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情到濃時情轉薄
見到秘色突然出現,胡姬也不由得愣住了。本能地抬頭望了望玉山,卻沒想到她此時的表現已經在秘色心內形成了更深的傷害——原來並不是巧合的一個擁抱,而是真的兩個人之間心有曖昧……
秘色定定望住胡姬,面露驚疑,「胡姬……你不是應該與玉山在一起嗎?你怎地會認識艾山,又怎麼會與艾山這般?」秘色不解的目光層層繚繞住「艾山」,對於「艾山」的怪異之處再次產生了濃濃的疑惑。
「艾山」微微皺眉,背對著秘色輕輕說,「我與胡姬早就認識了的,別忘了當初在從黠戛斯回高昌的途中,我們就在西路客棧中認識了胡姬啊……」
秘色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那一刻,胡姬的嫵媚與機智,彷彿是大漠之間耀眼的花朵,映襯著背後串串的紅燈,閃著著妖冶媚惑的魔力。而那時的艾山,豪氣干雲的樣子也灼灼如大漠之上的驕陽……這一對優秀的男女,必然是從那時起便已在彼此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
「艾山」悠然又說,「上次在後唐,我雖然隱身於太和公主的宮內,但是進出調度等一切事宜,多虧胡姬從中幫襯……」
原來如此……原來早就彼此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更有機會在後唐重逢,更是彼此鼎力合作……
雖然都是為了幫自己,雖然都是因了自己的緣故,可是秘色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原來竟是由自己成為了他們之間暗通款曲的橋樑……
……
秘色愴然一笑,輕輕地說,「胡姬……後唐一別,好久不見。我以為我們會在我大婚之日重逢,我甚至拜託了你們組織中的人捎一份請柬給你,卻萬沒想到,我們竟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相聚……」
秘色又是慘然輕笑,「胡姬,知道嗎,再過半月就是我與艾山的大婚之日了呢。我以為,走過了這麼多年,我們終於能夠堂堂正正地、帶著天地的祝福成為夫妻,卻著實無法預料,就在大婚之日即將到來之時,竟然望見你們這般在一起……」
秘色淒然望住「艾山」,身形踉蹌,「終究是情到濃時情轉薄,是嗎?即便再深的感情,也會隨著歲月的變遷而漸漸褪色;即便再真摯的誓言,也會被搖擺了的心拓白成一紙空言,是嗎?」
秘色蒼白的面色讓胡姬微微心痛,她仰頭望向玉山,真的希望玉山能夠在這個時候說清自己的身份。
如果秘色知道了眼前的「艾山」實則是玉山,便不會再對自己有這般濃重的哀怨;可是玉山,聽著玉山之前的話,竟然寧可讓自己背負上罪責,也不願承認自己並非艾山的真實身份!
胡姬望住玉山,望住他湛藍的眸子裡凝滿的堅定,望住他頰邊藏著的點點心痛,不覺心如刀絞——原來他是真的已經決定這麼做了,不論要背負何樣的罪責,不論要讓自己多麼難過,也要留在秘色身畔,也要守在秘色身邊……
他真的,就一點都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嗎?即便此時是以艾山的「名字「出現,但是秘色怨恨的那個「人」卻是他啊!
……
「艾山」回眸疼痛地望了一眼秘色,正欲出言,卻被一個忽然急急而來的身影截住。
那個黑衣人湊到「艾山」耳畔說了幾句什麼,讓「艾山」的面上不由得騰地變色!
「艾山」屏退了那人,回眸再次望向秘色,神色之間已經由疼痛又增添了幾許的惶惑與掙扎,「秘色……我知道你會難過,不過我也並不想瞞你。」
「艾山」此言一出,胡姬不由得神色大變!她定定地抬眸望「艾山」,顯然絕對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既不向秘色解釋,反倒更將一起向迷亂的方向推進了一步!
「艾山」依舊定定地抓住胡姬的胳臂,將胡姬用在他的懷中。從外面看來,完全就是一副深情相擁的模樣,只有身在那臂彎之中的胡姬才能感覺得到,那臂彎實際上一直在隱然地顫抖著,那糾纏在皮肉之下的血脈,一直在繃緊地跳動著!
「艾山」頓了頓繼續說,「秘色……我知道你一定會生氣,一定會恨我……但是既然登上了王位,便很多事情已經身不由己……秘色,我現在不僅是你的夫君,我更是回鶻的亦都護啊……」
「艾山」仰頭,深深地吸入空氣,彷彿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秘色啊……就如同當年我迎娶了大唐太和公主一樣,身為王者的婚姻從來不只是一個人的決定,它總要關係著國家社稷、民族命運啊!」
……
聽得「艾山」忽然提到當年迎娶太和公主過往,心下忽然湧起無窮無盡的霧靄,一股不祥的預感纏絞在胸膛之間,久久不去……
果然不出秘色所料,「艾山」當著秘色的面輕擁了下胡姬,輕輕地說,「秘色,胡姬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西路客棧的老闆娘,她如今已經是于闐國的長公主了……此番于闐使者來到我們回鶻,便是協商和親之事的……」
此言一出,不僅僅是秘色,就連胡姬自己都愣住了!
胡姬不解地凝望著面容慘淡的「艾山」,心下不但沒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是纏攪起層層的疼痛。
秘色痛苦地擁住了自己的雙臂,掙扎著問「艾山」,「艾山,你究竟想說什麼,你直接告訴我吧!我挺得住,我受得了!」
「艾山」背轉身子,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繼而轉頭望向秘色,「于闐與我回鶻接壤,關係到高昌的百年基業之穩定。雖然胡姬與我們交好,但是畢竟那還只停留在私交的層面上,所以我希望能夠透過胡姬,讓高昌與于闐永結姻親之好,以保我回鶻,國運昌隆……」
「所以……」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們的大婚之日,同時我也將迎胡姬進門!」
……
「倉郎——」一聲脆響從秘色所站立的地方鏘然傳來,劃破了薄薄的夜色,像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直直刺向玉山所站的方向而來。
儘管並不是無形的利刃,卻將一種更為深重的痛楚劈入玉山的心魂。他轉過身,雙臂藉著緊緊地擁住胡姬的力量,來努力壓抑住身子的微微顫抖——否則,否則他會壓抑不住自己的心痛,他會奔向秘色的身畔,將所有的謊言全部收回,將蒼白得如同紙人一般的秘色擁入懷中!
從來沒想到,原來自己竟然也有這般傷害到秘色的一天……
從來沒想到,原來自己的口中也能吐出這般殘忍的話語……
他突地瞭解了,當年哥哥迎娶太和公主之日的心境,竟然也是寧肯自己登時死去,也不願面對秘色那一張慘白的面容吧……
他痛恨自己,鄙視自己!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卻同樣要給她帶來這般的傷害……
只是——卻不得不這樣做啊……
在還沒得到那個確切的消息之前,在還無法確定自己該怎麼做之前,他不能放縱給自己跟秘色同處一榻……
儘管他想,儘管那種渴望已經凝結成了他身體裡糾結的痛,儘管他夜夜夢著能夠一睜開眼睛便望入秘色的笑顏……可是還不能啊,否則他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忍耐多久,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一時狂情發作傷害了秘色……
他愛她,他想得到她,是的,是的,這份心從來都是明明白白地敞開著給上天看;但是他更想做的是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不讓她做後悔的事情……
如果,能夠用一個程度較輕的傷害,免除一個深重傷害的來臨,那麼他願意,願意讓自己背負所有的罪責,願意讓秘色對他心有怨尤,也要免除掉那即將到來的一切!
……
玉山垂下頭,用只有胡姬聽得到的聲音低低地問,「璃兒,你會幫我的,是嗎?」
胡姬的眸中閃著淚花和絕望,卻仍然鄭重地點頭,「如果我不幫你,這個世間還有哪個女子會傻到要去幫你嗎?你是玉山啊,你是我至高無上的少主啊……幫你,是我的責任,不是嗎?」
兩個人的對話隱秘而低沉,被愈益深黯的顏色層層包裹住,只留給秘色一個曖昧的背影。
從秘色的角度看去,「艾山」擁住胡姬,低低地垂下頭去;而胡姬則揚起臉頰,朝向「艾山」……所有的一切都被脊背擋住,那姿勢看上去更像是一次深情的凝眸,更像是一個——灼熱的親吻!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