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春在枝頭已十分
彷彿對著絕世的珍寶,一室昏黃之中的兩個人,彷彿定格在迷亂的魔法裡,明明心如狂潮,卻誰都不敢深深掠奪,只能淺嘗輕啜,只許小心翼翼。
艾山癡迷地望住昏黃的斜陽中,秘色那一顆被他反覆淺嘗之後的紅唇,嬌媚欲滴,羞紅點點,竟是無法自已地一再品嚐下去,似是中了魔,似是上了癮……
明明知道,只有這樣的淺嘗輕啜,遠遠無法滿足內心的渴望,無法壓抑住身體的狂叫,可是卻無法捨開這微微輕顫在昏黃幽光之中的紅潤櫻桃,彷彿哪怕只要能夠吮住它,也能夠讓靈魂完整,也能夠讓乾渴的心神飽嘗甘霖。
秘色跨坐在艾山的腰間,愣怔地望著他絕美的容顏,此時竟然佈滿了羞澀。本來已經是絕世的美玉,此時更是粉紅點點,宛如嬰孩般粉嫩,又恍如酒勳時的醉人。
鍾情一刻,宛如一杯清涼甜美的果酒,明明知道是酒,明明知道只能淺嘗輒止,卻停不下,卻捨不得,只能一再地吮吸,只能一再地啜飲下去……
秘色驚心動魄地凝視著他湛藍的眸子,被情潮催動得愈益幽深下去,彷彿千年的古潭,拽住她的心神,一直下墜,下墜……直到墜入無邊無際的玄黑霧靄之中,直到——完全迷失了自己,再也收不住,再也挽不回……
……
正在室內的空氣幾乎狂熱到即將爆炸的時候,門外忽地傳來輕輕的一聲稟報,「啟稟王上,于闐國使節已經到了……」
那嗓音雖輕,卻仿似帶著千鈞的力量,瞬間擊碎氤氳於艾山與秘色之間的魔法,讓兩個人彼此癡纏著的身體倏然分開,雖然依然氣喘吁吁,然兩個人的眸子都已經漸漸浮上了清明。
艾山先回過神來,輕輕將秘色的身子扶好,幫她將凌亂的髮絲捋順,整理好她的衣衫,湛藍的眸子依然漾著**的微光,凝視住秘色,「儘管不捨得,但是——我現在要離開一下。」
秘色羞著臉頰,微微頷首,真不敢想像,剛才那一刻的女子便是自己……
艾山面上,情潮未褪,點點粉嫩的顏色依然綴掛在如玉的面頰之上,就連眉間都似乎掛上一抹妖嬈……
秘色不由得看癡了,手兒下意識拉住艾山的衣袖,忘了放開。
艾山整理好衣衫,回眸深深望著秘色眸中那一抹留戀,嗓音不由得沙啞了起來,湊近秘色的耳邊,輕輕地說,「秘色,等我……等到我們的大婚,等到我終能堂堂正正地擁有你……那時就算你不讓,我也不會放開你……」
秘色面上騰地燃燒起來,滿面羞紅著,全然不知所措起來。
艾山仰首大笑出聲,橫過湛藍的眼波,滿眼揶揄……
秘色這才知道,自己竟然著了艾山的道兒!剛想捉住艾山的手臂,卻被他靈巧地避開,一個滑步已經竄到了門前!
門外便是前來通稟的內侍,秘色再不甘,也不敢再造次,只能閃著晶亮的眸子,微微咬住紅潤的櫻唇,微微鼓起兩頰,望住艾山。
艾山又是朗聲大笑,朝向門口走去。
一腳已經邁出了門檻,他忽地轉過身來,遙望著嬌媚可人的秘色,輕啟唇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言罷,湛藍眸光一閃,黑色的身影已經出得門去,空留下秘色一人,站在昏黃的幽光中,定定凝望……
……
出得門來,艾山已經全然換做了另一副表情,從容冷靜著問來通稟之人,「于闐那邊的事情辦好了?」
那人躬身,「是,已經辦好。于闐先王的太子已經重新登位,篡位的于闐王已經斬首。胡姬她也已經回到于闐了……」
艾山沉吟了一下,拽住那人的衣袖急匆匆向外走去,待得距離房門遠了,方輕輕地問,「那件事——進展得如何了?」
那人微微皺眉,「屬下沿著鳴沙山方圓百里細細搜尋,如今已經是第三遍了,這一次將不放過任何一個牧民的帳篷,不錯過任何一隊商人的駝隊……」
艾山幽幽一歎,「大婚之日只有半月了,我必須要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之後,才知道該如何走入這場大婚……別古,這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要拜託你,請你務必盡心……」
那被艾山叫做別古之人,深深躬下身去,「您放心……屬下的命是您救下來的,屬下活著便是甘心情願為您驅馳,所以屬下定然要在大婚之前,給您一個確定的答案……」
艾山微微點頭,別古躬身又是一禮,回身一個騰躍,身影便輕巧地消失在斗拱飛簷之上,再無蹤跡。
艾山揚眸望天,心下浮現起剛剛與秘色那情纏的一刻,心魂不由得又一次重重顫抖……
真恨不得任性一次,恨不得只為自己自私一次,卻不得不停下,不得不——離開啊……
為什麼上天總要讓自己做這般困難的抉擇,為什麼上天總要讓自己背負快意與負罪的雙重考驗?
好難。
真的,好難啊……
……
正想歸去,樹梢之上忽有隱隱風來。艾山微微蹙眉,並未望向樹梢,輕輕地說,「既然來了,便出來吧。不是說你已經回了于闐嘛,怎地又回來?」
金黃的斜陽中,濃綠的樹影倏然一晃,一個紅衣的身影翩然飄落,一雙棕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住艾山。
艾山輕輕一歎,「于闐的一切,都安頓好了嗎?怎地又會回來?」
那女子幽幽地說,「謝謝你幫我哥哥奪回王位,又幫我報了殺父之仇……篡位的叔叔臨死之前已經向父王的靈位懺悔……如今哥哥重新登位,于闐的一切重歸了平靜。哥哥也答應了我,永不對高昌啟動兵戈,讓你放心……」
艾山幽幽一笑,「這是我當初答應你義父義母之事,另外還有一樁就是再幫你找一個好人家了,呵呵……」
那女子棕褐色的眸子裡,淚光一閃,倔強卻又可憐地望住艾山,「你,你真的要用這個身份,與秘色大婚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艾山一笑,「這是我等了一輩子的事情,我自然比誰都清楚我在做什麼啊……」
那女子淚光一轉,「如果此事被秘色知道,或者被外人知道,你會被唾棄至死,你知道不知道?!」
艾山恍然輕笑,「那,又能怎麼樣呢?沒有她,我生不如死;哪怕擁有她一天,擁有她一刻,縱然被唾棄至死,於我也是最大的快樂了啊……」
那女子深深吸氣,「你是說,你寧願用這個身份一輩子,對不對?你寧願讓秘色把你當做他,你寧願讓真實的你從此死去,對不對?!」
艾山微笑,「我——早已經死去了。從見到她的那一刻,從離開她的那一刻……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她在我身邊,只要我能天天見到她開懷的微笑……」
那女子的淚再也無法忍耐,禁不住低低哭出聲來,「你太傻!你太傻了啊!明明是這個世間最完美的男子,為什麼一碰觸到這件事,一碰到她,就會變得這般地癡傻啊?」
艾山回眸,瀲灩輕笑,「人之一生,總要傻一次吧……如果是為她,我——心甘情願……我會將這癡傻當做無上的榮耀,一生追隨,終身守候……」
那女子眸子中閃過絕望,「可是你別忘了,直到現在也還沒找到他的屍體!一天沒有屍體,便一天無法確定他的生死!你怎麼還能大婚,你不怕秘色將來恨你?」
艾山微微閉住眸子,深深吸氣,「我知道……所以,一日沒有確定他的生死,我便會一日不碰她……即便大婚,即便夜夜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