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看朱成碧心迷亂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當第一縷朝陽柔柔穿透窗欞而來，秘色嬌羞地睜開了眼睛。聽著身畔穩穩的呼吸，秘色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驚醒了身邊的人……
雖然已經是多年的相伴，雖然更是早已經有了小小的霽月，但是此番洞房花燭之後的第一個早晨，秘色還是體會到了全新的感覺，宛如剛剛相識的羞澀靜靜地縈迴在胸臆之間。
那首由大唐詩人所做的《閨意》詩，如今方知其中滋味，雖然沒有公婆要拜，但是總要面對自己新婚的夫婿，總要面對昨夜的**癲狂……
一想到昨夜……秘色羞得連腳趾都不由得緊緊勾了起來……
那一番感覺，似乎熟悉，卻又帶著無限的陌生，那種似遠似近的奇妙，讓秘色幾乎沉迷，更加讓她有了那種新娘初嫁的感覺……
……
朝陽，恍惚間又多爬升了一格窗欞，將更為燦爛的光芒投射入幽光餘韻的室內，更是扯了一縷金線擲入紅綃紗帳之中，讓帳中的人兒再也無法繼續裝作沉睡未醒……
這個時間，是不是世上的每一個為人妻者都要起身做飯了？秘色淡淡輕笑，腦海裡恍然蹦出「艾山」柔情地稱呼她為「我的小妻子」之時的模樣……
我的小妻子……呵呵，毫無華麗裝飾的一個稱呼，卻翻攪起秘色心底從未有過的甜蜜和柔軟……
不在意王室身，不在乎傾城貌，只願身如紅塵世間凡俗小兒女，郎儂妾儂，相依白頭……
秘色甜蜜地笑著，悄然起身。
既然真的做了人家的小妻子，就一定要盡到小妻子的本分啊。這多年來一直被艾山好好地寵著，幾乎沒有機會像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一樣，為他做一次早飯。
雖然這個時間，宮中自然有廚娘宮奴們在準備早飯了；雖然自己的手藝一定趕不上她們，但是——秘色卻想在這洞房花燭的隔日清晨，親手為自己的夫君做上一次早飯。
即便只是清粥小菜，即便可能寡淡青澀，但是秘色卻相信，當自己捧著親手做出來的飯食來到艾山的眼前時，一定會望見他湛藍的眸子裡，泛起的粼粼驚喜……
一想到那般的情景，秘色便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片刻之後便已經悄然滑出了紅綃紗帳，甜美笑著溜出了洞房……
……
秘色纖俏的身影剛剛消失於門口的金色朝陽中，紅綃帳中的玉山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雙湛藍的眸子全然不像剛剛睡醒的模樣，而是漾滿了清明，帶著微微的疲倦。
像是一夜未睡……
玉山柔柔望向身畔，與自己的枕頭並列的枕頭上，還留有秘色趟過留下的凹陷。玉山著迷地望著那個凹陷，想像著秘色伴在自己身邊的甜美睡顏，不由得心如狂潮，將臉頰靠向那處凹陷，深深嗅入那枕頭上殘留的髮香，心神俱醉……
這份幸福，完美到幾近不真實……
之前派出去尋找艾山下落的別古還曾經說，有人似乎從鳴沙山下救走過一個身陷流沙之中的男子……別古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那隊商旅，正要向東直入玉門關去查訪……
大婚之前的兩夜，別古親自在夜晚稟報說，已經在玉門關內找到了那隊波斯商人的落腳點，只是未曾見到他們救下的那個人，所以尚無法確定那個人就是艾山。別古說會在昨夜給他帶回確切的消息，可是苦等了半個夜晚，竟然也沒有見到別古的身影……
……
望著秘色趟過的位置，玉山的心再次狂亂如潮。
本來下定決心，再沒有確定艾山生死之前，絕不碰秘色的……可是自己終究忍耐不住，終究還是一次次地要了秘色的身子……
如今朝陽初升，卻迷霧未散，玉山不由得開始痛恨自己！
如果，如果哥哥他真的尚在人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會讓秘色跌入到何樣的境地，又會給哥哥帶來何樣的傷害！
本以為多年以來的殘疾，已經鍛煉出了他的靜如止水，已經讓自己擁有了足夠的定力……卻沒想到，秘色那般輕易地便擊潰了他所有的矜持和忍耐……
無窮無盡的渴望著她，失心落魄地忘了自己的初衷，甚至寧願自己唾棄自己，也不後悔曾經與秘色之間發生的一切……只是寧願痛恨自己，只是恨不得殺掉自己！
秘色起身之時的滿面羞色，其實早已經盡數落在了他的眸底，他的心如狂潮，情如狂潮，狠狠地壓制住自己的雙手，才沒讓它們再次將秘色擁入懷抱……
捨不得她離去，捨不得昨夜的一番溫香軟玉，真的就想這樣一夢不醒，千年，萬年……拋開所有的擔憂，拋開所有的計較，只聽從自己的心，只服從自己的渴望……
……
秘色羞澀的笑顏，再一次在玉山腦海中嬌羞浮現……
大紅蓋頭起處，她嬌美的容顏掩映在鳳冠琳琅的珠串間，脈脈含情，點點輕笑，秋波流轉，紅唇微顫……那一刻，玉山的心幾乎柔軟得流淌……
不管自己心裡有多少的擔憂，也不管未來會有多麼的不堪，玉山決定，那一切都要自己獨自背負下來，永遠將秘色蒙在鼓中，不讓她發現任何的現實……
洞房昨夜，嬌羞今日，玉山絕不想因為自己心中的陰霾而讓秘色委屈一分，更不想攪亂了一個女子對於新婚的美夢……
玉山披衣下床，循著秘色的身影，踏入淺金的朝陽……
……
看到秘色走入門來，御廚坊之中正在忙碌的一干廚娘、宮奴，全都驚訝地手足無措起來，有的還滿手麵粉，有的燙手一般的扔了手裡的活魚，撲通撲通跪滿了一地，向秘色可敦行禮。
大婚之後，秘色已然成為了高昌回鶻的正宮可敦，再遠非曾經的沒有名分的所謂王妃可比，內宮中的眾人，自然敬畏有加。
秘色看著大家這樣，自然有點不適應，面上點點紅暈洇染，嬌羞地說，「大家快起來吧……我來，是給大家添麻煩的……我想給亦都護親手準備一餐早飯，想讓大家幫忙……」
眾人聽著秘色和藹的口氣，又抬頭望了望秘色頰邊的羞紅，不由得彼此相視一眼，偷偷地笑了——此時的可敦，遠遠不是一個可敦的尊嚴呢，而只是一個新娘子，只是一個想為夫君親手做一餐飯食的普通的女子……
大家在秘色的命令下紛紛起身，有的開始按照秘色的吩咐幫忙料理，有的則開始給秘色出謀劃策該做何樣的飯食……
……
就在大家剛剛打破了身份的隔閡，其樂融融地在一起準備早膳的時候，忽地一聲門響，背對著門的秘色尚未察覺，可是身邊的眾人竟然又是全都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秘色微微驚詫，猛然回身，才發現「艾山」正含笑地站在門口，豎起手指示意大家不要出聲。
一望「艾山」到來，秘色的面上更是紅得難以自持。
御廚坊中的一干人等更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今日究竟是什麼日子啊，剛剛見到可敦來到御廚坊已經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這下子竟然連亦都護本人都駕臨御廚坊，真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哪……
玉山含笑望向大家，「往日準備膳食，真是辛苦大家了。今天，本都護想與可敦共同準備一餐早膳，就先跟大家借這廚房一用，大家只需回到各自房間休息便可……」
嘩……儘管大家都在盡力壓抑著，但是玉山的話還是如熱油入鍋，激起刺啦一片聲響。
亦都護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是想自己準備一餐早膳？他們是誰啊，他們可不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小夫妻，他們可是高昌回鶻的王上和王后啊！
直到玉山親自下了三遍口諭，這些人方纔如夢初醒地靜靜退出廚房……
換作往日，竟然對王上的口諭無動於衷，那可是殺頭的禍事啊！好在，看今天的王上，始終面帶溫柔笑意，應該不會計較大家的無心之失吧……
……
頃刻之間，廚房中只剩下了秘色與玉山兩個人。隔著淺金色的陽光，隔著麵粉、蔬菜、雞鴨魚肉，遙遙地四目相望。
一片柔情在兩個人心底柔柔蕩漾——這樣，真好……
彷彿是普通的民間小夫妻，這般的柴米油鹽，這般地人間煙火……
玉山笑著走上前來，拿起身旁一位廚娘留下的圍裙，雙手彎繞過秘色的腰肢，將圍裙靈巧地繫好……
鼻息相聞，耳鬢廝磨，秘色紅著臉頰等待玉山將圍裙打好結，卻沒料想，自己穿著圍裙的腰身卻被玉山下一秒鐘直接擁入了他的懷抱……
一吻，如靜好的時光，柔美而又漫長。
玉山在唇吻之間，喃喃地低喚，「早啊，我勤勞的小妻子……以後再不許不經我的允許，偷偷離開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