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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敦煌 18、君須憐我我憐卿 文 / 回回蘇

    18、君須憐我我憐卿

    秘色的雙足還維持著一足跨出門去,另一足尚在門內的姿勢,淚卻已經跌落了下來……

    他在說,「忘了我是回鶻的亦都護」,這便是以一個普通男子的身份,在向自己求婚啊……

    亦都護會有龐大的後宮,會有無數的嬪妃;但是一個普通的男子,只會有一個妻子,只會有一次的愛啊……他說讓她忘了他的身份,他說讓她忘了霽月,這便是讓她只是因為他,只是因為這份情,拋開外在的身份,拋開道義的責任,而嫁給他……

    秘色的心中百感交集,整個身體似乎已經無法移動。

    雖然之前已經與艾山私下裡拜過天地,儘管回鶻的百姓都早已經在心底裡認可了自己,儘管——之前在梁家的婚禮上,又曾經走過了一遍婚儀……幾乎可以說,兩個人的婚姻早已經被天地、臣民、禮儀所認可,不用再舉行了。但是艾山知道,艾山明白她的心底也曾經悄悄地揣著過一個夢想啊,那就是正式披上大紅的嫁衣,正式挽著愛人的手,共剪一張大紅的喜字,看著洞房的喜燭輕盈地跳動……

    凝望著那湛藍的深情凝眸,凝望那絕美的面容上瀲灩的鍾情,秘色如何還能搖頭。甚至忘了自己還一腳門內一腳門外的姿勢,忘記了自己依然是扭身回望的狀態,只能低低地垂著淚,鄭重地點下頭去——恍若整個堂間寂寂無人,恍若沒有這般隔著遙遙的距離,秘色輕輕地說,「不因為你是回鶻的亦都護,不因為你是霽月的父親,不因為我們曾經私拜過天地,甚至——不因為你的外貌,不因為你的姓名,只是因為你是你——我願意……此生不渝,終身不離!」

    ……

    「嘩啦——」只聽得王座之上一片跌倒狼藉,王座旁邊的桌案、杯盤、花瓶、香爐,甚至就連幾個侍衛和宮奴都被突來的身影,推得東倒西歪!

    滿朝的大臣,被眼前的一幕驚住!——只見得他們的王上,高高在上的回鶻亦都護,竟如同一個毛頭的小子,莽莽撞撞從王座上站起身來,眼前彷彿看不見所有的障礙一般,直直推開一切,只為了衝開一條通路!

    他幾乎是整個人從台階上直墜下去,仿似酒醉,仿似神迷,全然失卻了往日的沉著,全然不見矯健的身手,就那麼一路辟辟乓乓地跌跌撞撞著直奔到了秘色的身前!

    終於站到了秘色的眼前,四眸相望之時,兩個人都不由得努力壓抑住眼中的淚花……

    艾山更是惶然地一時間忘了說什麼,只是定定地望著秘色,只是傻傻地笑著,只是——湛藍的眸子裡漾滿水霧,只是一顆心跳得幾乎瘋狂!

    ……

    秘色望著艾山,望著他努力壓抑著的、掩飾在黑色絲袍之下的微微抖動,望著他湛藍的眸子裡幾乎滴落的深情,望著他緊緊地攥起來的雙拳……秘色不由得,悄然地笑了。

    艾山——越是在這樣的時候,他的表現越是率真得像個孩子……

    此時此刻的他,是真的在高興啊;此時此刻的他,甚至緊張得在微微地顫抖。

    這還哪裡是那個冷靜的君王,這還哪裡是剛剛那個笑論「非戰」策略的將帥?彷彿一如當年曾見,彷彿重回他十三歲的時光……

    無數的柔軟,悄然襲來,秘色的心漾滿春潮,滿滿的都是溫柔,滿滿地——都是幸福……

    秘色緩緩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艾山的手,不知怎地,她此時只是想輕喚一聲「傻孩子」,只是想將他緊緊地擁在懷中。卻又知道此時不宜這般,只能握住他的手,只能讓他也感知到她的激動。

    兩個人是相同的幸福啊,兩個人是一般的心思,都在為這一刻的到來而深深開懷,卻也有因為太重視對方而起的微微的緊張……

    從此,我要擔負你的一生啊……不論疾病,不論貧窮,不論蒼老,不論醜陋,都要陪著你,都要愛著你,一生一世攜手而寫,慢慢走完這一段人生,慢慢畫完這一部人生的畫卷……我不怕你給我帶來壓力,我只是怕,怕自己不能給你帶來足夠的幸福,怕自己不能帶給你世間最美最好的一切,所以我會禁不住地緊張,所以我會有微微的害怕……

    這緊張,這害怕都是因為太愛了啊……

    ……

    秘色的手,輕輕握來。艾山的心重重一蕩。

    他不敢相信一般的遲疑了一下,然後嘗試著回握秘色的柔荑,待到確定秘色隱然的鼓勵,方才更進一步,變被動為主動,全然地將秘色的手緊緊地包入自己的掌中!

    艾山垂下頭,面頰與秘色咫尺之遙,定定地望住秘色的眸子,輕輕地問,「秘色……你真的說,不因為我的外貌,甚至不因為我的姓名,只是因為我是我,而願意做我的妻子,與我終生不離嗎?」

    秘色回望著艾山,靜靜地笑,柔順嬌媚地點了點頭,雙頰飛起點點的羞澀。

    艾山不由得癡了。雙眸凝望在秘色殷紅水潤如櫻桃一般的唇,定定發呆,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

    秘色的頰,更見羞紅,輕輕晃了晃手臂,召回艾山的神智,「喂,還在朝堂之上……」

    艾山的面頰不由得也是一紅,站直身子回望滿堂朝臣,不意外地望見他們滿面歡欣的笑。

    秘色努力將柔荑從艾山的掌心抽回,面色緋紅,「我先回去,你跟他們商量事兒吧。」

    艾山含笑,微微點頭,轉身走回王座的方向。

    剛走出去沒有兩步,忽地又是猛然回身,再次深深凝望秘色,旋即忍不住跑回身來,一把將秘色拽入臂彎,深深地擁入他的懷中!

    ……

    滿堂朝臣皆是重重地訝異,隨之微笑著垂下頭去,以守臣子之禮。

    秘色卻宛如溺水在艾山的懷抱之中,只剩下一張臉露在外面,羞不可抑。

    艾山幽幽地說,「秘色,太好了,秘色……雖然我知道那可能是我的奢求,但是能夠聽到你這麼說,真的是太好了……這一生,上天終於沒有虧待於我,終於讓我能夠擁有你……哪怕一天,哪怕一刻,只要能夠擁有你,即便要背負更重的罪責,即便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我都願意,我都願意……」

    秘色的心愀然一疼,輕輕拍著艾山的脊背,輕輕地說,「傻孩子……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啊,我們已經有了霽月啊……我會陪你一生一世,我會愛你一生一世……怎麼會只有一天,怎麼會只有一刻……我要你好好地陪在我身邊,我要你好好地教導霽月長大,不許再胡思亂想,不許再說什麼罪責和代價……那些我們都已經經歷過太多,已經夠了,應該讓那些沉重的詞彙遠去,該是我們放開心懷迎接幸福的時候了!你說,對嗎?」

    艾山深深地凝望住秘色,眸光之中隱隱有水光粼粼,「是啊……秘色,你說得對,我們還有一生的時間,哪裡就只剩下一天,怎麼就會只有一刻呢……我不再說什麼罪責與代價了,我要好好地陪著你,守著你,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秘色微笑,越過艾山的肩頭望了一眼他背後偷偷望來的群臣,悄聲說,「快去吧,否則你的君王威嚴今天可就要毀於一旦了……我先回去,我跟霽月等著你回來啊……我們走了這麼久,從後唐到大遼,又到敦煌,你都一直沒見過霽月呢,他——長大了好多啊……」

    艾山恍然一怔,隨之連忙微笑,「是啊……好久都沒見過我的小霽月了。你先回去,我快點忙完,很快就回去了。」

    秘色輕笑,微微點頭,從艾山的懷中站直身子,緩緩轉身,臨去又是流波一轉,朝向艾山回眸一笑……

    艾山愣怔地站在當場,直到目送著秘色的背影從視野中消失,方才定定地回神。

    心下有默默的聲音,「霽月,霽月……我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你了?你是否還認識我,你是否——還記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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