,為的是撫養她多年的凌妃,知恩圖報在皇室實在少之又少。
對凌湘兒竇文景自是刮目相看,他向來是個孤清的人,自然話也不多,可心如明鏡。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剛才你大可以阻止,可你沒有做。」容洛一臉憤懣,對竇文景沒好臉色。
他竟笑了起來,那笑在他臉上一縱即逝,淡淡地。
「你笑什麼?」被竇文景的笑惹怒,容洛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要是妹妹還活著,會不會像眼前這丫頭那麼潑辣。當年娘親若不隨父親上戰場,也不會無辜枉死,想念娘親的妹妹,更不會與自己走散。
為何,宿命總是跌宕起伏。
「不告訴你,想知道就跟我學武。」竇文景說罷索性率性而為,躺在了草地上。
雙手枕著腦袋面朝星空,不顧一旁站著的容洛。
容洛實在看不下去,「你自己躺個夠,我要走了。」
「看看夜空,心情會好一些。當年我妹妹走散時,就算下雨我也躺在屋頂上看夜空。」他說話時,黝黑的雙眸亮晶晶的。
說到隱藏的秘密,容洛原本一肚子想說的話,頃刻間消失無蹤。
這男人好生奇怪,丟了妹妹居然看夜空,真是怪人。
像是看透了容洛的心思,竇文景不急不慢的解釋。
「爹娘死的早,看著夜空,是希望爹娘能給我指引,好早日找到妹妹。」他說話的聲音變得輕聲細語。
好似不想被人聽清楚,又怕被人知曉根底。
容洛也隨著躺了下來,學竇文景面朝星空。
一望無垠的夜空呈現於眼前,她的視野豁然開朗。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綠綠的草原是她的家。故鄉,她再也回不去。小時候太窮,爹娘把她買給了人牙子。她才會有機會進宮當奴婢,凌湘兒和親,她運氣好被分配為陪嫁宮女。
「你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相信我。」她安慰一旁的竇文景。
話音剛落下,竇文景利索起身。
起身後的竇文景站在容洛頭頂上方,他俯下身,嚇得容洛仰起頭,她的額頭撞上他的下顎。
「好痛……」她揉著撞痛的額頭,眼淚直流。
竇文景也沒想過她會起身,還撞到了他的下顎。
「要不要緊?」他關心的詢問。
真是魯莽的丫頭,看著容洛的額頭有些紅腫,竇文景倒是心存內疚。
「瘟神,遇上你準沒事,下次離我遠點。」說罷,容洛逃也似的跑了起來。
望著遠去的容洛,竇文景輕聲笑了出來。
依容洛的個性,要在宮中生存實屬難事,打抱不平的性格很容易吃虧。
容洛跑到半路時,正巧被一名小太監攔住。
「容姐姐嗎?」小太監對容洛恭謙問道。
她不認識眼前的小太監,倒也沒否認自己的身份。
「敢問公公有何事?」容洛心底湧上了狐疑。
「太好了,終於找到姐姐了。奴才是今天剛分配到鳳儀閣的常樂,容姐姐可以喚奴才小樂子。那個,皇后娘娘回到了鳳儀閣,奴才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來找姐姐回去。」常樂一臉著急。
一聽常樂說凌湘兒回到了鳳儀閣,容洛馬不停蹄雙手提著裙擺,朝鳳儀閣跑去。
她跑到鳳儀閣,凌湘兒正站在迴廊下。她的側臉看上去帶著幾分淡淡的憂傷,臉上淚痕未乾,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兒。
一身的鳳袍被晚風吹亂,裙擺拖在地上,似枯萎的一地落花。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容洛走上前對凌湘兒施禮。
凌湘兒用一雙哭紅的眼凝視著容洛,嘴角帶著苦澀的笑。微微俯下身,扶起了半蹲的容洛。
新婚之夜慘遭拋棄,如此消息只怕天亮後就會傳遍整個宮廷。
當皇后娘娘當成她這樣,什麼面子都丟盡了。
「皇后娘娘,呵……好高貴的稱謂,可是我配嗎?」凌湘兒一臉哭笑不得望著容洛。
容洛看凌湘兒一臉憂傷的樣子,心裡滿是憂慮。
「皇后娘娘的名分是當之無愧的,你乃南郡國的公主,當西霞國的皇后是實至名歸。」容洛輕聲安慰凌湘兒。
凌湘兒被冷風吹的有些瑟瑟發抖,「容洛,私下喚我公主就好。至於皇后娘娘的名諱,我當真不稀罕。」
她抱住了容洛,潸然淚下。
為何玄無冕對她那麼恨,從他眼裡看來,她像做了十惡不赦的錯事。到底錯出在哪裡?恨一個人,不是需要理由、依據嗎?若不是和親,她和玄無冕根本素不相識。
「公主,你受了什麼委屈?」容洛也抱住了凌湘兒。
凌湘兒沒有道明真相,她離開容洛身上。「沒事兒,不過是想家了而已。瞧我,越來越愛哭了。」
最近,她的眼睛看遇上的強烈的光就會刺痛。哭多了,眼淚還會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有時候,她寧願自己一睡不醒便能徹底解脫。
對於不會說謊的凌湘兒,容洛不相信她的那番話。
握住了凌湘兒的雙手,冰冷的雙手令容洛心中一驚。「公主,你的雙手好冰。」
「不礙事兒,我不冷,真的。」她弱弱一笑,隨著抽離被容洛握住的雙手。
逕自邁進了鳳儀閣,容洛也隨後跟上。
常樂見凌湘兒進來,上前為她備上熱茶。
平生第一次,有奴才對她畢恭畢敬,凌湘兒的眼不禁轉紅。
「小樂子你先行退下,這裡有我伺候著。」容洛屏退了常樂。
她想讓凌湘兒靜一靜,主僕好說會兒體己話。
凌湘兒呷了一口熱茶,抬起頭,臉上一片平靜。「容洛,明兒起我改吃素,初一十五誦經念佛。」
清心寡慾也好,安然渡一生也不失為福氣。
宮廷之爭終究不適合她,她只求佛庇佑,母妃身體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