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麟此人向來處亂不驚,先前的手足無措皆來源於管默言不可理喻的無賴打法,驚覺自己被她這一番的鬧騰後竟然險些亂了陣腳,月麟不免惱羞成怒,連帶著臉上的戾氣也加重了幾分。
萬想不到慣常殺伐決斷的自己竟然會被這麼個小妖精牽著鼻子走,思及剛剛他幾乎是被她當猴子耍了一般,月麟更是惱火得險些吐了血。
只是怒極過後,月麟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心浮氣躁乃是兵家大忌,雖然只有兩個人的戰場,但戰局波譎雲詭風雲變幻,稍有不慎便會兵敗如山倒,攻敵攻心,心不堅則敗勢現,想不到管默言打的竟是這樣的主意,端得是好算計,好陰險。
「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想不到妖王陛下竟對月某如此青眼有加?只是陛下突然這般熱情如火的投懷送抱,倒叫月某有些受寵若驚了。」
見月麟這麼快就恢復了平靜,管默言倒也不顯得有多失望,原本她就沒指望自己可以迷惑月麟多久,畢竟若是他真那麼好對付的話,也不會將自己逼到如此地步了。
只是他以為他現在還有機會嗎?
戰機稍縱即逝,失了先機,只怕他再無機會了。
「月麟兄多心了,默言對月麟兄毫無非分之想,我感興趣的是……」
言及此處,管默言卻故意頓住了語氣,只瞇著一雙澄澈如清泉出澗的烏黑美眸,媚眼如絲的瞟向月麟。
沒想到管默言竟然還會故態復萌的玩這一套老把戲,月麟措不及防,雖然極力隱忍,仍是有些難以自持的晃了神。
管默言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記眼波的殺傷力,不能怪她卑鄙小人,所謂兵不厭詐。在生與死的面前,任何信念操守都可以被輕易拋卻,況且月麟之所以出言譏諷,為的就是激得她順著自己的意圖走,她豈會令他如願。
「我感興趣的是……月麟兄背後的那個人。」
「哦?此話怎講?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月麟頗有玩味的整了整腕間繡著金線的手袖,狹長窄眸泛著冷笑,似笑非笑的斜睨向管默言。
管默言始終緊盯著月麟的面部表情看,自然不會錯過他冷眸中那一抹轉瞬即逝的幽光,心中不免有些想笑,色字頭上一把刀。想不到他這冷硬如斯的禍世梟雄竟也會有色令智昏的時候。
可惜他想躲在幕後翻雲覆雨,她卻偏偏要掀了他的遮羞布,讓他再也無處躲藏。
「想不到向來自視甚高的一界霸主。竟也學會了這般遮遮掩掩的婦人把戲?莫不是圖窮見匕無計可施了嗎?我的——魔——王——大——人!」
驚聞管默言口中一字一頓的最後四個字,月麟臉上精心偽裝的面具終於徹底崩裂,頓時眉目猙獰,殺氣立現。
然而還不等他做出反應,管默言已經先他一步將全身最純粹的精氣逼到了右手指尖。她本已靠得他極近,此時更是向他身前疾行了半步,蔥削般的瑩白玉指如利劍般直指向他的眉心處。
原本因居於陣心的關係,房間內儼然緩緩凝聚出層層混沌如晦的青灰色霧瘴,然而管默言一指祭出後,竟猶如劈天戰斧般將眼前厚厚的霧瘴生生撕裂開了一道口子。時間彷彿靜止,可就在轉瞬間,凌厲的殺氣已排山倒海般呼嘯而至。
月麟大驚失色之餘。慌忙向後退去,欲躲過她這致命的一擊,然管默言怎會讓他如此輕易的逃脫,早在她察覺出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便已經在暗暗凝聚精氣了。為了防止他提早察覺,她才故意出賣色相來擾亂他的心志。
彼時。管默言早已算準了他的退路,又豈容他乘勢退走,她左手結印,口中飛快吐出一連串的咒法,右手化指成刃,霎時斂起千萬道銳不可當的劍光,寒意凜冽的劍氣於空中交匯凝聚,電光火石間已然交錯纏繞萬劍合一。
一時間銀光乍起,竟猶如烈日當頭,瑞氣千條,光芒萬丈,令人不敢逼視。
月麟倉惶後退,卻被身周突然暴漲而出的墨色籐條緊緊地纏繞住四肢,根本就動態不得,眼見著管默言的指劍已然夾裹著雷霆之勢衝著自己面門劈來,不由得他目呲俱裂,仰天嘶聲一吼,欲喚出體內的魔元來做最後的拚死一搏。
早就猜到這個傢伙萬不會乖乖束手就擒,若被逼至絕路時定會生出與自己同歸於盡的狠勁兒來,可惜他一條賤命實在不足惜,怎配與她交換?
右手劍勢不停,管默言左手收勢,並迅速咬破了舌尖,顧不得嘴裡腥甜難耐的味道,她一口精血噴出後,左手立時結印,憑空畫血成咒,織氣成網,揮手向月麟擲去。
暗紅色的血網一經撒開便好似天羅地網般四散張開,遮天蔽日,疏而不漏,月麟本還凶悍異常得滿身暴戾之氣,直掙得縛著他手腳的籐條都有些岌岌可危。
誰知那本還有些模糊的血網當頭罩在他身上之後,竟瞬時結成赤金色的籐網,籐上若有花葉,細看之下竟好似地湧金蓮。
月麟手腳被俘卻仍拚命扭動身體,妄圖掙脫掉身上的束縛,他雙目赤紅如血,眼神迷亂而癲狂,那駭人的血瞳中早已失了焦距,儼然就是入魔的前兆。
然而管默言以自己不死神族之血織成的彌天大網,又豈能是那麼好掙脫的?
見籐網竟將自己週身四溢而出的騰騰黑霧死死的鎖在了網中,月麟的身體怵然一滯,接著便好似是經受了極大的恐懼一般,開始了更加瘋狂的垂死掙扎。
月麟的恐懼是有根據的,地湧金蓮乃佛家五樹六花之一,他怎麼都想不到她一個妖物如何驅使得了佛家至寶————大無上鎮魔網。
此時網越收越緊,若側耳細聽,竟能清晰聞到嘎巴嘎巴的骨裂聲,管默言豎起左手手掌,劈空擊出掌印,轉眼間籐網金光大盛,霎時竟燃起熊熊烈火來。
月麟深陷火海,痛苦萬分的嘶吼聲猶如困獸長嘯,鶴死尖唳,然而籐網堅不可摧,任憑著他豁出命來的拚死掙扎,也根本只是徒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