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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遼瓷 1、憶君心似西江水 文 / 回回蘇

    1、憶君心似西江水

    出了幽州向北,很快便進入了大遼的疆界。自從耶律億登基為帝之後,契丹已經改稱大遼國。

    大遼一直對中原之地虎視眈眈,當年耶律億更是曾經與龜縮於幽州的劉仁恭有過一次盟約,想要同時趁著中原大亂,南下出兵。只是後來耶律億覺得劉仁恭此人無信,遂作罷。不過耶律億卻已經趁著那次會盟的機會,將大遼國的南部邊境向南推進到了幽州的北部,染指中原,早已經是搭在了弦上的箭。

    尤其,如今位於大遼南方的便是後唐。如果大遼真的想要南下中原,第一道門檻便是後唐。(五代十國期間,五代主要位於江北,十國則主要位於江南。)而大遼與後唐之間,還有著那麼一段結了兩個世代的仇怨,所以大遼與後唐之間的戰事,便無可避免。

    當年,李克用曾經邀請耶律億共同扶保大唐,共同出兵討伐挾持大唐皇帝的地方節度使,結果耶律億出於己方的考慮而終未出兵,所以令李克用至死不忘。李克用臨死,留給他的兒子李存勖三枝箭,分別代表著三個遺願,其中有一個便是要讓李存勖北攻契丹,以懲罰當年耶律億背信棄義之事。其實,大唐已亡,當年是否背信棄義早已不再重要,李克用不過是給了兒子李存勖一個出兵契丹的借口——畢竟,後唐想要統一中原,尤其是江北江山,必須要北驅契丹,否則難保穩定。

    李存勖果然不負李克用遺願,帶兵將契丹趕出平原地帶,直趕回北方草原。但是隨著李存勖的駕崩,大遼的勢力很快捲土重來,不久便已經將其南方疆界推進到了幽州的北部……

    幽州,早晚是大遼要抓進囊中的一個獵物……

    ……

    秘色和艾山離開幽州,進入大遼國境,心下便已經留了意。

    一來是為了打聽沈家人的下落。

    二來是為了探知大遼對於幽州的意圖。

    三來更是希望進一步瞭解到大遼與後唐之間的用兵之策……

    中國北方,三足鼎立,回鶻、後唐、大遼,儘管這場早晚會來的兵禍會發生在大遼與後唐之間,但是三足之勢一旦破裂,那麼無論是大遼獲勝,還是後唐獲勝,都會趁機坐大,自然會再起屯兵回鶻之心,以統一北方天下……

    身為回鶻的君王,艾山無法不出於本能地關心這樣的情報。

    …………

    一路北上,秘色最為關心的,當然是市集間銷售的瓷器。因為如果沈家人落在大遼,必然會從事瓷器之業,而憑借沈家的不外傳之技法,秘色一定能夠從瓷器的製造細節中找到沈仲綸的痕跡……

    一路看,一路行,秘色雖然不動聲色,心下卻已經暗暗地吃驚起來。因為看過了幾個地方的瓷器,發現每個地方的瓷器竟然都不是一個瓷窯裡燒製出來的,大致有「林東遼上京窯」,「林東南山窯」、「林東白音戈勒窯」、「缸瓦窯屯窯」、「江官屯窯」——看來,當年自己初到契丹之時,尚不會自己燒造瓷器的契丹人,如今不但已經學會了燒瓷,更是大規模地扶持建設瓷窯,甚至瓷器中已經隱隱可以看到獨屬於遼瓷自己的風格……

    而且不單只是燒造瓷器的瓷窯已經大規模地建造發展起來,就連瓷器的形制與品相都有了相當的進步。有些瓷器的形制甚至已經完全跳脫出了中原瓷器的形制,而是突出地體現了契丹民族的生活特點,如雞冠壺、長頸瓶、鳳首瓶、穿帶壺、雞腿瓶、海棠花式長盤、注壺等,都是契丹民族所特有的日常用具,曾經都是以皮革或木頭製成,而如今都已經製造成為了瓷器,瓷器上甚至還保留有皮條、皮扣、皮雕花、皮繩環梁等皮革製品的細節特徵,清楚地體現出契丹民族遊獵生活的形跡。

    細微之末,可見君主之明。

    耶律億不但努力地在吸收著中原漢地的文明,卻又著意保留著本民族的特點,兼收並蓄,相得益彰。秘色心中不得不對兩年不見的耶律億,產生了陌生而又真心的敬佩。

    ……

    卻只是奇怪,這一路行來,竟然沒有找到一絲沈家人獨造秘色瓷的痕跡……

    難道,契丹人在幽州四處打探哪裡有上好的瓷土,並不是因為沈仲綸在大遼,並不是因為也想要沈仲綸燒造秘色瓷?

    尤其——秘色心下還有小小的憂心,她知道如果沈仲綸真的落入大遼,如果劫掠沈仲綸到大遼的命令真的是耶律億所發,那麼耶律億的目的將很可能不僅僅是為了那秘色瓷——因為,耶律億完全清楚秘色與沈仲綸之間的關係……

    莫非,耶律億劫掠沈家人北來,根本不是為了什麼秘色瓷,而是為了自己?!——這是秘色最不想看到的可能。不過人人都說,契丹人本身就是狼性民族,尤其如今成立了大遼國,便更加肆無忌憚,誰能說身為大遼國皇帝的耶律億在這幾年的帝王生涯中,漸漸地忘記了自己桃花少年的純良之心,而是越來越善於運用政治的手腕來逼人就範?

    而且——秘色心底還有另外的擔心。陸吟畢竟也在大遼啊,陸吟一旦與陸吟相見,又會惹出何樣的事端?!

    ……

    秘色不由得悄然凝望身邊的艾山……

    陸吟對自己的情,艾山自然早已知曉;可是耶律億對於自己的心,秘色卻從未對艾山直言過。一來是本以為早已事過境遷,沒有必要再提及此事;二來,艾山對於秘色之事總是容易本能地過於敏感,秘色擔心他胡思亂想……

    如果,事實真的不幸被自己猜中,耶律億如果真的是藉著劫掠沈家人來要挾於秘色……而此時艾山又恰恰陪在自己身邊,那麼當年的那段往事將不可避免地暴露於艾山眼前!

    秘色從來不懷疑艾山對自己的愛,也從不懷疑艾山會對自己無限地包容。但是秘色只是不想在兩個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情中再加入不必要的波折……

    愛人的心總是透明,卻也最為狹窄,容不下一絲的陰影,受不得一點的不明,一旦沒有處理得當,說不定又會給自己與艾山之間,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兩個人一路走來,已經經歷了太多,痛苦了太多,秘色真的不忍心再讓艾山,為了自己而傷心……

    ……

    當然,還有一樁心事,重重攪擾著秘色的心。

    陸吟……陸吟啊……

    如今他與米馨兒的孩子已經比霽月還要大了呢……

    如何去面對他,如何去面對這個孩子,如何去面對米馨兒啊……

    如果陸吟與米馨兒感情甚篤還好;一旦陸吟還是留有心結,秘色又將如何面對他們二人!

    重重的矛盾,層層的心結,狠狠拴住秘色的心,越纏越緊,亂無頭緒……

    如果可能,秘色寧願這一次再來大遼,不要再碰到耶律億,不要碰到陸吟,不要碰到米馨兒……就讓自己隱跡於民間,不擾動那些曾經的往事,不要給艾山帶來不必要的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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