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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綠腰 9、君王夜醉春眠晏 文 / 回回蘇

    9、君王夜醉春眠晏

    秘色不由得起身,向芍葯花架之下移動了幾步,努力望向那掩在暗影之中的面容,「那麼,那個兒子現在還記著古蘭嗎?」

    那芍葯架下的身子搖晃了幾下,長歎一聲,「如果不記得,又何必這般喜愛會如她一般口中含著唱詞的伶人?如果不記得,又何必對同樣喜愛穿著一身淡紫袍子的人格外寵愛?如果不記得,又怎會任憑一個奴才猛擊耳光,還不都是因為太像她,太像她啊……」

    秘色重重一驚,幾乎跌坐在地上!

    她終於聽懂了,那故事裡說的「兒子」是誰!她也終於聽清,為何堂堂後唐朝堂,會對伶人那般偏寵,為何會對敬新磨萬事高看一眼!

    不過都是為了一個情字啊!

    不過都是一場躲不過的情劫!

    縱然高坐廟堂之上,為皇為帝又如何?依然不過是帶著滿心的情傷,依然無法用手中的權力贏得自己想要的真愛!

    而能對君王的私事知之甚多的人,那個隱身於芍葯花架之下,悲悲切切唱著戲詞的人——豈不就是,豈不就是……!

    秘色已經被故事驚住,如今更是被呼之欲出的、那個人的身份驚住!

    該怎麼辦?繼續裝作不知道嗎?還是跪倒施禮?

    自己竟然在不經意之間,得知了李存勖如此隱秘的往事,那麼李存勖還能容得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嗎?

    ……

    心思電轉,百般猶疑之間,卻沒想到反倒是李存勖率先轉身朝向院門,大步離去。淡紫色的戲袍,娓娓水袖輕揚,飄動在微涼的月色裡,宛若一朵孤寂凋落的花。

    秘色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地望著李存勖離去的背影。

    就在李存勖走到門口,即將轉向掖庭宮的方向而去時,忽地頓住了腳步,並未回頭,悠然地說,「這多年來,朕第一次將此事說給人聽。如果換做數年之前,朕一定會將聽到這個故事的人殺掉滅口。不過今天,朕不會這樣做。今天是古蘭的忌日,朕發誓絕不在這一日殺人。」

    秘色的心撲通一聲落回了原地,手腳重新有了溫暖的感覺。

    李存勖走了兩步,忽地又說,「或許是今晚的月夜吧,或者就是你所說的那句話,『夜色之幽,恍若思念』,忽地就覺得這個故事你能聽懂……將這個故事說出來,朕的心裡舒暢多了,或許也該——謝謝你……」說完,李存勖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衣袂隨風飄舉,再也沒有停下腳步,再也沒有回轉身來……

    秘色腿下一軟,忙扶住身畔的欄杆定住身形。心中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似悲似喜,似苦似愁,似大徹大悟,又似墮入夢中,為所有離世之人,為所有在世之人……

    兜兜轉轉,不過都為一個情字;富貴貧賤,終究躲不過一次情劫啊……

    ……

    隔日一大早,秘色便不經意地聽說了一條禁宮之內的花邊新聞,說是昨夜晚間,皇上竟然突然臨幸了德妃,這可是幾個月來的頭一遭啊!

    人們曾經一直傳揚著,萬歲爺只喜武功,不愛後宮,坐擁三千佳麗,竟然一反常態地毫無興致,惹得滿朝群臣一再入宮請願,希望萬歲爺為江山社稷計,早日誕下太子,以保江山永繼……

    這下子可好了,萬歲爺終於開了竅,不但終於臨幸了嬪妃,甚至還是親自去了德妃的含煙殿,據說帝妃兩人一直到天明,方才熄滅紅燭……說不定此時,德妃的腹中,已經孕育下了龍脈啊……

    秘色聽著,微微一笑。

    這些自然都是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事情,但是昨夜李存勖寒愴地所說的那句話一直繚繞在秘色耳邊,「他從此再無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就算擁有了天下他依然不知道什麼是快樂!他活著,可是其實他早已經死了;他的心死了,只放逐著他的身子還遊蕩在這個世上!」……

    經過了那番傾吐之後,是不是李存勖終於推開了心中的塊壘,終於能夠走出心底的迷障,重新走回人世,重新擁抱人世間真實的夫妻之愛?

    不管他的身份,也不去計較他的為人,單純從這件事情上來說,秘色是真的替李存勖高興的……

    只是不知,李存勖的這份遲來的快樂能夠延續多久?李冰涵還會給李存勖留下多少的時間?

    秘色從上次李冰涵能夠大搖大擺地走進自己的居所來看望自己與胡姬之事上已經可以猜到,李冰涵所佈的那個局,幾乎已經到了收官的尾聲。一旦整個佈局結束,那麼就會一擊致命!

    李冰涵究竟會選在哪一個時間?又會採用何樣的形式來啟動整個棋局呢?

    到時,自己又會遭遇到什麼呢?

    如果可能,趁著李冰涵發動宮廷政變之機,救出沈家人,這是最好的選擇;所以秘色已經決定了要暗中推動李冰涵之事的發展……

    只是不知,在李存勖與李冰涵之間,敬新磨究竟會站在哪一邊?畢竟,宮廷衛隊便掌握在他的手中,那都是優中選優的精良之師,入可扶保社稷,出可平定天下啊!如果李冰涵不能夠與敬新磨合作,那麼想要一舉攻下宮城,又是談何容易啊?

    好在——經過了這一夜之後,秘色的後唐宮廷生活就正式地開始了,身在樂坊之中,與身為樂坊管事的敬新磨的接觸機會就會增多,慢慢去揣度這個人,弄清楚他的立場,倒也不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了……

    ……

    想及此,秘色邊幫著胡姬整理衣裝,便面有憂色地問胡姬,「一旦在樂坊的排練中,需要你登台表演,那要怎麼辦?」

    胡姬眨著棕褐色的眸子,呵呵輕笑,「那還不好辦……我的包袱裡放著一套一模一樣的舞衣,我再強調一下,我早已經習慣了表演的時候必須要戴著面紗,否則便無法自如舞蹈。這樣,秘色你就有機會了!」

    秘色淡淡皺眉,為難地說,「胡姬,不然我教你跳,好不好?你的身段好,腰肢也足夠柔軟,不消幾日便能學會的吧!」

    胡姬又是眨著眼睛,笑笑地望著秘色,「綠腰是你們漢人的舞蹈,我才不稀罕。我喜歡的是我們胡人的胡旋舞,那跳得才來勁兒!綠腰這種又要扭轉腰肢,又要水袖輕拋的舞蹈,我可學不來……」

    秘色面上一陣為難,「胡姬,那一旦我們無力分身之時,又待如何?」

    胡姬哈哈一笑,「秘色……那就要看你咯!你不讓我們出現分身乏術的機會,不就一切搞定?!」

    秘色面上一紅,捉住胡姬的袖子,柔柔地說,「胡姬,讓你這般假扮綠腰舞孃,真的是太辛苦你了……」

    胡姬微笑,輕拍秘色的手背,「別這麼說,這是我願意的。胡姬知道,以秘色你現在的王妃之身,斷然不能被人發現曾經在這裡做過綠腰舞孃。而胡姬我就不一樣,反正也是客棧的老闆娘,名聲早不明不白了;而且我又是平民百姓,也不用顧忌什麼夫君的感受……再說,我這樣做也是奉了少主的命令。所以,秘色你不用過意不去,只要是少主的安排,別說假扮你的身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胡姬也一樣毫不猶豫地前往!」

    ……

    秘色不由得吃驚——原來胡姬主動要求假扮自己的身份,以給自己未來可能會出現的尷尬開脫,這竟然都是那神秘的少主安排好的……

    秘色禁不住再一次想起了李冰涵——自己的飲食用度,他均派人嚴格地查驗;而如今對於自己的身份,細心的他都沒有忘記吩咐讓胡姬借助面紗假以頂替……

    這位沙陀少主李冰涵心思的縝密、設計的巧妙,竟是彷彿早已步步預料得到,早早埋下了伏筆,只待自己一步步向著他的設計,踩踏而來……

    秘色心底湧起一團又一團的迷霧,「李冰涵,你這樣大費周章,為的是什麼?難道真的只是想示好於回鶻,為你自己的順利奪位尋求外圍的支持嗎?又或者——是希冀著我在後唐宮中,為你的計劃幫什麼忙?還是,這些是你看在玉山的面子上,才採取的行動,而與你自己的政治行動毫無關聯?」

    到底是哪一個原因?

    如果能夠讓自己選擇,秘色情願這一切都與玉山有關……或許是李冰涵根本就知道玉山的下落,甚至他對自己的格外照顧都是受了玉山的拜託!

    玉山,玉山……是這樣的,對麼?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並未真的那般決絕而去,並未真的痛恨我的絕情與狠心,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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